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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女孩的谎言

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2月10日13:53  新世纪周刊

  一则美丽的二战爱情传奇曾感动无数人,与之相关的图书、电影相继推出,

  今天,它却被证实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谎言

  -本刊记者/罗屿

  最近,美国著名的清谈节目主持人奥普拉·温弗莱,忽然有天对着镜头讪讪地说:“世上的人真该都像皮诺曹,身上 内置一个测谎仪,每次扯谎鼻子就变长。”

  奥普拉这番话事出有因。此前她连续两期在节目中介绍了一则美丽的爱情传奇:二战期间,12岁的波兰犹太男孩赫 尔曼·罗森布拉特,被关进德国柏林附近的一个纳粹集中营。集中营外,一家农场的9岁小女孩罗玛,每天都会隔着铁丝网向 他扔一个苹果。多年后,他们在美国奇迹般重逢,坠入爱河,相濡以沫50年。奥普拉在讲完故事后,含着眼泪对着屏幕大喊 :“它真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爱情,让我们一起为它欢呼吧!”

  作为美国收视率最高的谈话节目,奥普拉的呼喊,把这则动人的爱情故事带进每个美国人心里。赫尔曼·罗森布拉特 ,这个普普通通的退休老电工,一时间成了报纸、杂志、出版商乃至好莱坞的宠儿。他和妻子的这段“苹果情缘”,被写成了 儿童读物《天使女孩》;几大出版社对他“围追堵截”,劝他把经历写成自传;好莱坞制片人也看中了这个好题材,与之相关 的电影《栅栏之花》,今年3月就要开拍。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爱情动容。随后,研究二战历史的专家站出来了,在战争中幸存的退伍老兵站出来了,他 们拿着“纳粹大屠杀文献资料”和赫尔曼的故事,做起了一对一的求证。最后得出结论:赫尔曼当年被关押的集中营,应当紧 靠纳粹党卫军的兵营,没有任何隐蔽空间。而罗玛根本不可能每天堂而皇之地向赫尔曼扔苹果,而不被看守发现。由此便可证 明,这个所谓的“苹果情缘”,不过是个子虚乌有的谎言。它是在利用人类脆弱的情感,颠倒史实。

  于是,短短半年,赫尔曼和他的妻子罗玛,便从“大众偶像”变成了“人民公敌”。人们的集体褒扬,变成了集体诘 难。面对一浪高过一浪的口水与白眼,赫尔曼只好承认,他虽然在集中营呆过。只是,那个每天扔苹果的“天使女孩”,只在 他梦里出现过,是支撑他活下去的美丽幻想。而多年后,当他遇到妻子罗玛,发现她曾经就生活在他被关押的集中营附近,他 们几乎 “可以看到同一片云彩,闻到同一朵花香”,他忽然搞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真”。

  非常罪,非常美

  赫尔曼的梦,终究还是醒了。因为他毕竟说了谎。西方人对待谎言的态度,从皮诺曹的故事就能看出来:诚实,是做 人的根本。无论出于何种情境,只要说谎,便失去了纯洁的心。

  赫尔曼忏悔了,但他的态度似乎还不够真诚,因为他认为,他说谎,只是想给这世界多些希望。但他并没有换来谅解 和宽容。那本儿童读物《天使女孩》,在舆论的压力下被迫下架;赫尔曼的自传紧急叫停,出版商第一时间冲进他家,追讨“ 预付稿费”;只有《栅栏之花》还要继续拍下去,只是制片方一再承诺,影片将是一个“纯粹的爱情故事”,向《日内瓦医生 》看齐,绝不会包含任何篡改历史的成分。为了保证这点,他们还打算挑选一名“二战学者”作为资深顾问。

  在一片批评声中,只有赫尔曼的一位老邻居,站出来为他辩护了几句。他觉得,平日里的赫尔曼就常说些“天真的傻 话”,逗周围人开心。不可否认,他的确犯了错,欺骗了所有人。但不至于像历史学家说的, “是出于一颗虚荣与贪婪的心 ”,“是毒害众生”。

  其实,从“激励人心”这个角度看,对赫尔曼的评判,或许还是要留一点人性的空隙。毕竟,有无数人为他的故事感 动了。甚至美国人自己也曾说,“我们是靠着秀兰·邓波儿的微笑,卓别林搞笑的大靴子,以及赫尔曼的爱情传奇,在支撑着 ,度过这个经济寒冬。”

  从这个角度说,赫尔曼是用谎言创造了一种极致的美好,把沉溺于绝望与虚无的人们一个个打捞了出来。然而,在谎 言被击碎的瞬间,人们的心灵再次被黑暗侵袭。于是发现,美好的不再美好,生命终究还是斑驳的痕迹。或许,人们的愤怒与 失望,很大一部分,是源自美好被粉碎后,汹涌而至的挫败感与幻灭感。

  主持人奥普拉在大呼“人人都该像皮诺曹,扯谎鼻子就变长”之后,还说出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我不想像法官一 样审判他。因为人性是个太复杂的东西。而赫尔曼即便有‘罪’,那也是种带‘罪’的美。”

  全民造谎

  倘若把赫尔曼的故事从头到尾仔细看,人们大概会发现,这个美丽的“谎言气泡”,很大程度上,是被公众舆论一下 下吹大的。

  这有点类似于“9·11”事件后,那个被颂扬了6年的“生还奇迹”:一个叫做赫德的女人,凭着要当新娘的信念 ,才艰难地从灾难现场中爬了出来。这个故事,曾经感动了无数美国百姓。

  6年间,赫德不断地被报道采访,辗转于美国各地演讲。当然,她最终也被谎言所累,落得被人耻笑的下场。但仔细 想想,赫德的破绽,哪里需要6年去戳穿?一开始,美林证券的员工就该清楚,身边压根没有一个叫赫德的胖女人;而她口中 那个同样在世贸大楼工作的未婚夫大卫,其实也根本不知赫德是谁。这样来看,几乎所有人,都成了这场“造谎”运动中的一 环。

  相似的还有摄影师罗伯特·杜瓦斯诺在1950年“抓拍”完成的《市政厅之吻》,这张与切·格瓦拉头像齐名的照 片背后,也隐藏着一个全民“造谎”的故事。因为在当时,当众接吻是不被法国法律界认可的。因而画面中那对率性而为、热 情拥吻的男女,便成了“20世纪最伟大、最具反叛精神的情人”。

  然而几十年后,摄影师罗伯特却承认,这张照片,不过是按照计划“摆拍”完成的。于是,批评之声四起。而人们的 评论,倒也值得玩味:“在市政厅门前,谁敢肆意地做违法的事?这个骗局,我们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懒得去讲。”其实,倒 也未必是“懒”。多半是人们觉得,从照片中也看到了自己的青春和爱情。

  有关照片的骗局,何止《市政厅之吻》一个。与它同样披着梦幻色彩,被众人小心翼翼维护着的,还有作家简·奥斯 汀的“写真玉照”。奥斯汀的长相,一直是文学史上一大谜题。这位终身未嫁的老姑娘,留给世人唯一一张可靠的画像,是她 姐姐卡桑德拉在1810年为她绘制的一幅铅笔素描。

  画中的奥斯汀和传闻中的“美女”相去甚远。她戴着一顶睡帽,帽边露出几撮不整齐的卷发,嘴边带了个似是而非的 微笑,眉头微皱,像在为什么生着气。画中人甚至带点近乎刻薄的表情,使人很难相信她会是那位写出幽默豁达小说的作家。

  卡桑德拉的这幅素描,无论哪个年代,放在书页上,都不会引来读者兴趣。因而,英国的出版商们,在出版奥斯汀作 品时,都给这张素描进行了大规模的整容。于是,出现在小说扉页上的奥斯汀,成了典型的英式美人。先是那顶可笑的帽子被 去掉了,她头发卷曲,面颊红润,眼睛圆大,和蔼可亲,一副讨人喜欢的小女人模样。

  奥斯汀就这样被人们集体改造了。大概很多人也知道,她远没有那么美,可就是不愿揭露这个谎言。多年后,电影公 司干脆选择了光鲜艳丽的安妮·海瑟薇,在《成为简·奥斯汀》中扮演她,让她把“美人”的名号坐实。

  还是写童话吧

  电影《成为简·奥斯汀》上映后,虽然很多人为之伤心动容,但仍会有人站出来,气呼呼地大叫:“谎言,都是篡改 历史的谎言!”于是,电影公司无比后悔地说,真该在宣传语上说明:“此片确有戏说成分。仅当爱情童话欣赏。”或许,在 他们眼中,凡事打上“童话”两个字,就不必负什么严肃责任。

  好莱坞明星朱莉娅·罗伯茨曾与英国男星休·格兰特演过一部名为《诺丁山》的影片。讲述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女明星 ,与平庸的英国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按理说,这部片子的硬伤较之《成为简·奥斯汀》简直更多。比如,拍摄地诺丁山,绝 不是电影表现的那样,带着英伦古典美。现实中在此居住的,多是摩洛哥、西印度岛的移民,他们大多属于在贫困边缘挣扎的 人。多年来,诺丁山地区的蔬果市场,周末的跳蚤市场,都是英国出名的廉价淘货地;而此地的大街小巷,也是暗夜时最好不 要一人出入的地方。

  可电影公司很聪明。从一开始就告诉观众,这不过是个爱情童话。大家也仿佛被洗了脑,完全忘掉诺丁山本该有的吵 吵嚷嚷、“黑人文化”以及黑暗一面,而只顾对着“公主”与“绅士”的爱情,忘情傻笑。

  由此来看,虚构了“苹果情缘”的赫尔曼,倘若真是本着一颗纯净的、向善的心,那不如选择“童话”这个载体,把 故事讲给大家听。在这方面,他其实可以学学卡夫卡。这位作家,就曾以童话的形式,编造了一个美丽而有说服力的谎言,为 身边人带来了宽慰与温暖。

  那是在卡夫卡去世的前一年,外出散步时,他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正为丢失了洋娃娃而伤心啜泣。卡夫卡马上编了 一个故事:“你的娃娃旅行去了,她还托我稍封信给你呢,只是我忘记带了。”为了让小女孩相信他的话,卡夫卡连续三个星 期,每天都用娃娃的口气给小女孩写信。

  即便女孩长大后,大概也不会因为卡夫卡曾经说谎骗她而有任何抱怨,因为那不过是个美丽童话。基于人性中渴望温 暖的特质,几乎没有人会和童话较真,甚至有人说,真希望永远活在童话世界。因为,只有在那里,人才会和小猪对话,小王 子才会真心爱上一朵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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