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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晋东才女石评梅的一生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3月19日14:58 《人物》杂志
石评梅 文/李文清 北京。陶然亭畔最亮丽的风景当属“高石之墓”。沧桑数度,劫后犹存。一尊青年男女并肩相依的雕塑,是对已经“忘却”的最好的纪念。墓主高君宇,中共早期著名的政治活动家、理论家,中共北方党团组织的主要负责人;石评梅,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女作家、诗人。前者“壮志未成身先死”,29岁病殁;后者“零落成泥碾作尘”,26岁殇逝。他们是一对情侣,生前并未牵手,死后却终同眠。梁祝化蝶那是神话,高石同穴却为现实。何以至此?拂去岁月尘沙,透过时空隧道,我们发现那深沉幽暗的墓冢中埋着一曲动人的啼血绝唱。 晋东才女 石评梅(1902—1928),山西平定县人。幼名元珠,学名汝璧。她儿时喜欢梅画,稍长后,自号评梅,斋名“梅窠”。 父亲石铭是清末举人,46岁得女,视如掌上明珠,亲自督学。小评梅四岁能读三字经、千字文,继而四书五经、五古七绝、圣人故事、稗官野史,广览博猎。石铭虽是举人出身,但不迂腐,不守旧。辛亥革命后,他剪掉辫子,走出大山去了省府太原,曾任省立图书馆馆员和中学教员。高君宇、高长虹都是他的得意弟子。石评梅12岁时入山西省立女子师范。在校期间,她各科成绩优秀,琴棋书画、诗词文赋均很出色。她的风琴演奏相当拿手,闻名遐迩。某年春节,她画了一幅梅花条幅,自己配诗,诗云: 有梅无雪不精神, 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 与梅并做十分春。 这幅《雪梅图》立意不俗,凸显了梅的风骨精神。这位十六七岁少女的画作,竟引得县城一些知名老学者来观赏。她也因此被誉为晋东才女。石评梅曾因参加女师学潮被校方除名,但学校当局惜其才学,又恢复了她的学籍。 石评梅经历坎坷,心比天高,却命如纸薄。 1920年,18岁的石评梅被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录取。机遇不适,是年女高师国文系不招生。无奈之下,石评梅权衡自己的兴趣,读了体育系。 毕业前夕,因文会友,她结识了国文系的庐隐(黄英)和陆晶清(小鹿),因身世相近、情趣相投,她们很快成为挚友,形同姐妹。庐隐长石评梅四岁,乃父也是举人。她长相平平,自称“丑小鸭”;但为人豪放、热情,有才气,时与冰心齐名。石评梅与陆晶清的关系则更近些。陆晶清在报端常读石评梅的诗文,很是钦羡。当她获知石评梅是自己的校友时,便慕名求教。她俩不仅有共同的爱好,也有共同的抱负。加之陆晶清没有了母亲,石评梅没有亲兄妹,两个飘零异乡的少女互诉心曲,感情自然在一般姐妹之上。 1923年底,石评梅毕业了。女高师校长许寿裳亲自向附中校长林砺儒推荐她。林校长择师要求很高:“要德性、技术、才干并重。”许寿裳风趣地说:“我本来要她在校服务,不过看你去年替本校效劳过分的分上,就让你请去吧!”石评梅被聘为附中女子部学级主任、体育教师。由于她国学功底厚实,又兼任国文教员。工作之暇,她还充任过春明公学义务体育教员,是全校授课钟点最多的教员之一。 石评梅在教学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据她的老学生李健吾回忆,她在一次座谈会上动情地说:“我最近读了本小说,叫《爱的教育》,读完后我哭了。我立誓一生要从事教育,我爱他们。”石评梅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在附中一干6年,直至病逝。 石评梅施教讲究全面,教书又育人,她利用“总理纪念周”活动给学生讲述历史,讲民族,讲气节,讲孙中山革命,讲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讲女性的独立与平等。她欣赏亚米契斯《爱的教育》,“用理智的同情来情育同学”。她的口头禅是“让我们学着为别人尽量多做点儿事吧。”“让我们一起学做蜡烛好吗?”为帮助学生增长知识,她捐出自己心爱的几十本藏书,为班上建立了“图书柜”。有的学生爱好写作,她精心辅导,传授“三多”秘诀:多看,多读,多写。她说,“看,是看社会,看人生;读,是读书;写,是练笔。”日后成为现代文学史上名作家的李健吾、蹇先艾和李大木冉,那时都是附中的学生,都不同程度地沐过石评梅的教泽。 庐隐说石评梅对学生“真仿佛是一个温和的大姐姐,对待小妹妹似的,所以没有一个学生不受她的感化。”后来成为编剧、作家的颜毓芳,感受最深。她幼年丧母,受封建家庭嫌弃,遭遇坎坷。石评梅率附中女排参加华北运动会,天奇冷。颜毓芳没带行李,比赛后,衣、鞋未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石评梅帮她脱鞋,怕她冻着,强拉她与自己合铺。颜毓芳感动得哭了,石评梅帮她擦泪,对她说:“有什么困难都跟我说,我来帮助你。”颜毓芳说,“我失去了多年的母爱,今天石评梅先生又给了我了!” 石评梅是位十分敬业的教员,她培养的附中女排,1928年在华北运动会上大显身手,得了亚军。当时《世界日报》运动会画刊上还登出了石评梅和附中女排的合影。但有的小队员不服气,认为她们应得冠军,责怪裁判不公,要石先生去交涉。石评梅教育她们:“胜败是兵家常事,不要那么女孩子气,输了就哭。”同时给予鼓励:“你们是初中生,人家是大学生(燕大),应该让大姐姐赢这场球。你们还小,长点志气,努力练习,争取下届拿冠军吧!”她的慰藉使队员们破涕为笑。 老教育家汪震在《评梅的女子教育》中,称赞她是“文学家、体育家、教育家”,说她“以教好体育作为德育的一个门径”。 好人一生不平安 “好人一生平安”,那是祝福。但有的好人往往一生不平安,石评梅即是。且让我们回到从前。 山西桃河畔的小鸟石评梅,向往蓝天,她要进京考学。尽管开明的老父有意放飞,但总割舍不下,于是辗转托人,把她托付给乡人、时为北大学生的吴天放,请他“多多关照”。 孰料这只志在蓝天的小鸟,却被吴天放锁进了他私欲的笼中。 吴天放,北大毕业,风流倜傥。他见到慧质兰心的石评梅后,不禁怦然心动。他殷勤体贴地把石评梅护送进京后,要陪她到女高师报到,被石婉拒。不几日,他邀石评梅逛公园,在“来今雨轩”吃饭。席间,当他们把话题转向梅花时,吴天放适时地从包中取出一叠精美的印花信笺。笺面每页都有一枝梅,形态各异,并有“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梅”等古人咏梅诗句,下方印着“评梅用笺”四字。这意外的惊喜,令少女石评梅兴奋莫名。吴天放又侃侃而谈南宋范成大的《范村梅谱》,风度翩然,才情一如饱学之士。石评梅惊问:“想不到吴君对梅花谱有这么深的研究。”吴天放狡黠一笑:“因为我爱梅!”石评梅自然听出弦外之音,虽脸露羞涩,但不禁为自己觅到知音而愉悦不已。其实,那天在火车上吴天放见石评梅的手巾上绣有一枝梅花,猜度她爱梅,回京后便跑图书馆,遍览有关梅的诗文,并印制了这册“评梅用笺”。之后,隔三差五,他们总会在一起把盏品茗,谈诗论赋,纵论古今。吴天放以他的心计,以他的风雅,搅乱了少女石评梅的心湖。继之,吴天放或尺素传情,或电话问候,或鲜花礼献,或携手郊游。加之,吴天放正供职于一家刊物,任诗歌编辑,共同的志趣也是一缕情丝裹缠。在不知不觉中吴天放掳走了石评梅的芳心。石评梅说,就这样,“上帝错把生命之花植在无情的火焰下”。 大道多途。在一次北京山西同乡会上,石评梅为一青年的反帝反封建演讲所震撼。他叫高君宇(1896—1925),山西静乐(今娄烦县)人,笔名天辛,北大助教。高君宇15岁时由父母包办与大他两岁的李寒心结婚。他抗婚无果,离家出走,于1916年考入北大。他是“五四运动”的骨干,1920年参加了李大钊在京建立的共产主义小组,是中共“一大”代表,“二大”中委。当高君宇得知石评梅是老师石铭的女儿时,陡生亲切感。她崇拜他,他想了解她。于是便有书信来往,先多为问候与祝福,后渐生情愫。 再说吴天放,他频频约会石评梅。一次,石评梅因要听爱罗先珂的演讲《女子与其使命》,与他们的约会时间撞车,她便提前一天,赶到吴天放的公寓去告知他。公寓门口一小男孩正在铲雪玩,小孩问石评梅找谁,她说“吴天放”,那孩子说:“他是我爸爸!”石评梅如五雷轰顶,原来使君有妇!石评梅希望吴天放能给自己一个说法。可吴天放眷念妻小,既不愿意改变婚姻格局,又奢望与石评梅持续这种私情。石评梅觉得这是对她的侮辱,慧剑斩情丝,向他索要往日的情书,要一刀两断。吴天放怕失去石评梅,软硬兼施。一面声言:若不答应,他就把情书在报上公开;忽而又扑通跪在石评梅的脚边,深表忏悔,乞求饶恕。石评梅生性孤傲,但性格软弱。她愤怒于吴天放的“欺骗”,可面对他的“哀求”又生怜悯。这只已被折断翅翼的小鸟,已飞不出吴天放为她编织的囚笼。她在日记中写道:“情感是个魔鬼,谁要落在他的手中,谁便立刻成了他的俘虏。” 石评梅怒斥吴天放:“你毁了我一生。”她暗下决心,这辈子绝不再恋爱,绝不结婚,决意“独身”。她用泪水和着心血,凝成诗句《疲倦的青春》: 缠不清的过去, 猜不透的将来? 一颗心! 他怎样找到怡静的地方? 高君宇自同乡会与石评梅初识后,有很久没有见面。他太忙,先是与邓中夏、张国焘等组织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后参加李大钊创建的北京共产主义小组,继而出席党的“一大”。1922年1月,又与张国焘、邓恩铭等作为中共代表赴苏参加共产国际召开的会议,为革命呕心沥血。以致石评梅在以后几次同乡会上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石评梅的苦闷需要倾诉,1923年4月15日,石评梅在痛苦中写信给高君宇,信中诉说她有“说不出的悲哀”,并嘱高君宇“以后行踪随告,俾相研究”,探讨人生之路,以求“救济”之策。次日,高君宇复信问,“为何而起了悲哀”,表示“视我责如能救济,恐我没有这大力量罢?我们常通信就是了。”自此,他们鱼雁传书,谈革命,也涉情感。中秋节高君宇手书刘禹锡《陋室铭》赠石评梅,石评梅将其贴在墙上。高君宇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石评梅。爱的情愫已透过了纸背,在高君宇来说,他已陷入情网难以自拔了。 1923年10月,高君宇因积劳成疾,在西山养病。他采一枚红叶,题诗寄给石评梅示爱。 满山秋色关不住, 一片红叶寄相思。 君宇 十月二十四日采自西山碧云寺。 石评梅收到后感愧交并,她抹不去与吴天放相爱的记忆,绝望于对爱情的憧憬,又铭感高君宇的赤诚、忠厚。她不愿欺骗他,在红叶的背面凄楚地写了: 枯萎的花篮不敢承受这片鲜红的叶儿。 评梅 又寄了回去。 不几日,石评梅收到高君宇的复信:“退回的红叶收到了。……所以我仅通信而不去看你,也害怕这种感情的流露。红叶题诗,那是久已在一个灵魂中孕育的产儿。但是,朋友,请不要为红叶而存心,要了解是双方的,我至今不能使你更了解我,是我的错,但也有客观不允许的理由,这只好请你原谅了……”高君宇尊重石评梅,不得不说出这番言不由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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