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操盘手马哈蒂尔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4月17日14:24 南风窗

  威权民主如何维持和克服周期性发生的政治危机?学界一般认为,这取决于三个独立变量。第一,是在任的掌权者有无足够的组织能力,克服反对阵营的挑战,这里指涉执政阵营内部的精英凝聚力、国家压制性能力,以及选举动员能力。第二,则是反对阵营的组织能力,这包括反对阵营的结盟凝聚能力,还有组织动员能力。第三,就是国际脉络,此指对西方的依赖和支持程度。

  这三个变量,如果细剖而言,前两个变量所指的,其实就是领导精英的人格特征,以及伴随其人格特征而来的政治操作能力。高度的政治运作技巧,在正常的情况下,能够强化威权体制的压制能力和动员能力,而在危机时刻,则赋予领导精英整合与修补体制中的各种空隙与裂缝的机会。

  长久存活的威权民主体制,不只同盟之间会有周期性的矛盾与分歧,还有长期执政后带来的制度惰性与依赖,这些弱点需要具有强大人格特征的领袖,不时加以激励、鼓动与整治。因此,精英的人格特征往往在关键时,成了驱动整部党国机器有效运转的中枢力量泉源。

  高度制度化的党国体制,可以确保巫统的意志贯彻落实,向下穿透,并有利于向社会汲取资源,但是不能阻止内部的危机与挑战一再出现。遇到这种状况时,巫统仅依靠其党国体制的强制力,就不一定能挽狂澜于既倒。因此,在马哈蒂尔长期掌权的22年内,他还需要仰赖本人的人格特征,强化个人的政治操控与资源调动能力,以弥补党国体制在运转中所暴露的缝隙与裂口。

  在马哈蒂尔治下的马来西亚,分别在1987~1990年和1998~1999年两度面临政治危机,最后不只成功克服挑战而存活下来,随后还扩大威权范围。除了党国体制提供的强势权力之外,领导精英本身具有的人格特征,事实上发挥了重大作用。

  特别在马哈蒂尔执政后期(1998~2003),他高涨的权力个人化作风,正是为了因应威权体制统治危机而来,其时巫统顺利化解危机,很大程度上源自马哈蒂尔运用其高超的政治操盘能力,成功发挥其凝聚精英、驱动国家机关以及动员政党机器的组织作用。

  也就是说,这样的威权民主体制不能只有平面的运作,还要有立体的一面。形象地说,它的结构就像一把伞,领导精英是伞的开关机纽,而党国体制则是伞面上的骨轴,唯有手握机纽的精英在高度人格特征下,能应对各种压力与危机,灵活地启动开关,才能将威权体制的伞面撑起和张开。

  欠缺威慑力的巴达维

  制度化的基础性权力可以转移和继承,但极具人格特征的专制性权力,却无法转嫁旁人。当巴达维首相在2003年上台之后,他虽然接掌了巫统历经50年经营的党国体制,但这同时也是一个面对内外夹击的碎片化威权,仅仅依靠原有的党政基础性权力与手段,实已不敷应用。比照马哈蒂尔在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政治能力,巴达维缺乏应有的操作技巧与执政热情,既无法予人信心,也不能产生威慑力。更重要是,他还面对一个比他更有人格魅力与传奇特征的反对党领袖:安瓦尔(Anwar Ibrahim)。

  据此也许可以解释,为何巫统在党国体制几乎完整无缺,党政机关仍具高度渗透性与动员力的局面下,依然兵败如山倒。

  事实上,无论在2008年的选前选后,巫统的党国机器都是机件未损,包括偏向执政当局的选举委员会都还是虎虎生风,令巫统在投票前一刻都信心满满。然而,大部分人包括政治观察者都没有察觉,在马哈蒂尔执政的中后期,这个威权体制虽然已经是裂缝处处,矛盾重重,但当时的碎片化威权之所以没有瞬间松解,是因为它除了有党国体制的基础性权力支撑之外,还从操控这个威权体制的领导精英的人格特征中,取得可供一时凝聚捆绑的力量。如今强人已去,巴达维单独依赖党国体制的制度权力,竟然有力不从心的窘态。

  选后各界从统计数字出发,分析选情结果,归纳为人们教训巫统、对巴达维失望、对贪腐、治安、通货膨胀的抗议等诸种原因。以上诸项无疑都是巫统败选根由,但这些恶弊积习已久,非今日才有,为何不在往届大选发酵,或以往可以克服而如今不能幸免?选前国阵的威权政体依旧,巫统的党国资源无损,政府基础性权力稳固,竟然崩败如此,不应仅从狭窄微观之处出发,而应正视:马来西亚威权民主政体是一个碎片化威权,它不能只依靠党国体制的制度化权力维系,还必须辅之以领导精英整合协调的政治能力,而当领导精英欠缺这种超强能力,以及产生这种能力的人格特征时,威权民主体制的维系就陷入困境。

  国阵崩盘?言之过早!

  最后一个问题是,巫统经受过2008年大选挫败后,党国体制有没有出现大幅弱化和失灵的现象?不同的判断就会得出往后不同的策略。

  国阵失去2/3多数,与其说是流失修宪支配权,毋宁说是心理防线被攻破缺口,毕竟修宪不必是经常动用的手段,而且若是朝野皆有共识的议题,仍可展开政党协商。巫统党国体制的权力可能被削弱之处,也许是在5个州政权变天的区域,会影响未来的地方与中央关系,但地方与中央的权限要依宪法规定,况且巫统并非首次面对反对党执政地方的情况。由于国会的反对党议席骤增,未来国会生态丕变,也只能迫使国阵议员加强议政能力。

  故整体而言,只要国阵未丧失国会多数,现有的党国威权体制的监控与压制实力,似乎不会在短期内有突然大幅度弱化的迹象。国阵各成员党的政党组织始终保持强大的基层穿透力,尽管失去部分地方官委公职,但党机器不会一时三刻就崩解。党国体制内各种资源恩庇关系,往后为保政权,只会强化发放而不会削减,巫统对公务员和官僚体系仍有操控能力,各类高压制法令和情治系统,也未有解体之可能。在军警、政联企业、国营事业方面的支配渗透,不会因一时败选而失灵。媒体会略显自主,但相关条例仍带给业者压力,国阵仍具优势,日后还会进军网络文宣。选委会和肃贪机构,即使出现改革也不会超出巫统默许的范围太远。重要的是,巫统比较可能在司法和宗教领域,失去一定的意志挥洒空间,但综观而言,国家基础性能力不减,而压制性手段仍会灵活使用。

  就此而言,对比2008选举前后,巫统的党国体制虽然小面积受损和减弱,但大体保持不变,不足以致命或是奄奄一息,依旧保有强大的高压运作能力。大选失利,并不能导出大马威权政体发生质变的结论,而应归咎于现任领导者人格特征上的不足,无法因应周期性危机所致。事实上,在基础性权力没有大幅动摇的情势下,反而升高党国体制的快速反扑能力,拉起警报长鸣。换言之,巫统仍有极强大的体制修复能力,以及“逆转胜”的资本,若此时论定巫统崩盘,可能还是言之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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