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在特朗普当选后首次进行并发布的、有关中国民众和精英人士对美国与中美关系态度的问卷调查报告。
共和党人唐纳德·特朗普宣誓就任美国第45任总统已经超过两个月。观察过去两个月的中美关系发展，大致可以总结出三个核心特征：
第一，中美关系在当前美国的外交领域仍属于相对扑朔迷离的一对双边关系。特朗普竞选期间提出的外交理念在其当选之后多数都付诸实践了，例如退出TPP、修建美墨边境墙、禁止部分穆斯林国家的移民入境，以及和东北亚与欧洲盟国讨价还价，在维系同盟关系和履行军事协助义务上提高要价等。但是，关于中国的竞选理念基本上都还没成为事实。例如，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及当选后，多次触碰台湾问题，对“一个中国”政策表现出模糊态度并史无前例地与台湾当局领导人蔡英文进行通话。但是在其当选后，美国政府仍公开宣布承认“一个中国”政策，认为遵守“一个中国”政策同样也符合美国的利益。又如，尽管直到目前特朗普仍然发表有关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对中国企业征收惩罚性关税等威胁言论，但事实上有关言论也只停留在威胁层面，尚未付诸实践。对于中美关系未来会如何发展，仍存在很多未知数。
第二，两国在国际舞台上以始料未及的方式出现身份转换。事实上，在奥巴马执政期间，中美两国也曾有机会出现身份转换——奥巴马团队提出的G2构想，即是以中美共治方式应对全球问题，但未被中国接受。其后，美国祭出了“亚太再平衡”、“重返亚洲”等战略，中美关系演变为“大国间的竞合关系”，竞争与合作并存。
为了避免中美走向零和博弈“新冷战”，中国在2012年前后提出了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但并未获美国真心接受。特朗普当选之后，美国外交政策呈现出“美国第一”、重新评估国际贸易政策和海外安全同盟关系的战略收缩与贸易保护态势。在这个背景下，习近平主席于今年1月出席瑞士达沃斯论坛并发表题为《共担时代责任共促全球发展》的主旨演讲。
考虑到近几年中国一直在推进的“一带一路”倡议，外媒普遍认为中国代替美国扛起了全球化的大旗，成为了自由贸易最坚定的拥护者。而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在刚刚结束的访华行程中，也罕见地对中美“新型大国关系”进行了回应。
第三，中美执政团队的接触已经开始，未来一年是定型期。在世界大国中，特朗普总统和中国领导人的通话相对而言是较晚的。不过，特朗普本人公开评价这是一次很“温暖”的通话。同时，他本人祝福中国农历新年的时机也稍晚，但提前“派出”了女儿伊万卡和外孙女前往中国大使馆参加了春节主题文化交流活动。虽然特朗普的表现没有如中国所期的热络，但也是有交流和接触的且氛围不错。《环球时报》曾评论说：中美两国的“大警报”解除，双方开始“讨价还价”。《参考消息》也评论说：中美开始就“关心的议题”沟通意见。《凤凰新闻》则评论说：此次外长会晤是中美双方合作的信号。同期，中国外交、经济领域多名高级官员，包括副总理汪洋、央行行长周小川、外长王毅、中财办主任刘鹤、财政部部长肖捷等都与美国的核心政要进行了沟通，而中美两国正迎来特朗普总统就任后元首间的首次会晤。中美执政团队的前期沟通相信是紧锣密鼓、一刻未停，而中美两个大国的新博弈刚刚开始，未来一年将是定型时期。
以上的三个特征，同样投射到中美关系的重要参与者和见证者，即中国民众与社会精英人士的意识之中。2016年12月至2017年1月，中国本土知名的民意调查机构零点集团对3696名中国普通公众及375名中国政界、商界、学界与媒体界精英人士进行了问卷访问，以探求受访者对美国和中美关系的态度。通过这项调查，研究人员初步得出以下7大结论：
一、在奥巴马执政期间，中国公众及精英对美国的好感度呈下降趋势，但仍然相信在奥巴马第二个任期结束时，中美关系有所改善。
在中国民众对美整体印象的调查数据中，精英群体对美国的整体好感度始终高于普通公众，但两个群体对美好感度都呈下降趋势。2007年，中国民众对美好感度约为6成，而十年后，这一数据下降至（55%）。精英群体的这一数据也有所下降。
尽管如此，中国受访者仍然相信美国是中国重要的合作伙伴，而中美关系呈现改善的良好势头。
在被问及哪些国家是中国重要的合作伙伴时，美国同俄罗斯、英国一道处于第一梯队。其中，88.7%的中国普通公众都认为俄罗斯对于中国来说是重要的合作伙伴。英国以84.7%排在第二位，而82.6%受访者则提到了美国。
注：本题为多选题，所有选项应答比例之和大于等于100%。
数据来源：零点有数-国际关系事业部，中国人眼中的美国与中美关系调查，2016年12月-2017年1月。
二、对于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后中美关系的走向，中国民众呈现出明显的态度分化，认为中美关系将改善、将恶化、将保持不变的受访者均大体占到二至三成。
调查结果显示，有31.9%的普通公众认为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中美关系将会得到改善。但同时也有23.4%的普通公众表示中美关系将会变差。另外还有29.5%的普通公众认为，中美关系未来将保持不变。
总的来说，中国普通民众对中美关系的走向呈现出判断与预测上的分裂态度，这与当前中美关系扑朔迷离的状态形成了呼应。
数据来源：零点有数-国际关系事业部，中国人眼中的美国与中美关系调查，2016年12月-2017年1月。
三、中国民众和精英均认为中国实现了迅速崛起并将继续扩大影响力，而美国有所衰落并可能继续收缩。对于20年后的亚太权力格局，中国民众和精英都一边倒地相信中国将成为主导力量。
调查数据显示，中国普通公众（73.2%）及精英人士（90.9%）都认为中国的影响力在过去十年中有所增强。同时，普遍认为美国的影响力在过去十年保持不变甚至有所削弱（公众，58.8%；精英，73.6%）。谈到对未来的看法，中国的普通公众及精英群体大多认为美国在特朗普新政府领导下影响力增强的可能性较小。而对于中国未来十年的发展，大多数人则认为中国的影响力将会持续增强（公众，72.4%；精英，85.1%）。
当被问及二十年后亚太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国家时，有71.2%的中国普通公众以及85.9%的精英群体都选择了中国。美国尽管排在第二位，却仅分别获得了12.5%和7.7%的支持率。日本与俄罗斯在中国民众间的这一数据则仅为5%左右。
以上数据，可以从一个侧面证明，中美两国出现“身份转化”在中国具有社会基础和民意需求。
注：上图中，每个国家对应的一组数据，“/”左侧为民众调查结果，右侧为精英调查结果。图中仅列出了中、美、日、俄四国的提及率。其他国家因提及率过低未显示。
数据来源：零点有数-国际关系事业部，中国人眼中的美国与中美关系调查，2016年12月-2017年1月。
调查显示，中国普通公众认为，为了成为世界超级力量中国最应该“保持经济稳步增长，提升国民生活质量”（56%），接下来，应该“增强军事实力，保护国家利益”（52.7%）。排在第三位的是通过外交手段提升国际声望，在国际事务中充当领导角色（36.3%），这一数据相较于2012年来说，上涨了9个百分点（26.5→36.3%）。
四、中国受访者认为美国在试图遏制中国，不接受中国的崛起。中美关系的难题主要是由美国政府造成的，美国政府处理中美关系的可信赖度有所下降。当前最令人担忧的是台湾问题。
分别有六成普通公众及精英人士认为美国试图阻止中国崛起（61.4%/60.8%）。同时，近七成普通公众（69.8%）及五成半的精英人士（55.8%）认为中美关系之间的问题主要是由美国政府造成的。在一系列影响中美关系的问题中，受访者对台湾问题的担忧度位居榜首。
数据来源：零点有数-国际关系事业部，中国人眼中的美国与中美关系调查，2016年12月-2017年1月。
调查结果还显示，中国普通公众以及精英人士认为对中国对美国信任程度相较2011年有所降低。特朗普当选导致中美关系摇摆不定，尤其是特朗普涉及台湾问题、中美经贸关系的有关言论无不加剧了中国受访者的忧虑。
调查显示，中国民众认为中美可以在多个领域进行合作从而共同受益，贸易领域合作居首位，其次是环境保护以及全球经济稳定。
数据来源：零点有数-国际关系事业部，中国人眼中的美国与中美关系调查，2016年12月-2017年1月。
调查显示，中国民众认为未来中美之间爆发冲突的来源最有可能是台湾问题。
数据来源：零点有数-国际关系事业部，中国人眼中的美国与中美关系调查，2016年12月-2017年1月。
五、中国民众相信，美国对亚太地区的政治介入和军事存在造成了相关国家关系的紧张，精英人士则更加赞同这一观点。
调查结果显示，五成公众（49.7%）以及七成半精英受访者（74.4%）相信，美国对亚太地区的政治介入和军事存在造成了相关国家的关系紧张。对于南海问题，分别有七成公众(71.8%)和九成精英受访者(90.4%)认同“美国作为非当事国不应该介入，这一地区性问题应由当事国自己解决”。
数据来源：零点有数-国际关系事业部，中国人眼中的美国与中美关系调查，2016年12月-2017年1月。
当然，对于美国作为直接当事国的朝鲜半岛问题, 主流意见较为温和，73.3%的普通公众认为中美合作对于缓解朝鲜半岛局势“非常”或“比较”重要，87.3%的商界精英认为中美合作对于缓解朝鲜半岛局势“非常”或“比较”重要。
六、中国主流民意否认中国导致美国失业加剧，而相信中美经贸合作对双方有利。对于特朗普威胁对中国产品增加征收关税，中国精英人群表达了担忧。
超过八成的普通公众（83.1%）以及超过九成的精英人士（93.1%）认为和美国进行贸易往来有利于中国的经济发展。超过七成普通公众（73.7%）及近九成的精英群体（88.0%）则认为中国的产品使美国消费者受益。同时，超过半数普通公众（51.0%）以及超过七成的精英人士（73.9%）不认同中国是导致或加剧美国失业问题的主要原因。
特朗普在竞选时表示美国应对中国商品加收45%的高额关税。围绕相关言论，六成受访的精英人士对于未来中美贸易的发展前景表达了担忧。其中，政策专家群体担忧最为严重，有64.0%的政策专家表示非常/比较担忧，同时，有62.7%的媒体人以及54.7%的商界精英表示了对于高额关税的担忧。
数据来源：零点有数-国际关系事业部，中国人眼中的美国与中美关系调查，2016年12月-2017年1月。
七、尽管美国影视作品对中国民众改善对美印象以及增进对美国的文化亲近感作用有限，但中国民众仍普遍支持中美进一步增强在影视文化领域的合作。
调查结果显示，62.2%的受访公众以及91.7%的受访精英人士曾观看过美国的电影、电视节目，另有17%的普通民众和57.6%的精英人士则观看过美国主题的展览或音乐会、演出等。而在受访精英群体中，三分之一曾到访过美国。
数据也表明，在观看过美国影视节目、文化产品或到访美国后，仅有不足半数受访者对美国产生了更好的印象。尽管如此，中国民众仍对美国的影视作品充满了热情与期待。当被问及是否支持中国的电影公司制作更多有美国著名影星参与的电影，或是展现更多中国影星和华裔电影明星的电影时，有68.7%的普通公众及80.5%的精英群体都表示了赞同和支持。
整体来看，尽管特朗普当选新一任美国总统被国内外媒体评价为“黑天鹅事件”，且中美关系的走向被描述为“扑朔迷离”，但总的来说，中国民众和精英阶层对中美关系的预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观。同时，尽管对美民意出现了分化现象，但主流民意对美国和中美关系的重视度不减、对中美展开经贸合作和安全合作的支持度不减、对加强中美媒体对话与文化交流的热情度不减。民意对美国新政府的重点担忧是中国核心国家利益的映射，那就是妥善处理台湾问题和“一个中国”政策、反对贸易保护主义和坚持自由贸易政策。而对于美国外交政策的新走向，相信将长期被置于中国政府、社会精英人士与普通民众的聚光灯和放大镜之下。
技术说明：本次调查于2016年12月10日-1月05日针对全国27个省、直辖市及自治区，134个地级市，273个市辖区/县级市/县进行抽样调查。计划执行3500个样本，共计实际回收有效样本3696个。抽样误差为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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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研究咨询）
责任编辑：李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