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内古特:一位二战老兵的自白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19日17:40 新世纪周刊

  我们站在大概跟一战时的战壕差不多深的一条沟里,周围全是雪。我们弹尽粮绝了。德国人发现了我们……

  -山羊皮

  到晚年依然斗志昂扬的冯内古特倒下

  了,这位黑色幽默文学的代表人物4月11日在曼哈顿家中病逝,享年84岁。冯内古特一生共写了14部小说,其 中《五号屠宰场》、《冠军早餐》、《囚鸟》、《时震》等被很多中国读者熟知。1997年,冯内古特宣布封笔,但在20 05年,他却出版了第一部非虚构性作品《没有国家的人》,大获好评。评论家们喝彩道:“谢天谢地!冯内古特先生食言了 !”

  衰老对于冯内古特只意味着数字的增长。70多岁时,这个老愤青抽烟、画画、涂鸦,不亦乐乎;73岁时,竟然还 拍了酒广告;出版《没有国家的人》时他已经82岁,却依然嬉笑怒骂,痛斥美国发动的战争。

  1977年,冯内古特曾经接受欧洲著名文学杂志《巴黎评论》的采访,畅谈了他早年的二战经历及写作生活。

  问:你是位二战老兵?

  冯内古特:是的,我希望我死时能安排军事化的葬礼——要有号手,棺材上要盖国旗,要有正式的仪仗队,还要一块 神圣的场地。

  问:为什么?

  冯内古特:因为这能帮我达到我一直强烈渴望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当我在战死沙场时才能享受到。

  问:在战争中,你是在步兵师的侦察部队吗?

  冯内古特:是的,但我受的基本训练是操作240毫米的榴弹炮。

  问:但你最后被派到海外去时并没有带这武器,而是分到了第106步兵师。

  冯内古特:“便当师”。他们给我们吃了很多便当。色拉米香肠的三明治、一个橘子。

  问:当你到前线时,发生了什么?

  冯内古特:我模仿我以前看过的那些战争电影。

  问:在战争中,你开枪打过人吗?

  冯内古特:我考虑过。我曾经绑牢刺刀,全副武装等着冲锋。

  问:那你冲锋过吗?

  冯内古特:如果其他人冲锋了,我也会这么做的。但我决定不冲锋,因为我没看到其他人这么做。

  问:你介意谈谈自己被德国人俘虏的情况吗?

  冯内古特:十分乐意。我们站在大概跟一战时的战壕差不多深的一条沟里,周围全是雪。有人说我们可能在卢森堡。 我们弹尽粮绝了。德国人发现了我们,因为他们用扩音器跟我们说话。他们告诉我们,我们的处境很绝望等等。我们绑牢刺刀 就是在那时,那几分钟很有趣。

  问:德国人说了些什么?

  冯内古特:他们说我们的战争全都完蛋了,我们很幸运,我们可以在战争中活下来。但事实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 他们被巴顿将军的第三集团军打死或者俘虏了。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问:后来你被押解到了德雷斯顿?

  冯内古特:先是在德雷斯顿南边的一个巨大的战俘营,士兵和军官分开。根据爱德华时代的文件《日内瓦公约》,士 兵必须为他们的生活费而工作。每个人都在监狱里受折磨。作为一名士兵,我被押解到了德雷斯顿。

  问:在德雷斯顿遭到轰炸以前,你对这个城市印象如何?

  冯内古特:这是我见过的最别致的城市。像巴黎一样,这个城市满是雕塑和广场。我们住在一个新的、看起来不错的 用水泥围住的猪圈里。他们在猪圈里放上床铺和稻草的床褥,我们像签约劳工一样每天早上起来在麦芽糖厂里劳动,这种糖是 给怀孕的女人吃的。该死的警报器老是会响——呜啊呜啊呜!我们听说其他城市会把它们取掉,但我们从没指望把它取下来。 城里的防空避难所很少,也没有兵工厂,只有烟厂、医院、单簧管厂。最后警报器还是被拿掉了。那是在1945年2月13 日,我们从2楼下到地面,进入一个肉类冷藏柜里。那里面很凉,挂满了尸体。当我们撤离时,这个城市就消失了。

  问:在一些人看来,成为作家是需要具备很多丰富经历的。

  冯内古特:这是很具有梦幻色彩的经历,多令人惊奇的事。它们是重大时刻的真相,因为美国平民和地面部队不了解 美国轰炸机参与饱和轰炸的情况。在战争结束前,这都是秘密。

  问:经历了这些以后,你就打算写下来吗?

  冯内古特:当这个城市被毁掉时,我还不大清楚这件事的规模如何,也不知道这个城市看起来到底是像布莱梅、汉堡 还是考文垂。我从没见过考文垂,所以,除了在电影里以外,我对它没什么概念。当我回到家时,我想着把我的故事写出来。 我所有的朋友也都在,他们都有很多精彩的故事。我去了报社,《印第安那波利斯新闻报》,看看它们有什么关于德雷斯顿的 资料。只有一个半英寸长的条目,说我们的飞机到了那里,其中两架失踪。所以,我指出,这是二战中那类最次要的细节,还 有太多的东西可以写。我回忆起自己对当时已经出版作品的安迪·罗尼(AndyRooney)的嫉妒。我不认识他,但我 认为他是第一位把自己的战场故事写出来的人,这本书的名字叫《空炮手》(AirGunner)。我没有他那样经典的冒 险经历,但我经常会碰到一些欧洲人,我们谈起那场战争时我会说起我曾经在德雷斯顿呆过,他们会感到很惊奇,想知道更多 故事。然后一本大卫·埃尔文(DavidIrving)谈德雷斯顿的书出版,说这是欧洲历史上最大的一场屠杀。我说: “天呐,我毕竟也看到了一些东西!”不管有趣与否,我开始试着写下我的战场故事,也从里面剔除一些东西。

  问:还有一个关于战争的问题:你现在还会常常想起德雷斯顿轰炸时的汽油弹吗?

  冯内古特:我写了本关于此事的书,《第五号屠场》。这本书还在印,像个商人一样,我偶尔得为此做点什么。

  问:你真的认为创造性的写作是可以被教授的吗?

  冯内古特:就像高尔夫一样可以。一个老手可以从你的挥杆中看出最明显的缺点。在依荷华大学的2年时间里,我相 信我也如此。盖尔·葛德文(GailGodwin)、约翰·埃尔文(JohnIrving)、乔纳森·彭纳(Jona thanPenner)、布鲁斯·多布勒(BruceDobler)、约翰·凯西(JohnCasey)、简·凯西(J aneCasey)都是我在那里教出的学生。此后,他们都出版了精彩的作品。

  问:你还想说点什么吗?

  冯内古特:我还想说,那些幽默家往往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当我还是晚餐桌上最小的孩子,我只有一个方法引起大家 的注意,就是变得可笑。我得让自己看起来特殊一点。我曾经很专注地听电台喜剧,所以我可以学怎样说笑话,这就是为什么 我的书——当然我现在长大了,是笑话的拼贴。

  问:能说几个你最喜欢的笑话吗?

  冯内古特:好吧,但你不会笑的。没人笑过。这里有个很老的关于2个克罗族印第安人的笑话。这2个克罗族印第安 人是白人,但脸是黑的,名字分别是罗兰和马克。他们像往常一样一起制作唱片,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是黑人,懒懒地跟对方聊 天。其中一个说:“昨天我梦见自己吃用法兰绒包裹的蛋糕。”另一个说:“是这样吗?”开头那人说:“当我醒来时,毯子 不见了”。

  问:嗯。

  冯内古特:我告诉过你你不会笑的。还有一个一流的笑话需要你合作。我会问你个问题,你必须给出否定答案。

  问:好吧。

  冯内古特:你知道为什么冰淇淋比牛奶贵这么多吗?

  问:不知道。

  冯内古特:因为奶牛们不喜欢蹲在那些小瓶子上。看,你又没笑,但我很郑重地告诉你,这些都是很精彩的笑话,技 术含量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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