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党内的“阶级斗争”

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5月16日16:52 南风窗

  龚小夏

  希拉里以10个百分点赢得了宾夕法尼亚州,让民主党那个看上去没完没了的初选至少会再没完没了地继续一段时间。随着竞选时间的拖长,民主党内部的裂痕也越来越深。这个由知识分子、专业人士、蓝领劳工、少数民族等几个大的社会集团组成的政治联盟在今后几个月的大选中面临着解体的危险。

  单纯从统计数字上看,希拉里获得提名的希望并不大。奥巴马虽然铩羽宾州,但却没有丧失在代表数目上的优势。这点不但民主党的上层很明白,而且选民也很清楚。宾州的民调表明,55%的民主党选民认定,奥巴马最终会获得提名。也就是说,相当一部分选民将选票投给了一个他们认为没有希望出线的候选人。为什么宾州的大多数民主党群众仍然不依不饶地支持希拉里?难道民主党的普通选民就不担心党内鹬蚌相争,让共和党渔人得利?

  根本的原因在于,民主党内部正在发生着一场彼此相持的“阶级斗争”。

  自从1980年代以来,所谓“里根民主党人”一直是民主党上层的噩梦。也就是说,民主党内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基本群众——特别是蓝领劳工——与民主党的上层之间缺乏共识。他们虽然认同民主党限制大资本、扶助普通工薪阶层的经济政策,但是在文化和信仰上却经常与民主党的知识分子和大城市中的专业人士格格不入。在1980年特别是1984年的大选中,大批民主党人将选票投给了魅力十足的共和党候选人里根。希拉里的忠实支持者,正是这些“里根民主党人”。在宾州的选举中,有1/4的民主党人表示,他们决不会将选票投给奥巴马。有15%的民主党人甚至表示,在奥巴马和麦凯恩的竞争中,他们将会支持共和党的候选人。

  在政治中,阶级往往有可能超越党派。

  “苦涩门”的背后

  离宾州大选尚有11天,奥巴马在旧金山筹款的时候,关起门来对一批富裕的自由派人士解释他为什么在宾州民调落后。他说:那些小镇上的人由于经济上的失意而感到痛苦,因此只好转而将生活意义寄托到枪支、宗教这些问题上,并且去打击那些和他们不一样的人,也就是移民。他用的“bitter”这个字眼,在英文中指的不但是痛苦,而且还有一种内心酸溜溜的含义。整段话对小镇和农村地区的穷人很有点瞧不起的意味。这番话被在场的人录下并公布出来之后,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风波,被称作奥巴马的“苦涩门”(bitter-gate)。事发后,希拉里和麦凯恩齐声将奥巴马称作“精英主义者”,把他描绘为一个只会夸夸其谈却不知民间疾苦的政客。

  奥巴马后来一再强调,说自己当时不过是“用词不当”,那些话本身并没有错。他解释道,小镇和乡村的选民觉得指望不上联邦政府在经济上的帮助,所以才根据候选人在枪支管制、宗教信仰这类问题上的立场来投票。他进一步说,克林顿政府和布什政府一样,对普通人民漠不关心,这才导致了上述选民对政府完全失望。这种说法,得到了民主党大批上层知识分子的认同。

  事实上,民主党的上层对保守地区的中下层阶级选民的态度往往感到困惑不解。他们觉得,民主党明明是在经济上处处为这些穷人打算,包括增加富裕阶层的税收、加大政府对经济干预的力度以缩小贫富差距、扩大政府规模以增加就业机会、推进社会福利等等,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选举中,这些选民却将选票投给了主张自由企业的共和党。于是,有学者就出来解释说,蓝领阶级在选举中忽略甚至违背自身的经济利益,是因为他们将生活的意义更多地寄托到宗教、枪支、婚姻、堕胎这类社会性议题上。2004年出版的一本题为《堪萨斯州是怎么回事?》的书,就是按照这种思路来解释原本是民主党的堪萨斯州如何转变成了共和党的铁杆地盘。这本书被左翼学者们极力推崇,成了他们分析近年来美国选举的教科书。

  问题在于,奥巴马将这一理论套用到他和希拉里的竞争上,有点驴唇不对马嘴。要知道,他们二人在宗教和枪支的态度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起码到现在看来还是如此。而投票给希拉里的人,对于经济或者是民生问题,比奥巴马的选民要重视得多。民调显示,在将经济议题放在首位的选民中希拉里的支持率远远超过奥巴马。公众对于希拉里的评价,也多是认为她更有能力解决经济问题。

  那么,究竟是谁对宗教、枪支、堕胎这类所谓社会议题更感兴趣?

  社会议题的本质

  奥巴马的讲话曝出来的几天之后,普林斯顿大学民主政治研究中心的拉里·巴特勒斯在《纽约时报》上撰文,指出奥巴马的说法完全没有事实根据。根据他的研究,富裕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大都市的选民,也就是民主党的上层,对于社会议题更加重视。这些议题对他们投票取向的决定程度,要超过蓝领和小城镇的选民。巴特勒斯拿出了2004年的数据:家庭收入6万美元以下、居住在小城镇或者乡村、没有受过大学教育的人占当年选民的16%;收入6万美元以上、居住在大都市、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占选民的13%。以妇女堕胎权为例,在前一类较低收入选民中,反堕胎者比支持堕胎者投共和党票的概率高出6%;而在后一类选民里面,这个比例是58%。在其它的社会议题上也是如此。

  巴特勒斯的说法虽然不一定为知识界所普遍接受,但是参加过基层助选的人都知道,蓝领和下层白领阶级对经济或曰民生的关心,的确远远超过在媒体上曝光率非常高的知识分子与专业人士。对于前者,经济是首要甚至唯一的问题;对于生活无忧的后者,则不过是许多议题中的一个。

  不过,更关键的一个问题是,民主党的上层,特别是一面倒支持民主党的知识分子,通常看不到在经济议题和社会议题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虽然从表面上看,家庭收入、就业率、汽油价格等经济问题与宗教、枪支、堕胎这些社会议题并无直接的联系,但是就深层的关系来看,它们之间是相通的。

  著名的保守派政论家戴维·布鲁克斯(《天堂中的波波族》的作者)曾经有过深入的观察。他指出,就中产阶级的已婚妇女来说,离婚对于她们经济地位的威胁远远超过其它所有因素的总和。在男女平权的问题上,自由派谈保护妇女堕胎权、男女雇员收入平等、全民医疗保健,保守派谈维护家庭价值、延续基督教传统。已婚妇女听到这两种说法,算一算账,都知道自己的利益究竟在什么地方。他认为,这是共和党最近这些年能够争取到越来越多的中下层已婚妇女选票的根本原因。

  宗教和枪支问题也是异曲同工。大城市是多元文化的地方,人们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往往与他们的经济利益关系不太大。一个人信仰什么宗教,不见得会影响到他能够找到什么样的工作、收入多少。宗教更多地是私人的事情。而在人口密集、犯罪率高的大城市里,民间拥有大批枪支对于每个人的安全都是不可忽视的威胁,枪支管制也就成为保证都市经济生活正常的重要途径。

  小城镇和乡村则不然。从历史上看,这些地区都有长期的地方自治传统,那里的人口和宗教也都相对单一。教堂是人们社会生活的中心,拥有枪支是传统生活方式的一部分。生活在这个社区里的人们,不仅有密切的社会交往,也有密切的经济交往。许多人都为有限的几家公司工作,同事、邻居、朋友、亲戚、上司、老板、顾客等关系经常重合。每个社区的经济发展与这里的社会交往和生活方式都紧密相关。社区人口之间的关系越融洽,经济生活也更有可能安定与富足。因此,对于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社会经济生活方式的政策,这里的人都会本能地持反对的态度。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苦涩门”讲话被曝光之后,奥巴马在小镇与乡村地区的民调直线下降的重要原因。一个不了解他们的宗教文化社会生活与他们的经济状态之间的关系的人让选民感到难以信任。在宾夕法尼亚尽管花了3600万美元做广告,奥巴马依旧输掉了10个百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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