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绪洋

　　部落对抗、东西隔阂、垮掉的经济和“公民社会”的缺乏——这只是一个后卡扎菲时代的利比亚所需面对困难的一部分。

　　反对派“全国过渡委员会”已经意识到了面临的危险，并为卡扎菲倒台后的一段时间以及面向民主选举的政治进程制定了一张蓝图。

　　奥巴马在上周日的声明中呼吁“全国过渡委员会”“向惠及所有利比亚人民的公正民主政治转变”。但是CNN的评论认为，这对一个被深度对抗分裂且没有任何民主经验的社会而言实在是一句太简单的套话。

　　在长达42年的统治中，卡扎菲扼杀了利比亚社会中一切不同的声音和真正的讨论。他的革命委员会无所不在，压制一切异见，并强迫灌输这位“兄弟领袖”的诡异教条。在一个如此扭曲的社会中，几乎没有空间容纳职业化、有资质的中产阶级，容纳贸易联盟、反对派组织或者其他公民社会的象征。仅有的体制外组织是被卡扎菲赶入地下的穆斯林兄弟会。就像2003年的伊拉克和现在的叙利亚一样，在利比亚还没有公认的能够化解部落、区域和宗派分歧的反对派人物或组织。

　　卡扎菲通过破坏利比亚最大和最有影响力的几大部落的权力基础来实现自己尽可能长的苟延残喘，利比亚学者Mansour O. El-Kikhia认为，土地和影响力被重新分配给了诸如Warfalla、 Qadhadfa和Megarha这样更“可靠”的部落。而诸如卡扎菲的故乡苏尔特这样的地区，比起那些被认为不太忠诚的地方来就能获得更多资源。可部落的忠诚却保存了下来，并且也许在缺乏其他政治机制的时候变得更为重要。

　　利比亚东部是最早发生叛乱的地方，至今也是反对派的基地，它和卡扎菲权力基础所在的西部不和已久。过去六个月的冲突表明这种地理上的隔阂依然存在。西部的部落可能不会友善对待这场在东部兴起却突然支配起整个国家的运动。班加西的反对派领袖尝试着与西部的反政府武装合作却未能如愿——后者兴起于纳夫塞(Nafusa)山区之中，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在战场上取得了更多战果。

　　卡扎菲面对伊斯兰极端主义也有自己的难题——利比亚伊斯兰战斗组织曾是利比亚一大亲基地组织的团体，直到其头目为使当局从监狱中大规模释放其成员而声明反对圣战，局势才有所改观。在伊拉克搅局的极端分子有很多来自利比亚东部的城市，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

　　除此之外，在西部山区中，柏柏尔人正在自我觉醒。卡扎菲长期压制这一非阿拉伯少数族裔，甚至指责他们是中情局的代理人。但是从卡扎菲的部队失去对纳夫塞山区控制的几个月来，柏柏尔人正在恢复自己的语言(塔玛齐格特语)、文化甚至是旗帜。他们已经下决心不再屈服。本周柏柏尔公民社会社组织发表了一份声明陈述了这一团体的需求：“塔玛齐格特语应该在宪法的一切范围中得到承认……这是阿玛齐格(柏柏尔人的自称)运动的先决条件。”

　　利比亚丰富的石油资源是一把双刃剑。它使政府能慷慨地抓教育(并且每年还有数千名大学生得以留洋海外)和基础设施，而政府的补助也使国民都能负担得起日常必需品。但是利比亚的经济却近乎是全盘单一的；国家约95%的收入来自石油出口。失业率超过30%，半数人口小于15岁，而公务员人数则占到了人口的五分之一。卡扎菲建立起了一套拜占庭式的官僚体制，可是却又不具备它的效率。同样缺乏的还有创业精神。大多数脏活累活，比如造铁路、修石油设施，都是由经济移民和合同工完成的，而他们中的不少人在开战前就已逃之夭夭。

　　但利比亚也有自己的优势。约80%的人口具读写能力，几乎整个国家都通电。利比亚产的石油硫含量低且储量丰富，经济学家认为利比亚具有长期的有利条件，只要能够重建工业，并树立起一套劳动伦理。

　　另外，还有空运人道主义物资和迅速修复石油基础设施的计划，尽管工业专家认为要恢复战前每日出口160万桶石油这一水准还有待时日。

　　不过计划是一回事，如果缺乏过渡和透明，那它们很快就会失控。把石油收入中饱私囊则是一个更大的诱惑。在反腐组织“透明国际”公布的腐败指数中，利比亚排名第146位，几乎位于全球垫底的位置。

　　“全国过渡委员会”缺乏凝聚力，这是一个匆忙中形成的组织，其形形色色的成员包括前政权官员、知识分子、民族主义者、世俗主义者和伊斯兰(极端)主义者。其不和早已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上月军事首领阿卜杜·法塔赫·尤尼斯不可告人的死亡便是一例。不过利比亚在接下去的八个月中却只有依靠“全国过渡委员会”及其过渡计划才能挺过难关。甚至委员会的主席穆斯塔法·阿卜杜勒-贾利勒也宣称委员会是“最糟糕的之中最佳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