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利比亚大逃亡

　　战地记者脱困里克索斯酒店，后怕差点成“人盾”

　　冯迪凡

　　很庆幸，他们在写的依然是新闻报道，而不是遗书。

　　24日，里克索斯酒店(Rixos Hotel)，30多名国际战地记者从这座位于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的“黄金牢笼”逃生，这其中包括5名中国记者。

　　“我们害怕。”BBC记者马修·普莱斯(Matthew Price)回忆道，“卡扎菲的武装支持力量可能会把我们用作‘人盾’。”

　　和他们一样幸运还有4名记者，他们同日前往的黎波里途中遭到卡扎菲支持者袭击并被劫持，25日获释。

　　里克索斯酒店距离阿齐齐亚兵营仅5公里，后者是卡扎菲权力的一大象征。

　　伴随着从双方激战到最终阿齐齐亚兵营被反对派夺取，正是卡扎菲力量不断削弱的现实，决定了各国记者的命运。

　　折磨

　　在过去的5天，没有一个词比“折磨”更能形容记者们的境遇。

　　他们有所不知的是，如若事态发展到卡扎菲一方企图利用他们当作“人盾”的那一步，北约部队已做好武力介入准备，把记者们抢回来。

　　好在，24日，在酒店门口等待他们的，不是子弹，而是一位接受“卡扎菲已然落败”现实的老卫兵。

　　“似乎他突然认识到，这场游戏已经结束了。”普莱斯表示，“他坐了下来，痛哭不止。”

　　噩梦始于上周六。

　　当时，持续5个多月的利比亚战事进入关键阶段，反对派武装在北约的军事支援下开始逼宫的黎波里，里克索斯酒店里的形势也急转直下。

　　“在扎维耶(Zawiya)被反对派攻下之时，我们自知将难以脱身。”普莱斯在24日被解救后写道，“的黎波里以西的公路是城市生命线，也是记者的逃生之路。”

　　目前，这些记者的逃生亲历报道密集见诸西方各大主流媒体。

　　“豪华的里克索斯酒店，华丽的大厅里布满装饰柱子，看起来总是像一个放在桉树丛中的镀金笼子。”路透社记者瑞安(Missy Ryan)写道，“就算我们离开，政府的监视人员也在我们周围徘徊，指示接受采访的居民要怎么回答问题。”

　　这是一家在战时也维持每天500多美元收费标准的酒店，记者一旦进入，就不能在没有监视人的情况下擅自离开，亦不能随便外出采写新闻。

　　“镀金笼子”至少要比“昂贵的地狱酒店”更有迷惑性。

　　被困期间，这些记者们的“标房”只是一条拥挤的走道。

　　“白天黑夜，全体记者在被困期间都待在一条走道里，因为我们感觉，似乎走道更安全。而且我们还有一个房间，如果感到情况真的变糟，我们就可以躲进去。”普莱斯说，“所以我们连睡觉也穿着防弹衣。”

　　“旋即周六深夜，的黎波里爆发了起义，整个城市开始被攻陷，我们则逐渐确信，将无法离开这家国有酒店了。”普莱斯写道，“周日(21日)，卡扎菲政府派来监视我们的人带着他们的家人离开了。”

　　转机

　　事态几经曲折，考验着记者的神经。

　　“到了周一清晨，我们起床后发现了一些年轻的枪手，他们控制了酒店，在周围不停走动。”普莱斯写道，“对于他们要干什么，我们很担忧，他们要保护我们么？还是把我们当成卡扎菲的敌人？在卡扎菲这一方，不少人都声称外国媒体在此次内战报道中，立场偏颇，搞得大家焦虑了几天。”

　　“当然，酒店中不少员工不是利比亚人，而且跟我们一样担惊受怕，希望躲得远远的。最终他们也被允许离开了。”他说，“我想，那些卡扎菲政权的公务员和当权者都知道的黎波里有了麻烦，但认为应该还有回转余地。”

　　另一个被困记者，CNN的马修·昌斯(Mathew Chance)则听到了另一种观点，他认为这些卫兵“和我们一样，也被屏蔽在讯息之外了”。

　　攻心为上，这些守卫们的态度软化成为记者们的求生希望。

　　“所以在采取了很多有说服力的方式向他们证明，这是一条死胡同之后，他们态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昌斯说。

　　阿齐齐亚兵营的失守是一个转折点。

　　23日，反对派军队占领了阿齐齐亚兵营，一天后，卡扎菲发表讲话说，他放弃阿齐齐亚兵营是“战术撤退”。

　　最新消息显示，卡扎菲疑似藏身地再遭包围。

　　在脱困里克索斯酒店的关键时刻，国际红十字会的协调也起到了作用。

　　24日，在听说国际红十字会的车来接应时，各国记者同守卫谈判，而经过其中通晓阿拉伯语的记者的一番解释后，卫兵缴械离开。

　　最终，30余名国际记者被转移到另外一家安全的酒店休息。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马朝旭24日也证实，中国驻利比亚使馆已成功将受困的黎波里酒店的5名中国记者安全接出并妥善安置。

　　他们来自中央电视台和凤凰卫视等媒体。

　　后怕

　　脱身的记者们依然需要好运。

　　25日，利比亚反对派武装人员与政府军在的黎波里的战斗仍在局部地区进行，小规模巷战时有发生。反对派武装人员在的黎波里各个入口均设置了哨卡，盘查当地过往车辆。

　　“全国过渡委员会”主席贾利勒24日称，连日来在的黎波里的交战已造成至少400人死亡，2000人受伤。

　　当其他一些媒体的记者驾车在市内寻找旅店时，两名反对派武装人员突然拦住记者的车辆，称前面一条巷子内反对派武装人员与卡扎菲的支持者正在交火。

　　瑞安则回忆道，记者们曾被指责是“为北约空袭来做内应的间谍”。

　　“但是从上周六起，他们的态度和他们的自信，一下子改变了，监视人员不停在酒店大堂打电话，并询问记者们前线消息。”瑞安表示。

　　此后，瑞安听到了数次空袭，主要是迫击炮、火箭以及一些自动武器的轰鸣声，此外一些夜光弹就落在记者们的阳台上。

　　美国福克斯新闻网记者马考斯基(Tadek Markowski)认为：“我们可以说已经变成人质，因为我们一直无法走上街头，甚至没法到我们的阳台上去。”

　　当瑞安尝试在她阳台上架设卫星天线时，一个狙击手向她开枪，而另外一名英国记者打算逃离时，守卫直接用枪指着他。

　　被困的记者只能通过推特(Twitter)等工具同外界保持联系，在本周三，当事件发展得越来越糟糕时，Twitter上的留言已经变成了向所爱之人的安抚。

　　更糟糕的是，在24日，当四名《纽约时报》记者打算接近酒店时，卫兵朝天鸣枪，把他们也关进酒店，而里面的其他记者则表示，没有足够的水来支持这么多人了。

　　“食物和水开始短缺，电力被切断。”瑞安写道，“这个酒店有可能成为卡扎菲力量和反对派决一死战的地点，这个令人恐惧的念头一直不断地在我们脑海浮现着。”

　　除了外交斡旋外，已有被困记者所属国家打算强力突破酒店。

　　有报道称，驻扎在英国军舰上的英国特种部队和皇家海军陆战队员一度开始编制应急预案。

　　幸而这一幕没有发生。

　　伴随阿齐齐亚兵营陷落，当国际红十字组织的官员跑进酒店大厅，告诉记者可以安全撤离时，记者们高兴地冲出了大门。

　　在一张书桌上，记者们找到了长期以来怀疑被通讯监视的证据。

　　“一打记者们发送的私人电子邮件。”瑞安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