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罗：古巴最后的革命者

　　-安宏 程映红

　　斯特罗的辞职信在广播中回荡，而哈瓦那革命广场上，只有一名卫兵孤独地守卫在政府大楼前，整个首都显得出奇的平静

　　古巴首都哈瓦那，革命广场人流如潮。1997年10月11日一大早，成千上万名哈瓦那市民陆续来到这里，吊唁30年前在玻利维亚丛林中牺牲的前国家领导人、游击英雄格瓦拉。牺牲时他39岁。

　　在革命广场马蒂纪念碑旁的一个大厅中，陈列着装有格瓦拉和同他在玻利维亚一道殉难的6名战友遗骨的灵柩。格瓦拉遗骨在他死后30年后回到了这个他战斗过的地方。卡斯特罗亲自点燃纪念堂里的长明火炬。

　　格瓦拉肖像如今被印在年轻人的T恤、帽子上，在唱片的封面，在桌头陈放的小摆设上，在欧美大学的学生宿舍和办公楼里，都可以看到他头颅微昂、面容严峻的照片。他似乎无处不在，烙上文化的符号，代言现实中无法实现的革命浪漫主义。法国《费加罗报》以《对格瓦拉的奇特崇拜》为题，报道了世界各地“对切的迷恋”。

　　2008年2月19日晨，卡斯特罗的辞职信在广播中回荡，在媒体的描述中，卡斯特罗发表过无数次长篇演讲的哈瓦那革命广场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只看到一名卫兵孤独地守卫在政府大楼前，整个首都显得出奇的平静。此刻的革命广场仿佛像一个老人，静静回忆着自己年轻的时光，当年的革命广场上，上百万的古巴市民疯狂地挥舞着胳膊欢呼着：“菲德尔！菲德尔！”

　　卡斯特罗，古巴最后的革命者宣布淡出政治舞台。当年曾与他共过患难的39岁的格瓦拉追寻在整个拉美点燃革命星星之火的梦想出走玻利维亚，在茂密的丛林里被政府军枪杀，砍下双手核对指纹，而今肖像上的面容依然年轻。而80岁的卡斯特罗不得不承认，宣读辞职信前他已经筋疲力尽。

　　自幼喜欢舞刀弄枪

　　“我是演变成革命者的。我曾思考过使我成为革命者的因素。这要从我出生地的农村和庄园的环境说起。”

　　——卡斯特罗2003年和法国《外交世界》月刊主编伊格纳西奥拉莫内谈话时说。

　　卡斯特罗1926年出生于古巴东北部奥连特省的拜兰，父亲是一个大种植园主。很多20世纪的大革命家，如列宁、托洛茨基、毛泽东、周恩来、胡志明、格瓦拉、波尔布特等等，都来自社会中上层， 卡斯特罗也是其中之一。

　　卡斯特罗的父亲十六七岁时，在西班牙被征兵服役，20岁左右来到古巴并从此定居了下来。他不大和其他富人交往，腰里总是别着一把柯尔特手枪。受父亲影响，卡斯特罗自幼就喜欢舞刀弄枪，后来的生活都和武器结下不解之缘。在大学时代，他几乎每天身上都带着手枪。即使后来当了国家首脑，也总是穿着绿军装，脚蹬战斗靴，腰带上挂着手枪。

　　少年卡斯特罗后来被广为传颂的一件事是跟美国总统罗斯福索要10美金的纸币。1940年，罗斯福第三次当选美国总统时，十四岁的卡斯特罗写了一封信，祝贺的同时讨要一张10美金面值的纸币。

　　他得到了罗斯福的一封简短回信，虽然他的要求被有礼貌地拒绝了，但这封来自美国总统的信却在他的同学中引起了轰动。而卡斯特罗的一生都和美国有着解不开的恩怨，曾亲眼看着9届总统轮换，唯一被他肯定的美国总统就是罗斯福。信奉社会主义之后，他把罗斯福看成美国少有的劫富济贫的英雄。

　　在教会中学毕业时，卡斯特罗得到的校方品学鉴定是这样的：

　　“他在所有有关文科的课程上显示出特殊的才能。宗教成绩和表现很好。他是一个正真的运动家，热心而骄傲地捍卫学校的荣誉。他懂得如何赢得别人的热爱和尊敬。他将献身于法律事业，毫无疑问他生活的记录将充满辉煌的篇章。他还将会成为一个艺术家。”

　　后来卡斯特罗在多种场合说“革命家也是艺术家”，看来多年前给他写评语的教士颇有远见。

　　大学校园里引人注目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不同政治立场的人记录在案，甚至一呼一吸都有人在测量其吸氧量。”

　　——一个崇拜他的美国教授说。

　　进入哈瓦那大学时，卡斯特罗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特殊的时代。在哥伦布发现古巴的时候，曾惊喜地描绘道：“这里一片葱绿，就像阳春时节的安达卢西亚。”随后古巴被宣布为西班牙国王所有。直到1809年之前，古巴都被称为西班牙“永远忠诚的岛屿”。此后民族独立运动兴起，1898年，美国出兵，西班牙大败，古巴的主权落入美国之手。1902年古巴形式上成为独立的国家。但古巴单一依赖制糖出口的经济结构在独立后更受美国市场的影响，工人生活变得不稳定，社会矛盾愈加尖锐，学潮不断涌现。就在这个民族历史的特殊时代，卡斯特罗走进了古巴学潮中心——哈瓦那大学。

　　“我曾问自己为什么要学法律。我不知道。我把这部分归因于别人老是说：“他喜欢说话，他应该去帮别人打官司！因为我确实喜欢和别人辩论，我想我可以去做律师。”1961年卡斯特罗曾对记者说。

　　在校园里，卡斯特罗加入了两大学生组织中的一个“造反革命联盟”，另一个叫“社会主义革命运动”。当时的哈瓦那大学校园内政治气氛浓厚，学生们常常聚在酒吧、咖啡馆或者学生食堂里高谈阔论，为社会问题开出形形色色的药方。卡斯特罗表现出了引人关注的特质，照片有时甚至出现在哈瓦那的日报上。

　　卡斯特罗第一次参加的直接行动是在1947年夏天。那时“社会主义革命运动”的领导人发起了一个军事组织，招募学生在暑假中前往多米尼加推翻那里的独裁政府。卡斯特罗报了名，然而行动当日被发现，古巴海军拦截了向多米尼加进发的船只并逮捕船上的人。卡斯特罗只身跳入海中。卡斯特罗后来回忆，他穿着制服和战斗靴，背着冲锋枪，游过鲨鱼出没的海湾回到陆地，又走了二十英里才找到了栖身之处。此后，他躲了很长一段时间，风头过后才回到学校。

　　“7·26”袭击蒙卡塔兵营

　　“判处我吧，这不重要，历史会宣判我无罪！”

　　——1953年，卡斯特罗攻打蒙卡达兵营失败后在法庭上发表著名的自我辩护词《历史将宣判我无罪》。

　　毕业后，卡斯特罗和另外两个法学院毕业生合伙在哈瓦那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但卡斯特罗显然不会长期属于这样的枯燥的事务所生活。他加入了古巴人民党，希望日后竞选该党哈瓦那省的议员，从而进入国会。然而，1952年3月10日早晨，街上隆隆的坦克声粉碎了卡斯特罗的议会之梦。巴蒂斯塔政变从此建立了7年的军人独裁政府，也将卡斯特罗推上了暴力斗争的道路。

　　卡斯特罗在巴蒂斯塔上台后逐步地在自己周围聚集起了一批志在武装推翻其政权的青年，其中就有他的弟弟劳尔。半年过后他们已经有了近百人。卡斯特罗不仅开始了军事训练课程，而且着手筹备军火。

　　1953年7月26日袭击蒙卡塔兵营成为卡斯特罗革命生涯的一次标志性行动。起义者用200人不到的规模准备对抗1400名驻扎在坚固堡垒里装备精良的士兵。战斗打响后起义者一度利用突然袭击的优势冲进军营大门，但最后在军营大门内外留下了8具起义者的尸体，军队方面则是13人。约20人跟卡斯特罗兄弟逃到附近的山里，5天后卡斯特罗被抓获。

　　对卡斯特罗等人的审判9月21日在圣地亚哥举行，古巴和外国的记者挤满了法庭。卡斯特罗拒绝法庭为他安排律师，他为自己辩护。他把辩护变成了对巴蒂斯塔独裁政权的谴责。他的辩护词《历史将宣布我无罪》成为古巴革命的重要文件。1955年5月，卡斯特罗在被关押了22个月后获得特赦。特赦后，卡斯特罗逃亡墨西哥城，意欲扩大自己的武装。

　　结识格瓦拉

　　“经过数小时的长谈，到天亮的时候，我就成了他未来的同志之一。”

　　——格瓦拉与卡斯特罗相识后说。

　　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格瓦拉和卡斯特罗相识了。

　　格瓦拉原名恩内斯多·格瓦拉，出身于阿根廷的中产阶级家庭，从小患有难以治愈的哮喘病，为此他选择了医学专业。大学毕业后，他骑摩托周游拉美各国，常常是靠在餐馆打工来赚一点生活费，没有一个固定的职业和住所。此时他正在墨西哥城游历。游历中由于看到拉美社会的种种弊端和黑暗，逐渐变成了一个政治激进分子，但并没有形成一个比较明确的政治主张。这时候，通过在墨西哥城呆的时间比较长的弟弟劳尔，格瓦拉见到了特赦后流亡墨西哥城的卡斯特罗。

　　格瓦拉说他在卡斯特罗面前完全像个小学生，只顾回答对方提出的的问题，并被对方坚定的信念所吸引。而卡斯特罗则说格瓦拉当时的政治思想比自己更“进步”。这是格瓦拉生命中的一个关键时刻，对于格瓦拉来说，这是他在长期流浪之后，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生活上最终找到的归属。当时没有人会预见到格瓦拉日后对古巴革命所起的巨大作用。

　　格瓦拉加入古巴人的圈子后，由于一时搞不清楚谁是谁，便常用“切”来招呼每个人，这是当阿根廷人觉得别人面熟但又记不起对方姓名时的称呼，有点像我们说的“喂”或者“哎”。当他终于把人和名对上号时，“切”成了他的绰号，后来成了他的名字。

　　转战马埃特腊山区

　　“他是条汉子——身材强壮，六英尺多高，紫铜色皮肤，脸庞宽阔，胡子浓密……穿着一身橄榄绿军服，挎着一支他引以为豪的装有瞄准镜的步枪。”

　　——《纽约时报》记者马修斯采访马埃特腊山区里打游击的卡斯特罗。

　　在墨西哥城，卡斯特罗加速筹款和招募人马的行动，准备登陆古巴。

　　1956年11月24日夜，在墨西哥城东北约300英里的图克斯潘，82名起义者跟着卡斯特罗在细雨中登上了一艘载重12人的游艇。卡斯特罗给自己定了“少校”军衔。凌晨一点半，这艘超载数倍的旧船暗夜中驶入墨西哥湾。当又饥又渴的起义者在甲板上张望前面属于古巴的陆地时，他们被发现了。

　　和政府军几次对峙之后，卡斯特罗带着12个人进入了马埃特腊山区，其中包括劳尔和格瓦拉。卡斯特罗在这里得到了农民的支持，他们不但为起义军提供掩护，而且很多人加入了起义者的队伍。卡斯特罗和他的人马当时在马埃特腊山区的活动经常在转移，农民当中流传着很多关于他能掐会算无所不知的神话。

　　为了破除政府宣称卡斯特罗已死的谣言，卡斯特罗辗转托朋友找到了《纽约时报》，《纽约时报》正在古巴休假的57岁老记者马修斯乔装来到了山里，卡斯特罗见到马修斯就拍拍那支步枪说:“有了这家伙我们可以在一千码外就干掉他们!”“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谈话者!他的棕色眼睛闪闪发光，他那紧张的脸庞俯向听众，那耳语就像在舞台上一样充满了戏剧感。”马修斯在对卡斯特罗的报道里这样描写到。该报道在《纽约时报》连登了三个周末版后引起了巨大轰动。卡斯特罗不但让古巴人民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同时也树立了一个活生生的英雄形象。

　　我将建立起两万五千人的农业单位

　　“当我们绕着篝火坐下时，卡斯特罗像一头熊一样地踱来踱去，双手反背，详述着他的未来计划。每一个人，不但是他的游击队员，而且是那些到这里来看他和请他帮忙的农民，都一字不漏地倾听他的话。”

　　——米内斯的法国记者在古巴革命胜利前夕采访卡斯特罗。

　　就在卡斯特罗在山上率领“七·二六”武装打游击的同时，巴蒂斯塔政权的腐败程度和社会危机也在不断加深。1957年3月一份杂志大胆披露说至少有20个政府高级官员在瑞士银行有平均每人100万美元以上的存款。此后，相继发生学生暴动以及军营暴动，美国对巴蒂斯塔的无能表示出了明显不满。各派反巴蒂斯塔力量抓住时机签署了加拉加斯协定，统一各派的军事战略，卡斯特罗为全部革命武装的总司令。巴蒂斯塔最终出逃。当格瓦拉率军向哈瓦那市郊势如破竹地挺进时，军方表示停火，向“七·二六”武装投降。

　　1959年1月8日，卡斯特罗在满载游击队员的坦克、吉普和卡车护送下进入哈瓦那。那一天哈瓦那万人空巷，群众簇拥着卡斯特罗的车队，“菲德尔”的欢呼声响彻云霄，旗帜和彩带漫天飞舞，哈瓦那沸腾了。

　　1961年，卡斯特罗正式宣布确立社会主义道路。

　　在古巴革命将要胜利的前夜，一个叫米内斯的法国记者曾来到他的营地，和卡斯特罗一起度过了几天。在他们的谈话中卡斯特罗描绘了他心目中未来的农村公社，乡野乌托邦:“我将建立起两万五千人左右的农业单位……这些单位将为儿童设立训练中心，因为教育儿童比教育成年人要容易得多。”这个新古巴没有必要维持军队，钱都用在教育上:“一年的军 费就可以建十个这样的教育中心，每一个可以容纳两万个农村孩子，给他们九个月的科学和技术教育，加上良好的饮食。”

　　“请原谅我使用‘胖弟弟’的说法。建议他多加锻炼和开始节食，我是为了这位绅士的健康着想。”

　　——卡斯特罗评论布什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