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韩穿越三八线见证历史:跨越56年的一次性运行

　　《环球》杂志驻首尔记者/李拯宇 干玉兰

　　见证历史

　　汶山邑是个只有不到9000人的小镇，但它在韩国的知名度却很高。从汶山往北仅12公里，便是戒备森严的韩朝军事分界线。在过去半个多世纪里，位于汶山邑中心的汶山火车站一直是韩国旅客列车所能到达的最北端的车站。一年四季，来自韩国各地的人们从汶山站下车，前往韩朝非军事区附近的临津阁、统一展望台，遥望北方，寄托自己对故乡和亲人无尽的思念。

　　5月17日上午，小小的汶山站成为举世瞩目的焦点。按照韩朝双方达成的协议，来自韩国的100名代表和来自朝鲜的50名代表在汶山站内举行隆重的京义线铁路试运行仪式后，共同乘坐一列韩国列车从汶山站出发，向北穿越横亘朝鲜半岛的军事分界线，前往朝鲜的开城火车站，然后再返回汶山站。这是1951年6月12日韩朝铁路交通断绝以来，首列往返于朝鲜半岛南北方的列车，因而具有特殊的历史意义。400多名汶山民众和几百名记者在现场目睹和记录了这一历史性时刻。

　　为了迎接这一庆典，汶山火车站进行了整整一周的准备，整座车站焕然一新。车站大楼挂起了巨大的写有“很高兴在这里相逢”的标语；举行试运行仪式的站台上，韩方特地在贵宾席和站台之间铺设了红地毯，供双方代表乘车使用；临时搭建的舞台两侧分别是代表过去的黑色蒸汽机车和代表未来的白色的高速列车车头，象征着历史在这里重新连接。

　　尤其引人瞩目的是站台上韩方为铁路试运行所设计的特殊标志：分别象征京义线和东海线的一红一蓝两个儿童，肩并肩地站在延伸的铁路上，向上伸出的手臂，环抱天蓝色的朝鲜半岛图案，构成一个充满动感的弧形，画面十分温馨，显示出南北方和解合作的美好意愿。

　　为了迎接朝鲜代表团的到来，韩方进行了精心的准备。朝方代表团抵达汶山站后，韩国乐队连续演奏了《喜相逢》、《我们的心愿是统一》和《城里姑娘嫁到农村》这三首节奏轻快的朝鲜乐曲，让朝鲜代表团倍感亲切。随后，在朝鲜半岛传统音乐《阿里郎》婉转的旋律中，韩国统一部长官李在祯和朝鲜内阁责任参事权浩雄共同入场，向人们挥手致意，传递出韩朝双方和谐、亲密的同胞情谊。

　　在试运行仪式上，韩朝双方共同回顾了韩朝铁路连接工程，并对韩朝铁路的未来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李在祯在致辞中表示，希望朝鲜半岛能通过铁路的连接融为一体，构筑综合物流网络，为建立朝鲜半岛经济共同体和实现民族经济的均衡发展做出贡献；希望连接南北方的铁路能成为繁荣之路、和平之桥和民族融合的纽带。

　　权浩雄在讲话指出，朝韩铁路凝聚着全民族渴求统一的心愿，北南双方都应沿着民族强盛、维护和平和实现团结的轨道奋勇前进。他相信朝韩双方都将为民族的和解、团结和统一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与智慧。

　　简短的仪式过后，韩国车组成员向李在祯和权浩雄报告列车准备就绪，可以出发。

　　11点30分，随着一声悠长的笛响，专列缓缓启动，驶向目的地——朝鲜开城站。汶山站站台上的数百名韩国群众挥舞着蓝白相间的半岛旗为列车送行；一队身着传统服装的仪仗队为列车演奏祈祷平安的传统音乐；洁白的气球和五彩的焰火腾空而起，营造出浓重的节日气氛。在列车经过的沿线，很多居民在楼顶和阳台上目送列车驶向北方，向列车挥手致意。

　　汶山站，见证了韩朝将铁路动脉重新连接的历史性时刻。

　　一波三折

　　试运行专列从汶山站出发后，经韩国的都罗山站，于12点15分穿越了韩朝军事分界线，于13点抵达开城站，受到朝方的热烈欢迎。由于韩朝双方不允许外国记者随车采访，韩朝非军事区内对外国媒体也有严格限制，所以记者只能在汶山站的新闻中心内，与数百名记者一起，通过现场直播的韩国电视画面，目睹了这一历史性的旅行。

　　京义线(首尔到朝鲜新义州)铁路是1906年在日本殖民当局的主持下建成的，全长518.3公里。1908年的京釜铁路(首尔至釜山)开通后，京义线与京釜线一起成为纵贯朝鲜半岛东西两端的唯一一条钢铁大动脉。二战结束后，由于朝鲜半岛南北分治，京义线也按“三八线”被划分为两段。朝鲜战争爆发后，朝鲜半岛南北方都在战火中遭受了严重的破坏，京义线铁路交通于1951年的6月12日被彻底切断。

　　此后的半个多世纪，昔日列车往来奔驰的铁路沉寂了下来。韩朝非军事区内，废弃的火车头在风雨侵蚀下生锈；伴随着塌毁的路基和扭曲的铁轨，是密布的雷场和离离萋萋的野草。交通断绝的京义线，成为朝鲜半岛分裂的象征。

　　2000年的韩朝首脑会晤后，韩朝由对抗走向和解与合作，韩朝铁路的连接问题也被提到双方的谈判桌上。2000年7月，韩朝就京义线铁路连接工程达成协议；2002年4月，韩朝就位于东海岸的东海线铁路和公路的连接工程达成协议。2002年9月18日，京义线和东海线连接工程同时动工。在双方共同努力下，两条铁路路段连接工程于2005年12月全面完成轨道铺设。

　　铁路建成后，何时通车却一波三折。韩朝双方曾同意在2006年5月25日共同举行两条铁路的通车仪式，但朝方在5月24日突然通知韩方取消这一活动。随后朝鲜举行的导弹试射和和核试验造成半岛局势恶化，铁路通车问题被搁置。今年2月，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在取得进展后，韩朝关系逐步好转，双方经过多次磋商，才确定5月17日同时举行京义线和东海线的试运行。正由于来之不易，这次韩朝铁路试运行才倍受关注。

　　对于饱受分裂之苦的韩朝人民来说，早日连通铁路、实现通车是多年的夙愿。京义线和东海线铁路的连接和运行问题多年来一直是韩朝会谈的重要话题。据韩国统一部公布的数据，从2000年7月韩朝开始讨论京义线铁路问题开始，迄今双方就此问题进行了61次磋商，磋商时间总计长达196天。在铁路连接工程中，仅韩方投入的人力就达7.39万人，资金高达5454亿韩元(约5.9亿美元)。

　　17日举行的列车试运行过程中，韩朝同时在京义线汶山站至开城站的27.3公里和东海线朝鲜金刚山站至韩国猪津站的25.5公里的路段上进行了列车试运行。对于现代化的内燃机车来说，20多公里的距离只是咫尺之间，但对于朝鲜半岛而言，跨越这段距离却整整等待了56年。

　　韩国的期待

　　韩朝铁路试运行的成功举行，使得韩国各界对韩朝铁路的未来充满期待。

　　韩国媒体指出，一旦韩朝铁路开通，将给韩国带来至少以下两大好处。

　　首先是京义线开通后，将极大地促进位于韩朝军事分界线附近的朝鲜开城工业园区的建设和发展。

　　据韩国统一部统计，截至今年3月底，已经有21个韩国企业进驻开城工业园区，雇佣了11160名朝鲜员工生产劳动密集型产品。韩国政府一直希望能吸引更多的韩国企业投资开城工业园区，利用朝鲜价格低廉的土地和劳动力成本，以及优惠的税收政策，扩大韩朝在开城的经济合作，将其发展为双方合作的示范性项目。如果京义线汶山站至开城站开通，韩国人有望乘坐列车前往离首尔只有60多公里的开城工业园区上下班；各种物资和产品也可以通过铁路源源不断地往来于韩朝之间。

　　其次，如果韩朝能就京义线的全面开通，乃至跨国铁路运输最终达成协议，实现列车经京义线，由韩国东南端的港口城市釜山，经韩国、朝鲜，前往中国以及俄罗斯，将给韩朝双方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据韩国建设交通部2000年的报告，一旦实现朝韩铁路与中俄铁路的联网运行，将朝鲜半岛接入欧亚大陆桥系统，到2011年，朝鲜铁路部门将从中受益1.5亿美元，韩国铁路部门也将每年增加1亿美元的收入。而由此所产生的连带效益难以估量，韩国期待着能由此成为连接太平洋海上运输和欧亚大陆陆地交通的重要的物流枢纽。

　　自由通行的梦想

　　韩国总统卢武铉指出，韩朝铁路试运行是韩朝关系中的历史性事件，是向着建立朝鲜半岛和东北亚经济共同体所迈出的一大步。韩朝铁路试运行不仅符合和平与合作的时代潮流，也显示出韩朝建立互信所取得的成果。

　　2000年以来，韩朝之间先后实现了空中直航、海上直航和陆地公路的开通，铁路成为韩朝之间最后一个未曾恢复的交通手段。对于正从分裂和对抗走向和解与合作的韩朝双方来说，韩朝铁路的试运行，具有特别的象征意义。

　　但是，17日的试运行仅仅是一次性的。韩朝要实现列车自由通行的梦想，还有诸多障碍需要克服。

　　在5月11日结束的第五轮韩朝将军级军事会谈中，韩朝双方围绕两条跨界铁路的军事保障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磋商，最后双方仅同意为17日当天列车试运行提供军事保障。这意味着在试运行活动之后，任何韩朝之间的跨界列车通行仍然需要双方进行反复的军事协商。因此，韩国媒体指出，本次列车试运行的象征性意义要超过实际意义，韩朝铁路离正式开通还有漫长的距离。

　　韩朝列车试运行的举行，在很大程度上与朝核问题取得的进展有关。韩国统一部长官李在祯5月18日在接受记者的专访时表示，铁路试运行之所以能举行，离不开六方会谈《213共同文件》的签署和韩朝关系的好转。朝核问题是韩朝铁路通车的最大障碍之一。

　　此外，尽管朝韩关系有所缓和，但朝鲜半岛理论上仍然处于停战协定下的“战争状态”。韩朝要进行包括列车通行在内的全面合作，前提是建立足够的互信，彻底结束敌对状态。要做到这一点，既需要朝鲜半岛南北方之间继续推动部长级会谈、经济会谈、军事会谈和红十字会谈等交流与合作，逐步解决包括海上边界分歧在内的悬案问题；也需要周边国家一起推动朝鲜半岛乃至地区和平机制的建立，实现朝鲜与美日的关系正常化，终结冷战架构。

　　今年是韩国大选年，韩国的对朝政策是否会随着总统的更迭而发生变化也是外界关注的一个问题。

　　除了这些因素以外，实现韩朝铁路运输，还需要解决诸如完善朝鲜铁路基础设施、建立统一信号系统、韩方重建束草至猪津段铁路等一系列实际问题，这些都需要双方在今后通过合作共同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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