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史无前例的挑战》:美国需要敌人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7月16日10:34 《小康》杂志

  在《史无前例的挑战》这本书中,我说了一件事,就是美国需要敌人。这是我在美国生活经验当中的一个强烈的感受 。

  文/王小强

  美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国家,作为一个国家,没有统一主导的文化。因为美国是个移民社会,一百五十多个国家,可 以说全世界每一个国家的国庆,美国都庆。这就产生一个问题,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来到美国后,处理公共事务时,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那就只好六亲不认,法律治国。我在美国,对这个法制社会体会特别深,就是任何事情没有例外,一律按照法 律办事。我在美国读书,要从学英文开始,然后读硕士、考博士,甭管你年龄多大、过去干什么,反正一律按分数说话。后来 我选择去了英国。英国同样是资本主义国家,法制社会,可是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到了英国我提出来,能不能不上这些课,直 接进入写论文的阶段?学术委员会的委员们开会,根据我的简历说,这家伙在国内做了多年调查研究,写过什么什么,出过什 么什么书,特别是有些还被翻译成英文,有根有据,合情合理,可以特殊对待,上课、考试全部免除!后来我要写博士论文, 《摸着石头过河 —中国的价格改革和企业改革》时,给剑桥大学的政治和经济系的学术委员会写了很长的一封信,说我在国 内做了多年研究,对中国改革带了一脑子问题,我不愿意按照一般博士论文的规格,花三年时间,选一个小题目,然后翻来覆 去浪费三年时间。我希望利用这段时间,在改革思路上清理自己在过去实践中积累的一般性问题。我心里说了,我的资格应该 是带博士生的!你如果不同意,我不要这个博士学位,也不会浪费我三年时间。因为博士学位,它是一个教育过程,是假设你 没做过研究,所以需要一个教育、训练过程。这封长信,英语不好,但是写得诚恳,发自肺腑,经过学术委员会讨论,又通过 了!就是说我不仅可以不上课、不考试,而且可以按照我的想法,超出博士论文的固定规格,随便写。这在美国学术界,是根 本不能想象的。

  凡事都有特例,在中国也是这样,比如,包公办案子,先说法,法完了说情,情完了说理。为什么能说,因为我们有 一个共同的文化系统,有一个共同的是非观念、价值观念。所以,就算大家都得依法办事,但是同时还可以有各种各样合情合 理的特例。这个特例的基础,是共同的文化基础、共同的是非基础、共同的价值基础。

  美国社会缺乏这个基础,美国三亿人口上百种不同文化价值观念,如何凝聚立国,当时正赶上伊拉克战争,给我非常 强烈的印象,就是美国人的爱国主义绝对超出了一般理性范围。从这个意义上说,《史无前例的挑战》这本书,主要论证的就 是在美国这个特殊社会,面对种族纠纷、贫富差距、信仰分歧、价值分歧的基础上,要想凝聚立国,找到一个比较共同的东西 ,只能是爱国主义。美国的爱国主义教育,爱国主义宣传,爱国主义情绪,有意无意拔高到你在英国看不见、在中国看不见、 在日本看不见、在德国看不见,在任何一个国家都看不到像美国这样强烈的爱国主义。而这个爱国主义是要可信的,要有根据 ,需要什么呢?无疑需要一个对美国足够强大的敌人,需要这种现实的威胁。看看美国历史就知道,战争没有一天停止,独立 战争、南北内战、墨西哥战争、菲律宾战争、一战、二战、韩战、越战、冷战......这些不间断的战争,既是在外部为 美国人在世界范围谋利益,也是缓解内部纠纷的内政需要。《史无前例的挑战》这本书的分析主线从这个角度展开,告诉人们 ,在冷战结束以后,美国需要找到一个新的敌人。美国需要敌人,是它从自己社会内部的内政需求产生的对外部的一种反应。 我认为这是这本书具有学术贡献的一个成果。

  如果说《史无前例的挑战》提出了美国需要敌人的社会原因;那么我正准备出版的《投机赌博新经济》一书,则揭示 了美国需要敌人的经济原因。美国今天的制造业,大概在17%不到20%的这个状态,许多消费品的制造生产,早就已经转 移到发展中国家,现在转移到中国了,比如说彩电、冰箱、服装、鞋类、自行车、打火机等等。与此同时,美国的制造业高科 技化了,就是现有的还保留的这些制造业都高科技化了。高科技化的同义语是什么呢?就是军工化。美国的制造业可以说基本 上都与军工有联系,大多是生产设备不让转移到国外、甚至产品也不让往中国出口的这部分,还留在美国。如今,美国贸易部 管制的需要申请出口许可证的有两千多种技术。这些技术,在广义上构成美国制造业军工化的经济基础。

  这样的经济基础运转到2001年,格林斯潘一年时间十一次降息,带着全世界的中央银行利率逼近零了。在这个时 候,宏观调控已经无法刺激美国经济的时候,经历了“9.11”,从那以后,一个阿富汗战争,一个伊拉克战争,一个全球 的反恐战争,打得美国的财政从盈余重新恢复到赤字,美国经济全面复苏,带动全球经济复苏。所以,可以说,美国军工化的 经济本身,需要爱国主义,需要敌人,需要战争。美国的制造业就是这些大军工、大石油巨头。真正的高科技,从人类历史以 来到今天,所有的科技、所谓的高科技,都是从军用转为民用的。

  美国总需要有一个很现实、足够强大的持续威胁,或威胁他们国家安全,或威胁他们所信奉的自由、民主这套制度。 这不是我杜撰的,而是布热金斯基、亨廷顿他们的观点。我想强调的理论意义是,美国需要敌人是她经济、社会的内政需要。 不是简单的理解问题,沟通问题,再理解,再沟通,你不另外给他找一个更合适的,你还是她的需要的大敌。所以,增加理解 ,增加沟通是必要的;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较量、斗争,是想回避也回避不开的。

  政治本身也是利益。我们过去用政治代替经济,一切经济都是政治。今天,不要走到另一个极端,拿经济代替政治。 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宣传,好像一说“利益”就是经济利益,以为国际惯例就是做生意赚钱,这实际上是一种误导和真正的危险 。经济是政治的基础,也可以解释成是政治追求的终极目标,哲学上可以这么说,但是,在历史进程中,经济不等于政治,不 能替代政治。 “经济是政治的基础”,我们抓住了这个基础,发展是硬道理,发展经济。但是,特别在所谓“民主社会”里 ,政治尤其不等于经济!选票不等于GDP,也不等于人均收入。意识形态斗争、宗教信仰斗争、国际政治斗争,包括没有意 识形态的地缘政治斗争,尤其是现实而巨大的政治利益。

  所以,美国也好,台湾也好,想当总统的政治家,一方面不能不讨少数资本家的欢心,否则没有政治捐款闹竞选;另 一方面,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事情是,不能不计算选票。政治口号不对头,政策取向不对多数人的胃口,竞选花车再花哨,没 有足够的选票,还是白搭。一个加拿大人写的《罗斯福传》,中信出版社曾经出过,被基辛格评价为最好的一本罗斯福传。好 就好在展开了一幅美国政治究竟是怎样的历史画卷:就希特勒这样一个与美国价值观念处处格格不入的专制狂魔,罗斯福想对 着干,把美国拖入二战,谋求美国的最大利益,必须费尽心机,处心积虑,政客、政党、资本家、媒体、人民群众,多种要素 之间,因势利导,精心互动,最终起决定作用的还是选票。

  (作者为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名誉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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