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经济新谋划

　　银行业联盟问题、中小企业发展与就业问题、单一数字市场问题进入实质探讨和操作阶段，显露出欧盟在新经济形势下的新思路

　　文/魏亮

　　日前，2013年欧盟峰会在欧盟委员会办公地布鲁塞尔举行。会议设定了“单一数字市场”、进一步推进银行业联盟建立、改善中小企业融资和就业等三大议题，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和共识。

　　虽然峰会主题最终还是被“窃听门”冲淡，但值得关注的是，化解债务危机、促进欧盟成员国摆脱困境等基础性命题已经由台前退至幕后，显露出欧盟在新的经济形势和背景下的新思路。

　　纷繁复杂的塞浦路斯债务危局得到平稳解决，标志着欧洲主权债务危机基本进入末期。因债务而再起混乱的可能性越来越低：重灾区国债占GDP比例逐步下降，甚至连希腊10年期国债收益率也进入10%以内的较安全区间，短期内财政上的可持续性得到了一定保障，构成了欧洲经济的信心支柱；拯救欧洲危机的一套机制也越来越成熟，得到了欧洲稳定机制(ESM)和直接货币交易(OME)在财政和货币上不惜一切代价的预期和实际保障，构成了反危机的资金支柱；德国总理选举实现了默克尔继续主政的平稳延续，为欧盟核心国家专注于反危机变革提供了政治保障，构成了反危机理念的政治支柱。

　　这三大支柱使欧洲经济预期逐步稳定。经济增速开始由负增长向零增长甚至正增长迈进。欧元区二季度GDP终值环比增长0.3%，似正在形成尚不可靠的脆弱的经济拐点。然而即使是这样一点起色，已足以使欧盟的领导人们腾出头脑，开始思考欧盟成员国解决危机余孽之法、经济发展之策和长远战略大计。由此，银行业联盟问题、中小企业发展与就业问题、单一数字市场问题在欧盟峰会上递进式进入实质探讨和操作阶段也就顺理成章。

　　众所周知，欧债危机并不是单一的国债危机。尤其是在欧盟化解债务危机的过程中，银行业的隐患被充分曝光甚至升级。这使现阶段欧盟内部银行出现系统性问题的金融风险超越了既有的财政不安全。为了比较彻底地化解这一隐患，欧盟开出的药方是建立一个银行业联盟，由欧洲央行实行统一的监督和管理。这隐含着多重谋划：一是把欧洲银行各自为政的微观审慎监管制度化地上升为欧洲央行统一的宏观审慎监管；二是借此把银行危机与债务危机用一道统一筹划管理的防火墙区隔起来，防范银行业－债务危机螺旋式相互影响和恶性循环；三是建立以存款保险制度为核心的金融消费者保障制度，填补欧洲银行业的天然缺陷，平复恐慌，稳定市场对银行业的预期。

　　要形成这样的制度设计既是宏伟的战略构想，也是在缺乏集体行动能力的欧盟内部难以短期实现的目标。这次欧盟峰会再次印证了这一点：实现银行业联盟的远景更加清晰，但在具体问题上，怀有不同打算的利益攸关大国妥协的进展少得可怜。正如意大利总理莱塔在峰会结束后所说的：“问题银行解决方案已经在峰会上取得小小的进步，我们不希望在目前的进度上作出哪怕最小的让步。”好在小步慢跑正是欧盟融合与解决问题的特有文化。欧洲央行已经正式启动欧元区银行业全面审查。基础层面和决策层面的同时推进或许能使欧洲变革的速度有机会超过银行业隐患恶化的步伐。

　　欧盟峰会往往进展很小。核心国家在峰会前后的政策举措更能映射此类集体行动被束缚住手脚的烦恼。就在峰会开幕前不久，法国变相推出名为“互助贡献”的所谓富人税。税率预计平均将达75%，税基却很小，绝大多数法国富人都能绕过这项暧昧的征税政策。由此，让富人出血、缩小贫富差距成了彻底的政治口号和兑现竞选承诺的表面文章。其背后却包含着欧债危机已经孳生社会政治僵局和困局的隐忧，显示出以法国为代表的欧盟国家在解决失业、贫富差距等结构性问题上本事不大、办法不多。于是改善中小企业融资、解决就业问题照旧被放在峰会亟待解决但难以解决的显要位置。

　　“单一数字市场”是解决欧洲增长动力不足的最新点子。据欧洲政策研究中心估计，欧盟范围内若能实现统一数字市场，将在10年内带动5000亿欧元(约合6890亿美元)的经济增长，其对就业的促进作用自然不言而喻。从基本的道理和规律上看，这种降低“交易成本”的政策规划是危机后“促就业、求增长”的首选。然而，在实际操作层面上这却是个比银行业联盟更深刻的信息主权和安全难题。现代国家竞争力的核心正是标准之争。统一标准、降低成本知易行难。可以预料，统一数字市场的“远水”解不了仍在激化的就业等欧洲结构性矛盾的“近渴”。

　　美国对欧洲国家领导人的“窃听门”成为峰会上压倒一切的非正式主题并不奇怪。各国领导人纷纷对此表示愤慨，甚至显露出要与美国拉开架势算账的姿态。“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更似有因此搁置的可能。然而，“窃听门”或许并不会真的阻碍美欧之间在经济上亲近和战略上的相互利用。危机后，以TTP、TTIP为代表的国际经贸金融新形势广泛兴起。这既体现为美国拥抱太平洋、大西洋的“两洋”战略，也包含着欧洲融入其中、传播欧式思想、价值观和规则制度的战略打算。其今后的制度性红利不可估量。与此相比较，短期内美欧间的政治龃龉、欧盟峰会上的牢骚满腹都将是过眼烟云。或许，在欧盟峰会间隙的私密场合，如何利用“窃听门”事件和美国讨价还价，在欧洲全球经济、战略利益上加分才是重要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