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志超

　　连日来，利比亚局势急转直下，一直陷于僵局的战事忽然迎来关键转折点。8月20—23日，不到3天时间，利比亚反对派势如破竹般攻进首都的黎波里，并很快基本控制了首都局势。8月23日，作为卡扎菲权力重要象征的阿齐齐亚军营被攻陷，卡扎菲不知所踪。就目前来看，持续5个多月的利比亚战事行将结束，短期内反对派彻底控制的黎波里及全国已无多大悬念，曾被卡扎菲统治达42年之久的利比亚将正式进入“后卡扎菲时代”。

　　战事一波三折

　　由于受到突尼斯和埃及两个邻国“茉莉花革命”的影响，2月中旬，利比亚也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并随即发生暴力流血冲突，事态逐步扩大。随着各地抗议活动的升级，利比亚相继出现了官员及军队大规模倒戈、地方失控、政府和反对派武装对抗的情况，卡扎菲面临自1969年上台以来最严峻挑战。

　　3月16日，利比亚政府军开始大规模反击，对以班加西为中心的反对派采取强力武装镇压措施。截至3月19日北约动武前，在政府军强大攻势下，反对派已处于失败边缘，班加西几乎陷入政府军手中。但是，3月17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禁飞决议，3月19日北约正式对利比亚开战后，形势出现翻盘，政府军节节败退场景再次上演。不久，利比亚战事即陷入僵局，双方进入拉锯战。

　　总体而言，反对派在北约的军事、经济支持下，实力不断增长，逐步而缓慢地由劣势转换为优势。其中，利比亚第三大城市米苏拉塔在长达数月的拉锯战中最终被反对派夺取，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随后，反对派又于8月初拿下了重镇扎维耶，彻底使首都的黎波里门户大开。8月20日，反对派武装开始进攻首都并迅疾攻陷，战局彻底改变。

　　卡扎菲命运堪忧

　　从战事角度分析，利比亚大局已定。目前，最大悬疑便是卡扎菲的去向及命运。综合这几日利比亚方面的情况来看，卡扎菲还在利比亚境内的可能性很大，其候选藏匿地包括的黎波里以及故乡苏尔特。8月26日，利比亚反对派“全国过渡委员会”的一名部长称，反对派武装已经包围了卡扎菲及其随行人员在的黎波里所藏身的地区，目前正在监控卡扎菲等人的行动。美国情报机构也声称，卡扎菲应该还在利比亚境内。

　　对利比亚反对派而言，只有抓获卡扎菲才意味着战事的真正结束和己方的彻底胜利。因此，北约及利比亚反对派布下天罗地网，重点搜索卡扎菲及其家族成员。卡扎菲藏身之所被发现，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笔者以为，未来等待卡扎菲的命运可能有六种。第一，在追捕过程中，被一线士兵打死。第二，不甘受辱，自杀成仁，捍卫名誉。第三，被活捉，并在利比亚接受全民公审，最后被公开处决。第四，被捕后移交给国际刑事法庭接受审判。第五，潜逃出国，在国外四处流亡。目前已有个别国家称愿意接收卡扎菲(如委内瑞拉、尼加拉瓜、津巴布韦等国)，但即使接收成功，若无国际协议保证，卡扎菲的前景依然黯淡。第六，政府军与反对派达成妥协协议，允许卡扎菲在境内生活，条件是公开宣布弃权并不得干涉政治。然而，无论是上述哪一种可能性结局，等待卡扎菲的都将是悲凉的选择、凄惨的命运。

　　“后卡扎菲时代”来临

　　虽然利比亚战局已尘埃落定，但是利比亚的国家命运却并不因战事结束以及卡扎菲的离去而清晰，利比亚依然面临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后卡扎菲时代”的利比亚将具有下列四大鲜明特征。

　　其一，强人政治终结，民权时代开启，“去卡扎菲化”将是新政权采取的最重要措施。卡扎菲时期，一人和一个家族独大，但未来利比亚恐怕很难再出现卡扎菲式人物。

　　其二，卡扎菲时代近42年的政治稳定局面将被打破，利比亚即将进入一个政治上极其动荡与纷争的过渡时期。

　　其三，卡扎菲时代全国大一统局面将面临重大威胁，部族主义抬头，东、西、南三大区域的自治或分离趋势可能日益明显，国家面临分裂威胁。

　　其四，当前主要战事虽已结束，但武装冲突、部族武装割据、恐怖主义与暴力行为活跃可能构成利比亚今后的主要安全生态特征。利比亚日后恐很难再享有此前的和平与安宁。

　　利比亚成最大输家

　　事态发展至此，人们不禁要问，在这场持续5个多月的战争中，究竟谁是输家，谁又是赢家？笔者以为，有的很明显，有的则难以界定。

　　目前来看，利比亚反对派无疑是最大的赢家。但鉴于反对派成分构成复杂，其中的民主派、世俗派、亲西方派、伊斯兰分子、部落分子都各有胜算，且大小不一。

　　法国总统萨科齐也是欧盟中当之无愧的大赢家。作为战争的发起者，利比亚战争很大程度上也是萨科齐与卡扎菲的对决，如今萨科齐获胜了。最值得庆幸的是，卡扎菲在法国大选前倒台了，不然倒台的很可能是萨科齐本人。对英国首相卡梅伦来说同样如此。卡扎菲的倒台相当于救了深陷伦敦骚乱和《世界新闻报》窃听丑闻之中的卡梅伦一命。美国虽未全力投入，但仍担当了北约的幕后支持者，因此，奥巴马也可以算是胜利者。另外，北约、土耳其、卡塔尔以及出尽了风头的俄罗斯，也都是赢家。

　　不过若换个角度看，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既可以说是赢家，也可以说是输家。对美国而言，本无意卷入战争，也无意推翻卡扎菲，奥巴马可说是被萨科齐拖下了水。奥巴马为其在战争中的模糊态度饱受内外批评，而萨科齐现在则可以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了。

　　同时，与当年的伊拉克战争一样，欧盟在这次的利比亚战争中再次发生了分裂，一些国家不愿参战，一些国家先后宣布退出战争，都彰显了其自身的内在机制缺陷。北约表面上赢了战争，但却充分暴露了其内部的分歧以及军力的不足。离开了美军，欧盟和北约的军队根本不能打仗。

　　除此之外，阿拉伯世界和非洲也都是这场战争的输家以及受害者。前者再次暴露出了自身的致命缺陷，即面临外难时却一直在分裂和内斗，缺乏集体行动能力；而对于后者来说，不仅体现在战争中非盟的作为有限，更表现在非洲国家将失去一个非盟自力更生发展的推动者和支持者。

　　但归根到底，作为国家的利比亚以及受战争伤害的普通民众才是这场战争的最大输家。战争带给利比亚及其人民的，只有无法确定的未来和可能的无休止内战。

　　卡扎菲垮台冲击地区

　　2003年伊拉克战争爆发时，时任埃及总统的穆巴拉克曾发出警告：这场战争会打开中东大乱的“潘多拉盒子”。伴随着萨达姆的下台，该预言果然应验。这一次，卡扎菲的谢幕也将给利比亚乃至地区局势带来一系列重大影响。

　　首先，利比亚从此进入一个高度不确定时期，其政治、安全和经济重建的不确定都将成为“后卡扎菲时代”的主要特征。

　　其次，卡扎菲时代的结束，将对中东“茉莉花革命”产生重大冲击，可能出现新一波“革命潮”。对西方而言，武装干涉革命将被视为推动革命成功的模式之一，从而鼓励其作进一步推广。在收拾完卡扎菲后，西方及北约下一步可能腾出手来集中对付叙利亚和也门。近来，随着利比亚战事的逐步明朗化，西方已逐渐抬高了对叙利亚的批评声音，并公开要求巴沙尔下台。

　　再次，在“后卡扎菲时代”，利比亚很可能成为北非动荡的一个最主要源头。利比亚局势动荡不仅威胁自身，也将危及周边国家，影响北非以及撒哈拉非洲的稳定，北非恐怖主义威胁亦将加深。

　　最后，卡扎菲时代的外交基本上是三条线：反对西方、领导非洲、结盟阿拉伯兄弟。而“后卡扎菲时代”的利比亚外交无疑将“另起炉灶”，亲西方很可能将成为主要方向，与阿拉伯世界的关系也将得到修复，但与非洲的关系则可能出现冷淡。“后卡扎菲时代”的利比亚恐将无意去做非洲的“老大”，并大幅减少对非援助，这将对地区关系产生重要影响。

　　(作者单位：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西亚非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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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比亚局势大事记

　　2月15日，利比亚数个城市包括首都的黎波里爆发大规模游行示威，要求执政42年的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下台。

　　3月17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在利比亚设立禁飞区。

　　3月19日，法国在巴黎召开落实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利比亚决议的国际会议。随后美英法等国开启了代号为“奥德赛黎明”的军事行动，开始对利比亚实施空中打击。

　　7月15日，美国宣布承认利比亚反对派“全国过渡委员会”为利比亚人民唯一合法代表。

　　7月28日，利比亚反对派军事领袖尤尼斯在班加西被杀。

　　8月14日，利比亚反对派进入首都的黎波里的门户城市扎维耶。

　　8月16日，反政府武装接连攻克紧邻首都的黎波里的战略重镇，对首都形成全面包围阵势。与此同时，原本支持卡扎菲的俄罗斯态度骤变，宣布制裁卡扎菲及其家人。

　　8月22日凌晨，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宣布，反对派武装已控制首都的黎波里，正在全城搜捕卡扎菲。

　　8月23日，北约战机继续对的黎波里发起攻击，轰炸了位于阿齐齐亚兵营的卡扎菲官邸，但卡扎菲仍然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