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法庭准点下班成众矢之的

　　本报特约记者陶蹊

　　最近，美国一个法庭因“准点下班”成了众矢之的。

　　今年9月25日，美国人迈克尔?理查德在得克萨斯州被以注射方式执行了死刑。这是自美国最高法院于1976年 宣布死刑重新适用以来，美国执行的第1099例死刑。但理查德的律师愤怒地指出：他们当天试图提出上诉，而得克萨斯州 刑事上诉法庭竟然以“准点下班”为由拒绝受理，从而导致理查德被处决。

　　据美国媒体10月12日报道，得克萨斯州多名法律界重量级人物已经就此事联名，要求司法当局惩处该法庭的主审 法官莎伦?凯勒，甚至主张干脆将她“炒”掉。

　　1.通信五年的笔友被处决

　　海迪?于策是一位中年美国妇女，在瑞士生活了多年。她是瑞士非政府组织“生命火花”的骨干成员。“生命火花” 致力于在全世界范围内废除死刑，自1993年成立以来，该组织坚持开展一项活动——组织成员们与仍适用死刑国家(主要 是美国)中的待处决死刑犯成为笔友，和他们进行书信交流，以表示对他们的同情和支持。

　　于策也有一个笔友，名叫迈克尔?理查德，是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个死刑犯。两个人之间的通信已经持续了5年，于 策还曾于2004年前往得克萨斯州的监狱探望理查德。于策和她的同伴们认为，这种交流方式可以有效缓解死刑犯们的心理 压力。“理查德很喜欢了解监狱外面的生活，”于策说，“通过书信往来，他的世界敞开了，因为他有了一个从未有过的视角 去了解和观察生活。”与此同时，原先文化程度不高的理查德，阅读和写作能力也有了极大的提高。

　　在监狱中被关押了21年后，理查德于今年9月25日被执行死刑，这令于策感到极为吃惊和失望。她原本以为，律 师的努力以及日渐高涨的反死刑声音，将使理查德摆脱被处决的命运，尽管他并不是无辜的。

　　2.出狱两个月再次作案

　　根据美国得克萨斯州检察机关的资料，迈克尔?理查德是一名不思悔改的累犯，曾因入室行窃和盗窃汽车而被捕入狱 。

　　1986年8月18日下午，假释出狱后仅两个月的理查德来到位于得克萨斯州霍克利县的玛格丽特?迪克逊家门前 ，盯上了停放在那里的一辆黄色货车。当时，迪克逊的儿子艾伯特和女儿保拉正在门前玩耍。理查德走上前去，假意询问那辆 货车是否要出售，以借机观察这家人的情况。艾伯特说，货车是属于其哥哥的，但目前不在家，建议理查德晚些时候再来询问 。

　　几分钟后，艾伯特和保拉离开了家门，到别处玩耍。理查德以为迪克逊家中已经没人了，便进入房子，试图行窃。他 没有想到，艾伯特和保拉的母亲、53岁的玛格丽特?迪克逊还在家中。理查德“一不做二不休”，借机强奸了玛格丽特，并 用一把6.53毫米口径的手枪将她打死。随后，他将房子中的两台电视机搬上那辆黄色货车，逃之夭夭。

　　艾伯特和保拉当天晚上9点半才回到家，看到家中漆黑一团且房门大开。这种不寻常的状况让两个孩子感到恐惧，他 们没有走进家门，而是跑到邻居家寻求帮助。邻居带着手电筒和手枪进入房子，在卧室中发现了玛格丽特?迪克逊的尸体，于 是迅速报警。

　　当年8月20日，得克萨斯警方通过追查那辆黄色货车，找到了理查德并将他逮捕。理查德承认与玛格丽特?迪克逊 之死有关，并带领警方找到了他抛弃的那把作案用的手枪。

　　1987年9月4日，得克萨斯州一个陪审团裁定理查德谋杀罪名成立，他随即被法庭判处死刑。在接下来的20年 中，理查德的律师先后将案件上诉至得克斯萨州刑事上诉法庭、联邦地区法院、联邦巡回上诉法院甚至美国最高法院，展开了 “马拉松”般的漫长诉讼。不过，理查德的上诉都被驳回。今年6月，法庭将他的行刑日期定为9月25日。

　　3.“我们五点准时下班”

　　即使如此，理查德的律师也没有放弃努力，他们密切关注着与案件有关的一切因素，试图寻找转机。今年9月24日 ，美国最高法院受理了一起来自肯塔基州的案子，该案件的律师请求最高法院就注射方式执行死刑的合法性进行裁决。这让理 查德的律师看到了极大的希望。

　　与美国大多数州相同，得克萨斯州也使用注射的方式执行死刑。理查德的律师认为，既然最高法院正在裁决注射方式 执行死刑的合法性，那么得克萨斯州就应该暂缓对理查德执行死刑，等待最高法院的裁决结果。于是，他们开始准备文件，准 备就此向得克萨斯州刑事上诉法庭再次提起上诉。

　　理查德计划被执行死刑的时间是9月25日下午6时，而得克萨斯州刑事上诉法庭下班的时间是下午5时整。当日下 午4时50分，理查德的律师给法庭打电话，称由于电脑故障，无法及时将上诉文件递交至法庭，请求法庭将工作时间延长20 分钟。然而，接电话的法庭工作人员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们5点准时下班”，便挂断了电话。

　　理查德的律师急了，直接联系美国最高法院，请求将理查德的死刑执行时间推后几个小时。但最高法院认为这是“越 级”上诉，决定不接受理查德律师的请求。

　　此时，理查德的律师已无力回天，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当事人被送进死刑执行室。当死刑执行者问理查德还有什么话要 说时，这名49岁的黑人说：“希望我的家人们能够互相照应。我爱你，天使！让我们一起飞翔吧！”晚上8时14分，执行 者将毒剂注射进了理查德的静脉，9分钟后，正式宣告其死亡。

　　4.应该将法官罢免

　　理查德行刑当天的详情被披露后，在得克萨斯州乃至全美国都引起了极大反响，英、德等国家的媒体也对此事进行了 报道。得克萨斯州的《达拉斯晨报》发表社论认为，这件事充分显示了得克萨斯州刑事上诉法庭的“官僚作风”，让“正派人 感到心冷”。该州的《奥斯汀美国政治家报》则把批评的对象锁定为该法庭的主审法官莎伦?凯勒，认为她对死刑犯们没有丝 毫的同情心，坚持“准点下班”而拒绝受理理查德上诉的做法，让该法庭多年来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莎伦?凯勒现年54岁，1994年被选入得克萨斯州刑事上诉法庭担任法官，也是该法庭自成立以来接纳的第一位 女法官。对于媒体的批评，凯勒没有进行过多辩解，只是指出：理查德的律师没有按规定及时提交上诉文件，而他们实际上有 9月25日一天的时间可以利用。

　　10月10日，得克萨斯州20名著名法律界人士，联名向该州的司法行为委员会提交控告书，认为法官凯勒的行为 严重失当，要求对其严肃处理，甚至罢免其法官职务。

　　引人注目的是，凯勒的同事、同样在得克萨斯州刑事上诉法庭担任法官的谢丽尔?约翰逊，也对凯勒的做法感到愤怒 。约翰逊表示，依照她的理解，在死刑开始执行之前，法庭的工作人员都应该保持工作状态，而且应该接受任何一个合法的上 诉。因此，根本不应有因“准点下班”而拒绝接受死刑犯上诉的事情发生。

　　得克萨斯州司法行为委员会目前已经开始对众法律界人士的控告书进行评估，整个过程采用“非公开”的方式进行。 如果最终认定凯勒法官的行为失当，该委员会可以公开对她进行申斥，或者建议得克萨斯州最高法院将她罢免；当然，司法行 为委员会也可能驳回众法律界人士的控告。

　　相关报道

　　争议中的美国死刑

　　迈克尔?理查德被执行死刑的事件，在美国国内再次掀起了对死刑问题的关注。美国是西方发达国家中少数几个仍保 留死刑的国家之一，美国国内对于死刑的存废问题一直存在激烈的争论。

　　呼吁取消死刑的人士认为，保留死刑有诸多弊端：

　　首先，每年美国都有大量死刑犯最终被无罪释放，这表明，相当多的犯人是被现行司法制度冤枉的。这在很大程度上 应归咎于警方或检方隐瞒有利于被告人的证据，以及警察在审问中使用刑讯逼供等手段。一旦这些被冤枉者被执行死刑，错误 便无法改正。

　　其次，美国不少州的死刑案件中，存在种族偏见及其他不公正因素，黑人最容易成为这种偏见和不公正的受害者。

　　再次，死刑适用的效果值得怀疑，并不能起到足够的威慑作用。譬如，美国南部各州执行的死刑数量占全国的85％ ，但该地区一直是美国谋杀案发生率最高的地区。

　　此外，死刑案件的审理过程成本过高。在美国，死刑案件的诉讼费用高昂，一起死刑案件从提起诉讼，到实际把注射 毒剂的针头扎进死刑犯的静脉，大约需花费二三百万美元，几乎是将一个人监禁在防范严密的监狱里40年所需费用的4倍。 迈克尔?理查德的案件长达20年的诉讼过程也充分反映了这一点。

　　尽管对死刑的保留争议颇多，但多数美国民众一直支持保留死刑。美国盖洛普公司自1992年起，每年都对死刑问 题进行民意调查。调查显示，支持保留死刑的美国民众的比例，一直维持在64％至71％之间，反对者则维持在22％至32 ％之间。今年10月4日至7日，盖洛普公司又对1010位18岁以上的美国公民进行了电话抽样调查，69％的被调查者 支持对犯下谋杀罪的罪犯处以死刑。对于目前美国执行死刑的情况，49％的人认为“不够”，21％认为“太多”，26％ 认为“恰当”。至于死刑是否公平执行的问题，57％的美国民众认为“公平”，38％认为“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