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记者深入伊拉克北部山区

　　环球时报赴伊拉克特派记者 谷 棣

　　说起伊拉克，人们联想到的可能大都是血腥的爆炸、接连不断的人质绑架等画面。其实，伊拉克也并非全都如此，北部库尔德人自治区相对安宁得多。从巴格达转赴伊拉克北部之后，《环球时报》记者在库尔德人自治区深入采访了6天。对于刚在巴格达经历了紧张与危险的我们来说，库尔德人居住区的宁静显得相当珍贵。虽然库尔德人曾因遭遇萨达姆的镇压而受到世界媒体的关注，有很多关于他们的报道，但记者到了实地后发现，外界对于这个古老民族的了解还是不够的。

　　安全戒备没有放松

　　北部库尔德区多为山地和丘陵，山上长着绿色的橄榄树，丘陵间的沟缝中长满了野生的夹竹桃，开满了粉红色的花，沿途也有不少平坦的土地，种着麦子，已经到了收割的季节。我们从东向西走访的三省———苏莱曼尼亚,埃尔比勒和代胡克的首府，和省份的名字相同，各自的特点是：苏莱曼尼亚人会休闲，埃尔比勒人忙重建、代胡克人很富有。总体感觉是：库尔德人民风淳朴，待人热情。在苏莱曼尼亚，很多街边，甚至山顶上都有政府安装的秋千和滑梯等供儿童玩耍的设备。送我们从苏莱曼尼亚到埃尔比勒的司机法德尔说：萨达姆倒台后，库尔德人最大的变化是，拥有的权利多了。伊历史上还首次出现了塔拉巴尼这位库尔德人国家元首。

　　记者来伊拉克前的半个月内，北部库尔德地区发生了两起汽车炸弹自杀式爆炸事件，但总体来说，这里的安全形势比巴格达好得多。在苏莱曼尼亚、埃尔比勒、代胡克等城市街头行走，或是去沿途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镇的集市去闲逛，都没有在巴格达的那种恐惧感。尽管如此，当地的安全戒备丝毫没有放松。在城市之间的路上，甚至进入城市之后，都有很多检查站，给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感觉。记者在进入一些涉外的剧院、银行和饭店时，也会被搜身和搜包。

　　塞格旺是代胡克市一家大公司的老板，他去银行取了15万美元，用塑料袋装着，随手扔到车里。接着去办别的事和吃饭时，他把车锁好了，就停在路边，一点不担心被抢或被劫。他介绍说：“这边安全有保障，一是有军队和警察的保护，比如市区里的检查站和交通岗，白天是警察看着，一到夜里就换成军队把守；二是当地老百姓和政府心很齐，他们也会一天24小时盯着，有可疑情况会立即汇报；三是这里所有人都能为整个民族安全着想。”

　　在具有边境城市特色的代胡克，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很高，记者在路上看到不少高档轿车和越野车。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的塞格旺告诉记者，目前在中东地区，只有代胡克能使用可视手机。在库尔德地区的一些城乡，穿着库尔德人传统民族服装的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而年轻人和儿童很少在平日穿民族服装。自治区政府所在地埃尔比勒市从6月1日到6日，连续6天举办库尔德国际儿童节的演出，除了一半节目是传统歌舞外，另外一半节目都是霹雳舞、街舞等西方韵味很浓的快节奏的歌舞。很多曾经在萨达姆执政期间流亡海外的库尔德人如今也常回来探亲访友，给当地带来很多新鲜事物。

　　四处大兴土木

　　6月3日，自治区特别地区事务部长穆罕默德·伊赫桑接受了《环球时报》记者的采访。我们在他的大办公桌上看到一个乌龟造型的烟灰缸和一只雄鹰的雕塑。当我们问“乌龟爬得慢，雄鹰飞得快，你更喜欢哪一个”时，这名地区官员的脑子转得十分快，用一句玩笑回答说：“乌龟就像巴格达(中央)政府，举步维艰；而雄鹰代表着库尔德地区，发展迅速。”伊赫桑的话不假，当巴格达因为安全局势恶化，很多重建项目无法顺利进行的时候，北部库尔德地区正在大兴土木。最明显的就是库尔德地区的政治中心埃尔比勒市，街头到处都有正在盖的房子，多处路段都在拓宽或重铺，车多的时候会卷起很多灰尘。伊拉克贸易银行埃市分行的女行长说：“你们5年后再来，就不会觉得这里有尘土了”。在靠近土耳其和叙利亚边境的代胡克市，一批高档别墅正在兴建。连接埃尔比勒和代胡克的公路也是战后重铺的。

　　不过，记者发现，代胡克等地的城市污水竟然是用明沟排出，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北部的重建还只是个开头，有很多项目和工程还等着规划和实施。同样，如果伊拉克的整体局势不根本好转，库尔德地区的发展也只能是有限的。这从当地的通信网络的复杂程度上也能反映出来。伊赫桑给我们的名片上居然印了7个联系电话，有埃尔比勒当地的，有巴格达的，有几家电信公司的手机，还有驻伊美军配发的专用手机。记者想用电脑查一下在苏莱曼尼亚预订的伊拉克航空公司机票，工作人员不客气地说：“没有网络连接，无法查。”为了和外界保持联系，很多有身份或经商的库尔德人，兜里都揣着四五张手机卡。

　　在北部库尔德地区，贩卖走私油随处可见。由于炼油厂在战争中遭到破坏，库区的汽油价格比较高。即使这样，在政府经营的加油站外还是有很长的车队。有钱人或者急着办事的人，只好去路边加走私来的汽油。当地人说，装在桶里看上去发粉红色的是从伊朗或土耳其走私来的，比较好用，发黄色的是本地偷炼的，虽然便宜，但质量不好。

　　中东最古老的民族之一

　　记者接触的库尔德人都对自己民族的历史非常熟悉。库尔德人和阿拉伯人、土耳其人、波斯人、犹太人等一样，是中东地区最古老民族之一。库尔德人主要生活在“库尔德斯坦”地区，包括现在土耳其东部和东南部、伊朗西北部、伊拉克北部和叙利亚东北部地区，面积约40万平方公里。在伊拉克，库尔德地区涵盖伊北部三省，面积约7万平方公里，人口约400万，在全世界大约3000万库尔德人中占了比较大的比例。库尔德人在历史上，由于先后被波斯人、希腊人、罗马人、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征服，从未建立过独立的库尔德民族国家。

　　代胡克市政委员会主席杰拉勒·纳伊夫告诉我们，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土耳其民族资产阶级代表人物凯末尔发动革命，战胜了外来入侵者。1923年7月，土耳其共和国成立前3个月，凯末尔与协约国在瑞士签订《洛桑条约》，条约回避了此前曾提出过的库尔德人自治或独立问题，确认库尔德斯坦归土耳其、英属伊拉克和法属叙利亚。连同16世纪时从奥斯曼土耳其划归伊朗的一部分库尔德人居住的土地，库尔德斯坦共被分成四块，库尔德问题也随之产生。

　　由于伊拉克库尔德人所在地区有丰富的水、石油、天然气和其他各种矿产，农牧业的条件也不错，1958年伊拉克共和国成立后，伊拉克政府采取了向北部摩苏尔和基尔库克等原来库尔德人居住地区迁阿拉伯人的做法。曾在代胡克大学学习，现在以经商为主的法利德先生，还引经据典地告诉记者，14世纪时，摩洛哥大旅行家伊本·白图泰曾在他的游记中说，他在摩苏尔居住了12天，当时没有听到过一个人说阿拉伯语。但现在，摩苏尔在库尔德人眼中，已经成了“阿拉伯人的”。这几天，我们曾两次通过距离摩苏尔只有20公里的公路，往返于库尔德地区中部的埃尔比勒市和西北部的代胡克市，每次走到分别开往这两个城市和摩苏尔的岔路口时，当地司机都会说一声：“恐怖分子离我们只有10分钟的车程”。

　　在库尔德地区一些城市的政府办公楼或旅游景点，都能看到挂在墙上的一幅油画：阵阵浓烟中，一个身穿库尔德民族传统服装的父亲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襁褓中的婴儿。当地人告诉我们，画面描述的正是萨达姆1988年时用毒气和芥子气杀害库尔德人的场景。在从埃尔比勒市到代胡克市的路上，我们看到两家前政权关押库尔德人的监狱。司机告诉我们，很多男囚犯后来被车拉到沙漠活埋，女囚犯遭到强暴和侮辱。在往返库尔德地区主要城市的途中，当地司机一路讲了很多萨达姆执政时期对库尔德人干的坏事。他们还特意带我们看了几辆停在路边的废弃坦克。那是在一次和政府军的战斗中，库尔德人成功地将他们围困在一个山谷中，击毁了80辆坦克。很多库尔德人说，萨达姆的死是罪有应得，但是关于他如何迫害库尔德人的很多罪行还没有审清楚，他从哪里得到的化学武器，失踪的家人又被埋在哪里，就这样突然把他绞死，让人无法接受，即使是判他死刑，也不应该用绞死的方式，这样做缺少“人性”。甚至有人在回忆起去年年底绞死萨达姆那天的情景时，还说“心里很不舒服”。

　　美国人帮助伊拉克的库尔德人挣脱了萨达姆政权的压迫，但大多数库尔德人还是觉得，美国看重的是他们的石油。当美国国防部长盖茨在5月31日宣布“美国将在伊拉克至少驻扎半个世纪”，消息传到库区后，当地人都说：“我们不会让美国人在我们这里长期驻扎的。”

　　对中国“另眼相待”

　　《环球时报》记者到了库尔德地区后，就听在苏莱曼尼亚一家中国公司的负责人说，伊拉克库尔德人都十分崇拜毛泽东。果然，在采访中，很多库尔德人，特别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和政府官员，一提到毛泽东都会肃然起敬。曾为联合国核查小组开过车，如今在中国公司就职的法德尔说出了其中的秘密：库尔德人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一直缺少一位能够真正领导民族前进的领袖，所以像埃及的纳赛尔、古巴的卡斯特罗甚至

利比亚的卡扎菲，这些领导民族解放，抗击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的领导人，他们就十分佩服。邀请我们这次访问伊拉克的是库尔德斯坦爱国联盟新闻处。新闻处主任阿扎德说，伊拉克现任总统塔拉巴尼几年前访问中国时，专门到毛主席纪念堂瞻仰毛主席遗容。阿扎德本人两年前到北京访问时，也去了毛主席纪念堂。

　　在北部的这些天，总有当地人问：中国的

台湾问题是怎么回事、计划生育政策怎么搞，甚至还有人问李小龙还活着吗，他家里人在什么地方。尽管库尔德人对中国认识还有些模糊，但我们还是明显感觉到他们对中国的“另眼相待”。

　　自治区特别地区事务部长穆罕默德·伊赫桑告诉记者，库尔德地区对于全世界来说，是投资的一块“处女地”，“谁先来谁先受益”。他特别强调说：“中国是世界一个重要的经济大国，中国企业来这里发展，会比其他任何国家有更多的机会。”邀请记者到自治区新闻部新建剧院看库尔德国际儿童节演出的阿卜杜·卡迪尔，对中国人十分尊敬，但他很遗憾地说：“为什么在我们身边的很多中国货质量那么差，这对中国的形象很不好。”他还责怪本地商人，说他们不应进口这样的中国商品，因为他知道，中国有很多好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