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张键

　　1月3日，韩国首尔高等法院裁决，不将涉嫌2011年在日本靖国神社纵火的中国公民刘强引渡至日本。中国外交部对韩国法院的这一裁决表示欢迎，而日本则对韩国的这一决定表示“极其遗憾”。1月4日，刘强已经离开韩国返回中国。

　　刘强曾在2011年12月日本东京向靖国神社投掷火焰瓶。2012年1月8日，刘强又向日本驻韩大使馆投掷火焰瓶，韩国警方随即将其拘留并起诉。韩国首尔高等法院判处刘强有期徒刑8个月。

　　此前，日本一直对韩国施压，强烈要求根据日韩间签署的双边罪犯引渡条约将刘强引渡至日本，而中国则希望刘强回到中国，中国认为刘强事件不是单纯的纵火事件，是不满日本对慰安妇问题的态度而纵火泄愤，其中涉及日本历史问题。

　　去年11月，为了审查是否应根据《韩日罪犯引渡条约》将刘强引渡给日本，韩国对刑满出狱的刘强再次执行了拘押令，韩国首尔高等检察厅随后向首尔高等法院提出了审查申请。今年1月3日，韩国首尔高等法院最终作出了上述裁决。

　　政治犯不适用引渡

　　韩国首尔高等法院认定刘强为政治犯，不适用《韩日罪犯引渡条约》将刘强引渡给日本。首尔高等法院的主要理由是：刘强所犯罪行的对象是靖国神社，其在法律上虽是宗教团体财产，但因为靖国神社祭有主导日本对外侵略战争的甲级战犯，靖国神社也就因此具有了政治象征性；刘强对该神社纵火的嫌疑行为具有政治目的，是为了政治上的大义，而这与靖国神社本身所具有的政治意义之间具有直接的关联性。

　　首尔高等法院还认为，引渡政治犯不符合韩国的政治秩序和宪法理念，且不符合大多数文明国家的普遍性价值观。此外，刘强并未造成人员伤亡，造成的财产损失也不重大，考虑到这些具体情况，不能断定刘强犯下了严重、残忍的罪行，因此将刘强释放回中国。

　　结合当下韩国国内形势和韩日关系，首尔法院作出如此判决完全在情理之中。此案的解决与韩国政府和社会对于日本侵略战争及日本殖民历史认知有关。韩国所作出判决的理由和根据也体现了韩国政府和社会对于日本对朝鲜半岛侵略史和殖民史的基本认知和态度，这和韩国政府对待历史问题的一贯认识是一致的。

　　由于朝鲜半岛长期被日本殖民统治，刘强家族的悲惨遭遇再一次唤起了韩国民众对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的惨痛记忆，加之近年来日本在历史问题、教科书问题、参拜靖国神社和慰安妇问题上屡屡激怒韩国国民，韩国民间因此比较同情刘强的遭遇。有的韩国国民甚至认为刘强在靖国神社纵火这一行为是一次“义举”，刘强是一个反日的英雄，根本无罪可言。韩国法院在作判决时，恐怕也不得不考虑韩国社会的公众舆论。

　　此外，刘强的顺利获释回国与中国外交部门的多方积极努力有关。刘强案发生后，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多次在例行记者招待会上表达了中国政府对此案的关注，要求韩国尽快将刘强遣返回中国。

　　日韩关系或受冲击

　　外界普遍认为韩国法院的这一判决可能会对本来就处于低谷的日韩关系的改善带来更加不利的影响。

　　1月3日，日本政府就此事向韩国驻日使馆表示抗议。日方坚持认为，根据日韩双方签署的引渡条约，韩国应当向日本引渡刘强。1月4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表示韩国此举“实际上是无视《日韩罪犯引渡条约》，深感遗憾，将提出抗议”。

　　1月4日，安倍派特使出访韩国，原本希望以两国政府更替为契机修补因岛屿的主权争议而陷入低谷的日韩双边关系，但效果并不理想。日本代表团在与韩国外长会谈时，会谈主要内容变成了抗议韩国政府释放刘强一事，最终不欢而散。

　　此外，据日本媒体披露，新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为了改善受损的日韩关系，原本准备用各种方式和途径推进与即将诞生的韩国朴槿惠新政权的对话，其中包括此次派特使访韩拜访朴槿惠，甚至还曾考虑今年2月朴槿惠就职时亲自访问韩国的可能。

　　但是韩国法院对刘强案的判决显然影响和打乱了安倍改善日韩关系的计划和步骤。面对日本国内朝野的舆论，安倍政府可能不得不重新思考和调整改善日韩关系的突破口，在目前情况下，这显然将成为安倍政府所面临的很棘手课题。从目前来看，安倍内阁充斥着日本右翼政客，今后日韩两国关系可能因独岛(日本称“竹岛”)问题、慰安妇问题、历史问题而进一步恶化。

　　日本自民党重新上台后，保守倾向明显，安倍晋三企图否认二战中日本犯下的战争罪行，减轻日本谢罪程度。此前，日本政府试图修改涉及二战历史问题的“河野谈话”和“村山谈话”。所谓“河野谈话”是指1993年8月，时任日本官房长官河野洋平就慰安妇问题发表声明，承认慰安妇的存在侵害了女性的人权，对此表示道歉和反省。“村山谈话”是指1995年8月15日，时任日本首相的村山富市发表讲话，对日本过去的殖民统治和侵略进行深刻反省和谢罪。

　　这两次谈话是迄今为止日本政府对其侵略和殖民历史最为正面积极的认识，是构筑稳定和平的东北亚国际关系和地区秩序的基础。目前，安倍敢于公开放风叫嚣修改谈话表明了日本公然挑战二战后国际秩序的野心。可以预见，今后日本政府在历史问题上可能会作出更多小动作。

　　据日本媒体报道，迫于美国等国际社会的压力，安倍首相暂时收回了试图修改“河野谈话”和“村山谈话”的既定政策，表态称要发表历史新谈话，着眼未来，阐明日本新一任政府看待历史的相关立场。

　　日本历史问题中韩有共识

　　对于韩国法院如此判决的原因，有些西方媒体主观臆测韩国作出上述判决是因为韩国受到了来自中国的强大外交压力；日本舆论普遍认为是因为韩国更看重中韩关系而轻视日韩关系；韩国国内也有部分人士认为韩国法院的判决是出于韩国国家利益的考虑，因为目前韩国的国家利益与中国捆绑更深，而得罪日本对韩国国家利益影响有限。这些解释是否属实难以考证。当然，如果将韩国法院的这一判决解读为向中国释放善意，可能也并不为过。

　　不管怎么样，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韩国法院在此时作出如此判决也在客观上传递出某种微妙的政治信号：那就是对日本政府企图修改涉及二战历史问题的“河野谈话”和“村山谈话”表达不满，向有意在日本历史认知问题上倒退的安倍政府施压。

　　就中韩关系而言，刘强案的判决无疑有助于进一步加深中韩之间的双边政治互信。中韩建交以来，双边关系虽然不时受到个别问题的干扰，但是总体保持稳定。在过去，只要面对与中韩两国共同相关的日本历史认知问题时，如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问题、日本修改历史教科书问题以及慰安妇问题等，中韩两国即使没有事先协商和沟通，也会不约而同地持相同或相近的立场，因为中韩两国都曾经遭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伤害，可以说，共同的惨痛遭遇和历史记忆是联系中韩两国对日外交的纽带。

　　刘强案说明了中韩两国在日本侵略历史问题上存在共识。今后随着日本政界和日本社会的集体“向右转”，日本很可能会在历史问题上继续人为制造更多摩擦。鉴于此，中韩两国政府可以以刘强案为契机，携起手来、着眼长远、未雨绸缪，今后在历史问题上不仅要坚守既有的共识，而且还应继续加强沟通、协调和合作。

　　中韩两国要尽力避免过去面对日本在历史问题上挑衅时各自为政的局面，将来一旦日本在历史认知问题上出现倒退，中韩两国要积极加强沟通协调，互相支持、互壮声势，以向日本发出更强大、更清晰的声音，这或许将有助于敦促日本树立正确的历史观，从而避免日本在历史问题上越走越远。

　　(作者单位：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亚太研究部)

　　来源： 法治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