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50万罗马尼亚妇女的悲歌

　　文/曾进

　　罗马尼亚女大学生Gabita怀孕4个月。她用了3周时间决定堕胎。最后，在两天内，她跟同宿舍最要好的女朋友Otilia解决了这个问题。今年戛纳金棕榈大奖得主《四月，三周，两天》用113分钟冷静地讲述了这样一个发生在两天内的堕胎故事。

　　没有钱到医院堕胎，Gabita和Otilia只能寻求非法途径。Otilia先是开口向男友借钱，然后以温习功课为名，在一家小旅馆非法登记，住了下来。当两个女大学生在旅馆等来医生BEBE时，医生却不接受她们准备的现金。BEBE的要求很利落：两个人分别跟他睡了以后就可以动手术。Otilia和Gabita只能吞下苦果，任由BEBE摆布。手术结束，BEBE拍拍屁股走人。

　　事情没有就此结束，反而变得更糟糕。皆因堕胎当天，正好是Otilia男朋友母亲的生日。她不得不在荒唐之后，坐公车赶去庆祝。结果她不仅迟到，还忘了给男友母亲带生日礼物。男友充满怨言。Otilia一直担心独自在旅馆的Gabita，她与男友发生了冲突，一个人冲回旅馆。看到洗手间里已经死去的男婴，Otilia本能地拿起一条白色浴巾，迅速把死婴丢进书包里，跑上了大街。

　　《四月，三周，两天》来自一个名叫《黄金时代的故事》的系列拍摄计划，主要讲述罗马尼亚发生在不同个体身上的故事。个体如何在压抑的环境中寻求生存？导演想掉转镜头去看那段历史中的人与事。也正因此，看这部电影之前必须了解导演克里斯汀·门裘为它设置的背景。事情发生在齐奥塞斯库当政时期(1966-1989年)。1966年，罗马尼亚强制实施禁止堕胎法案。法案实施几年后，罗马尼亚人口迅速增长。门裘出生于1968年，他本人回忆说，上世纪70年代罗马尼亚小学班级人数从28人增加到36人，一个年级的班级从2-3个突增到9-10个，同时，妇女开始寻求非法堕胎。据导演称，这一时期有50万罗马尼亚妇女死于非法堕胎。1989年齐奥塞斯库政权结束后，堕胎在罗马尼亚才合法化。在接下来的那一年，罗马尼亚的堕胎人次接近100万。如今，在罗马尼亚每年有超过30万人次堕胎。

　　电影镜头异常冷静，展现的空间要么是阴郁空旷的大场景，要么就是拥挤的社交空间；Otilia行走的空间都是敌对、冷酷、黑灰色的场所。在廉价旅馆里面，我们看到了过去时代的影子：出示身份证明、访客必须押证件、探访时间严格限定在几点以前等等；男友家中的家庭晚宴非常热闹，上一代人一边传递着餐盘和点心，一边指责着下一代的不规矩。

　　大场景外，人物特写是这部电影的主要语言。深夜中，Otilia怀揣着死婴，在大街小巷寻找埋葬地点。她爬上一个高楼，把死婴扔进一条狭长的楼房垃圾通道。镜头停在她那张找不到未来的脸上，跟随着焦急、彷徨、不停的喘息，上下晃动。

　　帮助女友堕胎的Otilia，在电影里被塑造成一名坚强、隐忍、甘为朋友上刀山的罗马尼亚新青年形象。与她相对应，女友Gabita则始终回避着现实，直到最后弃婴都始终推诿于人。导演写过长达160页的剧本，他说自己曾加入Gabita父亲的戏，想说明她的童年经历和来自家庭的影响。最终，我们在镜头里看到的是为了结构不得不放弃的烦琐叙事。两位叛逆青年，在问题处理上，走向了两个方向。

　　电影最经典的镜头是，一个血淋淋的死婴躺在冬天的旅馆地面，旁边放了一条皱巴巴的白色浴巾。当Otilia慌乱地用手去抓死婴时，坐我右边的法国女人和我同时慌乱地把脸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