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德国奥巴马”，因论文造假下台

　　德国人容不下“抄袭部长”

　　《环球人物》杂志记者 张雷

　　“我是人，也有人类的弱点，也会犯错误。”带着这样的感慨，德国国防部长古滕贝格3月1日宣布引咎辞职。从默 默无闻到德国“第一政治明星”，他用了两年；而从事业巅峰到引咎辞职，却也只有短短的14天。古滕贝格辞职是因为他的 博士论文有大量抄袭，这个原因让民众至今唏嘘不已。他留给政坛的余震和反思，还在继续。

　　出身贵族爱摇滚

　　古滕贝格全名卡尔·特奥多尔·楚·古滕贝格。这其实也是缩写，如果把他的德语全名写完整，足足有15个单词。 有这种名字的人往往有贵族血统。1700年，神圣罗马帝国授予古滕贝格家族男爵封号。现在的巴伐利亚州有个古滕贝格镇 ，古滕贝格家族拥有镇上的大部分土地，是当地教会的最大捐款人，甚至有权任命牧师。

　　古滕贝格生于1971年，有男爵头衔，拥有一座庄园和一座建于1482年的古城堡。纳粹德国时期，他的曾祖父 参与刺杀希特勒，因事情败露而被处决。美国影星汤姆·克鲁斯在出演电影《刺杀希特勒》前，特意拜访过古滕贝格。他的祖 父则在上世纪60年代担任过总理府国务秘书。

　　古滕贝格有贵族血统，却没有贵族架子。他年轻，时尚，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近视眼镜永远是最流行的新款。他酷爱 摇滚乐，是重金属乐队AC/DC的忠实“粉丝”，经常在聚会上客串演出，一副摇头晃脑非常沉醉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与 不苟言笑的德国政客联系在一起。

　　音乐还给他带来了一段童话般的姻缘。1995年，还在读大学的古滕贝格坐5个小时的火车去柏林参加音乐节。在 那里，他认识了一位名叫斯蒂芬妮的女孩。她气质非凡，精通音乐，两人聊得很投机，互留了电话号码。后来，两人在慕尼黑 多次聚会，双双坠入爱河。终于有一天，古滕贝格向斯蒂芬妮透露了自己的贵族身世。没想到斯蒂芬妮来头更大：她不但是巴 伐利亚州的贵族，还是普鲁士“铁血宰相”俾斯麦的曾孙女。两人2000年结婚，育有两个女儿，这段婚姻成为德国上流社 会的一段佳话。

　　“德国的奥巴马”

　　2002年，古滕贝格开始从政，当上联邦议员。2005年到2008年，他担任执政党基督教民主联盟的兄弟小 党——基督教社会联盟的外事政策发言人。他凭借流利的英语、高贵的出身和缜密的思辨能力，很快引起德国总理默克尔的注 意。2009年2月，时任经济部长格洛斯因经济政策受质疑被迫辞职。默克尔力排众议，让38岁的古滕贝格成为德国历史 上最年轻的经济部长。

　　默克尔没看错人。古滕贝格上台时，德国深陷全球经济危机。民众和中小企业家对政府“只保护大企业，不管中小企 业”的政策非常不满。古滕贝格积极挽救欧宝汽车集团破产危机，使自己瞬间成为“为中小企业说话”的政治人物。他常到电 视台参与政治脱口秀，曾说：“我一直努力保持真诚，坚持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他鲜明的个性给沉闷的德国政坛带来新鲜 空气，很多民众成了他的“粉丝”。

　　2009年9月，德国举行大选。古滕贝格是议会中得票最多的议员，堪称“德国最受欢迎的政客”。《明镜》周刊 公布的古滕贝格支持率高达70%，长期领先第二名默克尔10多个百分点。德国《世界报》称他为“德国的奥巴马”，“狗 仔队”也喜欢追逐他们夫妇，对他们品头论足。去年，他还被德国《多彩》杂志评为“德国最会穿衣服的政治家”。

　　默克尔连任总理后，古滕贝格转任国防部长。人们还在议论这一任命，他已经做出了成绩：不久前，德军误炸了阿富 汗平民。古滕贝格严惩肇事者，以铁腕树立了威信。

　　抄袭风波中黯然下台

　　正当事业如日中天之时，古滕贝格的政治命运出现了转折。有人质疑他的博士论文有抄袭行为。

　　2000年硕士毕业后，古滕贝格在德国拜罗伊特大学攻读博士学位，2009年底获得博士头衔。今年2月16日 ，德国不来梅大学法学教授雷斯卡诺对古滕贝格的博士论文进行例行审查，发现这篇名为《宪法与宪法条约：美国和欧洲的宪 法发展》的论文有30处引用了他人的观点，却没有标注出处。此事经《南德意志报》曝光，引起了社会极大关注。德国网友 立刻成立了一个网站，组织上百人对论文进行更认真核对，发现涉嫌抄袭的地方多达上百处，有些地方甚至是直接从别人的文 章中复制粘贴过来的。

　　反对党于是要求古滕贝格辞职，称他为“复制粘贴部长”，“其行为是对德国教育体制的侮辱，是对那些认认真真做 学问人的不尊重，是一种道德腐败”。古滕贝格的博士论文导师黑博勒也很伤心。老人今年77岁，是世界著名的宪政专家。 起初，在外界质疑古滕贝格的博士论文时，黑博勒称其“十分荒唐”。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浮出水面，黑博勒的诚信也受到 了牵连。他整天闭门谢客，只和若干学术老友保持联系。

　　2月18日，古滕贝格不得不承认论文有“严重错误”。“由于家庭和事业的双重负担，导致我在博士论文中忘记了 标明一些引用的出处，犯了错误。这不是我故意所为，而是失误。”他声明放弃博士头衔，向受到伤害的人道歉，希望媒体不 要过度炒作，但拒绝为此辞职。默克尔也力挺古滕贝格：“当初我要的是国防部长古滕贝格，而不是助教古滕贝格。”有记者 反问默克尔，“如果一个人学业上不讲诚信，他又如何做部长？”默克尔回答：“即使他没有博士学位，也可以做我的部长。 我看中的是他的能力。”

　　3月1日，迫于压力，古滕贝格宣布辞职。默克尔对此也无可奈何：“我在他的错误和成绩之间进行了权衡。结论是 ，古滕贝格是一位有天赋的政治家。”

　　为何政坛容不下他

　　古滕贝格为何因抄袭这样的“小事”倒台？这与德国注重诚信的风气有关。

　　德国社会十分看重有博士头衔的人，对有博士学位的人，称呼时都会在其姓名前加上“博士”以示尊敬。要在仕途上 有所发展，博士头衔几乎是个“必要条件”。在本届德国政府16名内阁成员中，有10位拥有博士头衔。这就是古滕贝格甘 心用9年时间读博士的原因。

　　但博士学位要取之有道，古滕贝格恰恰没做到这一点。德国有一套完整的社会信用制度，规范国民的信用行为，并从 道德和制度双重角度制约失信者。对政客的诚信，德国人更是“吹毛求疵”。2003年，时任总理施罗德因为染发而遭质疑 ：“一位染发的总理，在政府的统计数字上也可能会弄虚作假。”2009年，获得博士学位的家庭部长克里斯蒂娜·施罗德 也被怀疑请人为自己的论文“润色”。而古滕贝格的抄袭行为证据确凿，明显触犯了德国人的基本信条，遭致全社会的谴责。

　　但对古滕贝格是否应该辞职，民众却说法不一。据欧洲发行量最大的《图片报》统计，有87%的人认为古滕贝格应 该留任。另有民调显示，古滕贝格依然是最受德国人喜欢的政治家。

　　英国《金融时报》则称：“一场抄袭分裂了一个国家。”在古滕贝格辞职后的数天里，德国出现了“挺古”和“倒古 ”两派在柏林等城市游行。分析认为，古滕贝格重返政坛的门虽然没有关死，但他的信用已经严重透支。在一个规范的社会中 ，诚信，绝对没有妥协而言。所以，即使复出，古滕贝格也很难获得民众的信任。古滕贝格曾经说过：“一个人既然决定从政 ，就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不要想得到别人的同情。”这倒成了他的自我写照。

　　未获《环球人物》杂志事先书面许可，任何媒体不得转载《环球人物》杂志图片及文字内容，违者《环球人物》杂志 将追究其侵权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