专访意大利学者小说家艾柯:有时谎言创造了历史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16日10:12 外滩画报
专访意大利学者小说家艾柯:有时谎言创造了历史
意大利学者小说家艾柯

  艾柯是一位意大利符号学教授,被誉为“世界上最有名的学者”;他也是主流世界的超级巨星,他的小说《玫瑰之名 》创造了出版界的传奇;他还是一位公共知识分子,在伊拉克战争爆发前,他公开反对。他的专栏,从政府腐败到意大利足球 队在世界杯的出线机会,内容涉及广泛。他也是一位有趣的老人,近日,70多岁的他来到北京,本报在京对他进行了专访。

  文/刘莉芳文字整理/张静朱宝砂

  B=《外滩画报》

  E=安伯托·艾柯(Umberto_Eco)

  大腹便便、大胡子的艾柯,在北京下了一场大雪、温度急转直下的时候来了。3月5日至8日,应欧盟和中国社科院 的邀请,艾柯在夫人的陪同下,来到北京出席跨文化国际研讨会。

  在与会的众多世界教授中,艾柯被当作明星追捧,但他显然并不愿意接受,正如他不愿意人们通过电影知道他,拒绝 了继《玫瑰之名》之后所有改编电影的要求;他不愿意在研讨会现场被打扰,但在咖啡时间,满足了所有媒体的提问;他是豪 爽的,手势夸张,表情瞬息多变,对任何问题,哪怕是不愿意回答的,也会直言。他抱怨说45分钟以上的采访简直是受罪; 他当众数落北京的环境污染和中国出版界的盗版盛行;他坦言不相信翻译,因为翻译总要“误读”他的原意;在他听说自己作 品的中文版翻译大多是女性时,大笑说自己很有女人缘。3月6日,在会议现场的贵宾厅,艾柯接受了本报专访。以前的艾柯 ,烟抽得很凶,总是熬夜,现在的艾柯迫于健康压力,晚上9点多,记者打电话到他下榻的国际饭店时,他已睡了。他戒了烟 ,但嘴上总是叼根细雪茄,并不点着。

  3月9日至10日,艾柯到上海私人旅行。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上海,上海和煦的气候并没法讨好他,他告诉记者,他 更喜欢北京,因为北京更有活力。3月,艾柯的小说《波多里诺》中文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这是他的第四本小说。在接 下来的一年里,他的小说都将重新翻译出版中文版。

  有时谎言创造了历史

  B:《波多里诺》里什么元素都有—战争、权术、爱情、神学、异国冒险就像《玫瑰之名》。你认为两本书最大的不 同点是什么?

  E:《玫瑰之名》再现了中世纪生动的历史场景,各种奇幻际遇,但《波多里诺》是一个关于谎言的故事,情节全靠 主角波多里诺的谎言推动。曾经有篇关于谎言的评论写得很好,已经被我收录进我的选集,其中分析说,历史上曾多次发生重 大欺骗,就是这些欺骗创造了历史本身。在《波多里诺》里,你永远不知道哪些是虚构的,哪些改编自历史文献。这就是不同 之处。当然词汇是个例外,词汇不是谎言。(笑)

  B:确实《波多里诺》里撒了不少谎,比如书中写道中古世纪有种叫PresterJohn的文字,据说这种文字 起源于亚洲一个拥有独角兽、龙还有各种各样宝藏的王国。实际上,这都是谎言。

  E:小说家都是擅长撒谎的。你说的,是一个典型的谎言创造历史的例子,不管是好的历史还是差的历史,反正谎言 制造了事实。这就是我写《波多里诺》的灵感,在这部小说里,一个富有创造力的说谎者,通过讲述故事,创造了事实。我并 不认为说谎是件好事,只是我时常会意识到这样一个冷竣的现实:有时谎言创造了历史。

  B:波多里诺有时满口胡言,有时才华横溢,很多人都说,他和你很像,有意大利书评家甚至把他和你的履历结合起 来比较。你觉得自己和他像吗?

  E:尽管有些故事可能反映了我的部分经历,但我仅仅是讲述一个意大利的故事。书中真正体现个人因素的是:故事 发生在我居住的城市。

  B:你用了6年写成《波多里诺》,能否谈谈写作过程?

  E:6年其实已经算很快了!因为我的第一本小说《玫瑰之名》和第二本小说《傅科摆》相隔了8年之久。我说不清 到底花了多长时间写《玫瑰之名》,因为我已经把自己的生活纳入了写作这些阴谋诡计之中。可能是两年吧?其他时间则在收 集素材什么的。写作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在写作时,我总是很开心,尽一切努力寻找故事线索。没有人知道我在写小说, 我徜徉在自己小说的私密空间里,那是个奇妙的世界。一旦书完成了,我感到很难过,为你们而难过,但归根结底是为自己难 过。我必须再花更多的时间去写其他故事。既然以前是6年写一本,那么以后就算花12年、20年,我也会写下去。

  B:看上去你很享受!

  E:是的,除了写完的那一刻。一部小说完成后总有那么点失落和沮丧,有时候甚至觉得再做什么都是没用了。

  B: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E:就像你尽全力滚了一个雪球,最后你完成了,它就在那里了,无法改变了。如果可以,我会继续写下去,但是不 会再写《波多里诺》了,那样像个傻瓜!(笑)当然我还有很长时间,可以和我的花园、我的故事一起生活。

  我是只在周末写小说的大学教授

  B:你的小说十分畅销,但据说许多人并没有把书看完。这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E:必须承认,我喜欢许多书,但也没有把它们完全看完,这很正常。《玫瑰之名》里有很多难懂的拉丁俚语,但是 它获得了成功,成为传奇。如果它是一本没人看的书,我也很满足。

  B:《玫瑰之名》是你的成名作,也是你最受欢迎的小说。你认为它为什么会如此畅销?

  E:它的成功是个谜。你知道吗?有人声称知道成为百万富翁的秘诀,只要给钱,他就会告诉你答案;但是很明显, 他没有秘诀。我所知道的唯一秘诀就是:要成为百万富翁没有秘诀!同样,书的成功也是如此。

  B:2005年10月,你在印度接受采访时说,由让·雅克·阿诺导演、肖恩·康纳利主演的电影《玫瑰之名》和 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你觉得电影该如何呈现原著?

  E:我没有这样说,是他们说的。每个人都以为小说家不喜欢别人将他的书拍成电影,然后大肆宣扬。你说这公平吗 ?现在我告诉你,这部电影不差。

  一本小说有500页,读一遍恐怕要用一天,但拍成电影后就只有两小时。很明显,电影是选编,是小说的一部分。 我说过,小说就像美国俱乐部三明治,电影只是其中的面包、番茄、芝士等。电影与小说有现实差距,我接受这个事实。

  B:《玫瑰之名》之后,隔了八年,1988年,你才出版了第二本小说《傅科摆》,经常有人把《傅科摆》和丹· 布朗的《达·芬奇密码》做比较,你怎么看?如何评价《达·芬奇密码》?

  E:这就像是拿米老鼠和孔子做比较。两本书确实有些相似之处,丹·布朗是《傅科摆》里的一个角色,书中详细说 明了丹·布朗如何做事—他在破译我的密码!两本书的不同之处是《傅科摆》的叙事不那么严肃拘谨,表达是疯狂的;而《达 ·芬奇密码》呈现了一种较正统的状态,连疯狂也是正经的。

  B:你写了四十多本符号学著作,却因为小说而更出名。你是否接受这种落差?

  E:我知道小说扩大了我的文章的读者数量,我并不期望我的符号学著作有100万的读者。我是一个只在星期天写 小说的大学教授。这不是玩笑,我参加的是学术会议,并非笔友作者俱乐部的会议。我是学术界的成员,但是,如果大部分人 只看了我的小说,也没关系!

  B:你是畅销小说作家、符号学家、中世纪美学家、叙事学家、神秘学家。你在多个领域都有建树,究竟是如何做到 的?

  E:就像一种趣味模仿,学术研究也好,小说也好,我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曾有人问我:“你是否真的可以同时做三 件事?”我说可以的。在同一时刻,我说话、思考和呼吸,你也可以的!以前,有位教授,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对我说: “我们可能达成很多目标,但仅有一个念头是我们一生应该严格恪守和谈论的。”那时我不以为然,等到年纪渐长,才发现他 说的有道理。

  现在当我写学术论文、报纸评论和小说的时候,只遵循一种念头。问题是,我不知道是众多念头里的哪个?(大笑) 我想在我生命垂危之际也不会食言。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也只有一种信念在支撑我。

  知识分子只能解决未来的问题

  B:作为一名公共知识分子,你认为知识分子在社会中应起怎样的作用?

  E:大众媒体使知识分子的作用变得很大,媒体希望知识分子解决一切问题,实际上这不可能,因为知识分子只能解 决未来而不是现在的问题。

  B:你最近在关注哪些公共问题?

  E:我在某家周刊开的专栏里谈了很多这方面的问题,上个月写了很多关于意大利选举的问题,最近我很关注地球的 生存问题。我已经很老了,但是我有一个6岁的孙子,所以现在,我很关心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以及它的未来。你看看北京的污 染,就能理解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担忧了。

  B:你在3月5日上午作了一场关于战争与和平的演讲,在演讲中,你把战争划分为后现代战争和经典战争,并认为 全球实现和平是不可能的,为什么?

  E:全球和平是战争的结果,为了实现和平就要不断打仗。局部的和平正是由交战双方进行谈判要实现的目标。目前 来说,国际舆论对此充满信心。但媒体的记忆十分短暂,而和平谈判进程却非常曲折,目前没有任何和谈能解决核心状况,也 不可能通过和平谈判来解决战争。

  但是局部的经典战争会形成一定的压力阀,实现整个和平。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个问题的复杂性和难度。任何地方的和 平都可以形成范例,就像孔夫子说的“家和天下兴”。

  有时候我们依赖这些范例,因为它能带来希望。那些致力于实现局部地方和平的人,才是能为世界和平做出贡献的人 ,是我们的希望所在,包括中国,还有类似中国的其他和平国家,都是加强跨文化交流的表率,这也是实现和平的唯一途径。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2007.03.15第224期《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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