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俄镇压中亚民族起义事件冲击当前俄吉关系

    本报特约撰稿　侯艾君

　　1916年，就在沙俄帝国覆灭前夕，中亚爆发了大规模反抗活动(又称为“中亚民族大起义”)。沙皇政府派亚美尼亚军队和哥萨克军队前往镇压，造成重大伤亡。今年4月18日，吉尔吉斯议会通过决议，将8月份的某天作为1916年中亚民族大起义死难者的纪念日。俄罗斯政府对此表示不安。4月22日，俄外交部声明，认为这样做对两国友好关系具有破坏性。

　　1.1916年起义事件始末

　　俄外交部声明中说，在谈到吉尔吉斯的“为反沙皇制度而起义的被镇压的死难者”时，必须指出：其间也有成千上万名俄罗斯族居民死去。俄方并不想干预吉国内部事务，但是，希望不要将该历史事件政治化。

　　1916年的起义不仅涉及吉尔吉斯人，也涉及哈萨克人、乌兹别克人等民族。

　　最近，在中亚国家的主要报刊和网络上，1916年事件也引起了持续热议。一位哈萨克族网民称：在帝俄征服之前，哈萨克族就有发展程度很高的游牧文化，他们无法适应农耕，不习惯在一个地方久待，而俄罗斯人给他们带来了伏特加，于是作为穆斯林的中亚民族学会了酗酒，等等。

　　1914年后，俄国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尽管战场在欧洲，但是，中亚地区也不平静。1916年，随着战事的展开，沙皇政府发布命令，动员所有适龄男性(19～43岁)上前线服役。该动员令成为起义的导火索，积蓄已久的矛盾迅即发展为一场席卷中亚地区的大规模暴动。

　　1916年7月4日，撒马尔罕(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先爆发骚乱，拒绝执行沙皇政府的动员令，随即，中亚其他地区也相继爆发骚乱和暴动。

　　这次起义并无统一领导，其间，中亚当地人与外来的俄罗斯族、乌克兰族移民之间发生了盲目、血腥的民族冲突和仇杀，各方死伤很多，而俄族移民损失最大，受害者多数是留守的老弱妇孺，因为青壮年男子都上前线了。但是，到沙皇政府开始镇压暴动后，吉尔吉斯人等原住民又成为主要受害者。受当局挑唆，外来移民也开始残害本地居民——不论其是否参加过暴动。陷于恐怖的大批吉尔吉斯人逃往中国避难，这在吉尔吉斯民族记忆中留下深刻烙印，史称“大逃亡”(突厥语“琼·乌尔昆”)或“恐怖逃亡”。

　　2.吉前总统父亲带全家逃到中国

　　吉尔吉斯前总统阿斯卡尔·阿卡耶夫的父亲，就曾参加反俄起义，在沙皇政府开始镇压后，他带着全家逃难到中国，直到1917年才回到家乡。阿卡耶夫在其回忆录《难忘的十年》中写道：“父亲参加了1916年吉尔吉斯人反对沙皇加剧压迫、残酷剥削的起义。起义被残酷镇压后，他带着全家和亲戚逃到了中国的吐鲁番市，在那里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取名库丘尔。……1917年全家回到了家乡，很快就发生了伟大的十月革命。苏维埃时代开始了。”阿卡耶夫总统本人生于1944年，在中国出生的库丘尔是阿卡耶夫的长兄(在二战时期的列宁格勒保卫战中英勇牺牲)。阿卡耶夫还有3个哥哥。阿卡耶夫总统的母亲也亲历了1916年事件，她于1997年去世，享年97岁。吉尔吉斯民族的人口损失有多大？一种说法认为，逃到中国的吉尔吉斯族、哈萨克族难民有13万人(其中20%是哈萨克族)，因饥饿、寒冷加上当时中国爆发了天花，至少有7万人死去。

　　也有人确信：在逃往中国的起义者中，有15万人在山中冻饿而死。

　　还有人认为，吉尔吉斯人的民族损失比这大得多：1913年的资料表明，吉尔吉斯人有128.25万人。而1917年的统计数字，只有63.48万人(其中许多是被迫逃到中国又回来的)，人口少了一半。按照中国的资料，当时有33.2万吉尔吉斯人逃到中国境内，但即便如此，损失仍是十分巨大。

　　3.沙俄想彻底消灭吉尔吉斯人？

　　苏联时期对1916年的起义持肯定态度，因为起义直接打击了沙皇政府，支持了十月革命，具有反战、反沙皇专制、反封建、反殖民性质。而且，每到逢“十”的年份(如起义五十周年、六十周年等)，就会照例发表文章，进行纪念。

　　戈尔巴乔夫1985年上台后提倡“公开性”，1916年事件成为新发现的“历史空白点”。大致从1996年(1916年事件八十周年)以来，吉尔吉斯各界对事件性质的看法发生了变化，倾向于将1916年事件认定是沙俄对吉尔吉斯人的种族灭绝。

　　这种说法最早是社会革命党人格利高里·布罗伊多提出的。1917年，布罗伊多对1916年事件进行调查，认为是对吉尔吉斯人有计划的种族灭绝，目的在于清理地缘政治空间(后来，他的说法被广为引用)。他认为，事件是人为挑动的：1916年8月7日，有人到托克马克(今日的托克马克市，是吉尔吉斯第二大城市)报信说，新俄罗斯村有吉尔吉斯人迫害俄罗斯农民，一些市民立即集合队伍前往事发地，并杀死沿途遇到的所有吉尔吉斯人——包括妇女、儿童。而到达新俄罗斯村后发现：俄罗斯农民和吉尔吉斯人正平静地在田里干活。但俄罗斯人杀害吉尔吉斯人的消息不胫而走，气愤的吉尔吉斯人实施报复：不仅袭击俄军人，还袭击俄罗斯族移民。

　　2005年3月，吉尔吉斯爆发“颜色革命”，有吉尔吉斯学者提出新说，认为英、俄在中亚的争夺，才是1916年事件的根本原因。

　　该派学者认为，19世纪中期，俄国已经牢牢控制了中亚，但在1853～1856年的克里木战争中，英、法等国打败了俄罗斯，遏制了其向中东和西亚扩展的势头。但德国和意大利统一后，法国被削弱，俄罗斯得以继续南进。从吉尔吉斯前往印度的路就是最近的。但当地人反抗非常激烈。1898年，安集延爆发了起义，许多吉尔吉斯人经常参加反俄“圣战”(虽说他们很多人连先知是谁都不知道)。沙皇当局希望他们像鞑靼人那样，信仰改良了的伊斯兰教，忠于当局，但没能成功，因而对吉尔吉斯人更不信任。俄需要有一个稳固的平台，以便继续南进。但要使中亚居民驯顺几乎是不可能的，沙皇打算彻底消灭吉尔吉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