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辉

　　广州是一座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城市。徜徉老城区风情旖旎的骑楼间，你可曾想到，就在两三百多年前，这里曾有出过多家声名显赫的药店，如因“保婴丹”驰名海内外的保滋堂、因“安宫牛黄丸”而盛名远播的橘花仙馆、因出产“三蛇胆川贝末”而闻名的集兰堂……有些产品畅销百年不衰，仍保存在“老广”们的记忆深处。

　　从1662年创立至今，广州白云山中一药业已走过350多个春秋，横跨五个世纪，期间曾合并46间药店（厂），上述“百年老字号”药店均在其中。有过前店后作坊式经营，有过战火纷飞下的艰难生存甚至停产，有过十年浩劫的困惑，也有改革开放后的突飞猛进，直到现在，成为全国制药行业百强、全国最大的糖尿病中成药研究开发及产业化基地。它的成长史佐证了岭南中药的发展史！

　　【40多家老字号药店终汇聚】

　　岭南地区一直是中医药发达之地，特别是清朝年间，民间药店非常普遍，尤其以南方的商业中心、繁华之地广州为甚。盛产质量上乘的道地药材，素有“广药”之称。据历史记载的，黄中璜药店创建于清代康熙元年（1662年），保滋堂创建于清代康熙八年1669年，贵宁堂马百良药店始创于清代嘉庆二十五年，还有广芝堂、集兰堂、梁财堂等老字号药店也都有两三百年的历史。

　　这些药店多是以个人名字或别名作号，在当时都享有盛名。生产中成药有膏、丹、丸、散、茶、油、酒等7大类，均以治疗药为主。当时这些药店均为前店后作坊的方式生产中成药，古老而简陋，从药材的拣选、切铡、研磨、拌和到最后制成药丸、丹、散等全过程，完全靠手工操作完成。但每个药店都有自己的畅销产品，如集兰堂的三蛇胆川贝末、犀黄丸、金锁固精丸、虎潜丸、人参再造丸，梁财信的熊胆跌打丸，卢畅修的安胎丸，黄中璜的调经丸、三达丸，橘花仙馆的清心牛黄丸、安宫牛黄丸、温热至宝丸等。有些不仅两三百年畅销不衰，而且在1956年还被广州市卫生局认定为固有成方生产。

　　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兴，饱受摧残的广州中药业开始复苏。1956年，在国家公私合营的倡导下，以保滋堂为首的8家私营厂合并成立公私合营的保滋堂联合制药厂；以迁善堂、橘花仙馆为主体的7家私营厂合并组成公私合营迁善堂联合制药厂；以马百良为首的10家药厂组成了公私合营马百良联合制药厂。后来这三家公私合营的联合制药厂陆续合并其他私营厂，扩大规模。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为适应当时形势需要，这些药厂再次进行整合，成为广州白云山中一药业改制前的广州中药一厂。

　　【安宫牛黄丸，南有橘花仙】

　　说到中医药，很多人脑海中会浮现出“经典古方”。在历史源远流长的白云山中一，许多产品都可以追根溯源。首当其冲的就是“安宫牛黄丸”。

　　温病（瘟疫）被古人认为是坟场。岭南地属亚热带地区，气候环境适合细菌的滋生与传播，南粤大地常有时疫流行。直至安宫牛黄丸问世，大大降低了温病（瘟疫）的危害。清文宗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岭南名药坊橘花仙馆根据《温病条辨》研制成功安宫牛黄丸，擅长“救急症于即时，挽垂危于顷刻”。在清末民初的时候，留下了“安宫牛黄丸，南有橘花仙”的美誉。不过由于制备安宫牛黄丸所需的药材非常名贵，有牛黄、麝香、犀牛角、珍珠等，所以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一旦拥有，也常常被当作“传家宝”珍藏，以备不时之需。

　　橘花仙馆的商标“仙橘牌”，自清朝一直沿用至解放后。1956年公私合营时橘花仙馆和马百良药店这两家均精研安宫牛黄丸的百年老药店合并，聚两者药方之优长，发展演变为今天广州白云山中一药业的“白云山中一牌”安宫牛黄丸。这几十年间，虽陆续改用了“马字牌”、“仙橘牌”、“广中牌”这些商标，白云山中一的安宫牛黄丸的生产始终没有停止，并频获认证。

　　在广州，50岁以上的老人们对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安宫牛黄丸印象深刻。在白云山中一的资料馆中还收藏有一位市民捐赠的一盒在1977年购买的安宫牛黄丸，上面的收据写着3.33元。捐赠者说，当时他的月收入才七八元钱，而且这盒药还是托了不少关系才能买到。由此可见，安宫牛黄丸在广州受欢迎的程度，而且它因疗效显著，声名远播。

　　1956年，北京、河北发生大规模乙型脑炎事件，时任国家主席毛泽东听取医生的建议，下指令用安宫牛黄丸治疗，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全国轰动。2003年，SARS重创中国，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颁布的《传染性非典型肺炎（SARS）中医诊疗指南》推荐使用安宫牛黄丸。2009年甲型H1N1流感期间，卫生部更推荐使用安宫牛黄丸治疗中医辨证为“毒壅气营”的H1N1流感。针对前不久的H7N9禽流感，安宫牛黄丸也是国家卫计委推荐用药。

　　以往的安宫牛黄丸售价昂贵，普通市民只能望药兴叹，医生也不敢随便给老百姓开此药。白云山中一将现代医理和科技结合，打造出质优价廉的“白云山中一牌”安宫牛黄丸，80元的售价让“旧时王谢堂前燕”终于飞入寻常百姓家。

　　【滋肾育胎丸，妇科圣手演绎传奇】

　　白云山中一的另一经典之作——“滋肾育胎丸”也许没有安宫牛黄丸那样历史悠久，但是它的创制者——新中国第一位中医教授、岭南妇科圣手罗元恺都演绎了一段杏林传奇。

　　罗元恺出生于广东南海一个书香世家，从小就跟随父亲，开始接触中医，背诵中医汤头歌诀，随父侍诊，被称为“医生仔”。1935年，罗元恺以第一名的成绩在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毕业，此后先后在广州、香港等地行医。新中国成立后，罗元恺一直都是很积极地为振兴中医努力。36岁的他就任广东中医药专门学校校长，后又兼任附属广东中医院院长。1977年，他成为中国第一位中医教授。作为中医教育家，他见证了中医近百年沉浮兴衰，一生投入中医教育。

　　罗元恺教授擅长于内、妇、儿科，尤其精通妇科。他提出一个著名的学术观点，认为“肾—天癸—冲任—胞宫”是女性生殖调节轴。他重视肾脾气血，认为肾主先天，脾主后天，先后天协调，气血旺盛。妇女的生理特点主要是月经与妊娠，与肾气的盛衰有直接的关系，闭经、不孕或屡孕屡堕的患者亦多有肾虚表现。

　　很多老广州都知道罗元恺“送子观音”的美誉。调经、助孕、安胎是他的三大“法宝”。罗元恺经常带领弟子们下乡“巡回医疗”，给贫苦村民看病，每次都被团团围住，“连上厕所都会跟着”。一些村民为了得到进一步的治疗，会一直跟着他到广州，甚至跟着到他家。他的家里就总是挤满了人，都是追到家里来要找罗元恺治病的病人，有高官也有老百姓，罗元恺一视同仁。由于“文革”后期罗家住的房子只有30多平方米，病人们都挤不进屋里来，于是都只能站在屋外的楼梯上，但是他们谁也不愿走，只盼“让罗老看一下”。

　　“滋肾育胎丸”就是罗元恺教授在经典名方寿胎丸的基础上，又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和学术研究，加味创制而成。通过“补肾法”来进行“调经、助孕、安胎”，治疗不孕不育、先兆流产、习惯性流产。滋肾育胎丸问世以后给许多家庭带来了福音，这三四十年间，中一药厂收到的感谢信、小宝宝照片不计其数。其中一封来自河北的宋玉萍，她结婚5年怀孕了6次，可是每次都在怀孕3个月到3个半月时流产，夫妻俩四处求医，中、西药都曾用过，也没有效果。自从服用滋肾育胎丸，已困扰她多年的腰酸、痛经等问题完全消失了，并顺利怀孕产下一健康男婴。滋肾育胎丸至今在中西医妇科临床仍非常受欢迎，成为圆天伦之梦的良药。

　　【两个古方一首赞诗，成就消渴丸】

　　家有糖尿病患者的，肯定对“消渴丸”耳熟能详。它就是白云山中一独家研制的拳头产品，是中西医治疗糖尿病的良药。而它的诞生也有段不寻常的“古”。

　　糖尿病旧称消渴症。在公元前400年，我国最早的医书《黄帝内经·素问》及《黄帝内经·灵枢》中都有记载。消渴丸的中药成分，主要吸收了元清两代两大治消渴病的古方。一为元代名医朱丹溪的《消渴方》，一为清代名医叶天士的《玉泉散》。这两个古方散见于史料及文摘记载，在实际日常生活中，民众多用各种不同的药材或单味中药来治疗和调理消渴病，但这两个古方在近代并没有真正的成方制药，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

　　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曾任内务部部长、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的谢觉哉也饱受糖尿病之苦，因得一秘方而治愈，他因之写诗一首：“文园病渴几经年，久旱求泉竟及泉。辟谷尝参都试过，一丸遇到不妨千。”当这首诗被选入《十老诗选》时，谢老亲自为它写了一则注释，提到了名方“玉泉散”。

　　广州中药一厂技术科科长邹章，偶然间读到了谢老的这首诗，突然给了他灵感。由于当时国内已有提倡“中西”结合开发中药的号召，于是邹章在吸收了玉泉散和消渴方两个古方的基础上，结合化学药物格列本脲，研发而成中一消渴丸，并于1981年开始投放市场。

　　这三十余年来，消渴丸畅销不衰，在口服中成药降糖药中排名第一，占市场份额的78%，是全国最大中成药品种，2011年销售额超过6个亿，是全国销售量最大的口服降糖药品种。全国每年有数百万糖尿病患者服用消渴丸。2012年，诺贝尔奖获得者、被誉为“伟哥之父”的弗里德·穆拉德博士实地考察白云山中一时，称赞消渴丸是糖尿病人的“中药伟哥”。

　　众所周知，在中成药领域，产品长期以来存在一个不被西方医学承认的问题。这个问题，畅销不衰的消渴丸也同样面对。2006年，消渴丸入选国家“863计划”，由北京大学糖尿病中心牵头，联合北京、上海、广州等18家大型三甲医院开展了迄今为止样本量最大、观察时间最长、跨度最大的临床实验来评价“消渴丸”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这是首次在中国进行的糖尿病治疗大型研究，它更为重大的意义是填补了中药循证医学研究的空白。研究结果于2013年刊登在国际顶尖学术杂志《Plos one》上，证实消渴丸确实能显著改善糖尿病相关症状，并可有效防治并发症。10月，“消渴丸的现代研究与应用”研究还荣获中华中医药学会科学技术奖一等奖，属行业最高科技荣誉。

　　未来

　　一边是浓墨重彩的历史，一边是势在必行的创新。传统的中医药企业应当怎样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保持自身平衡，不断发展前行？广州白云山中一药业董事长、总经理张春波接受了羊城晚报专访。

　　羊城晚报：众所周知，在中成药领域，产品长期以来存在一个不被西方医学承认的问题，中成药产品走向国际市场时也要面临各种西药标准的掣肘，白云山中一药业对此是怎样的态度？

　　张春波：中成药是复方制剂，里面有几十种有效成分，如果用西药的标准研究中成药，没有哪个是成功的。我们会按照我们的特色，坚持走我们自己中药的路子，但并不排斥西药研究、生产的先进技术，在传承经典的同时，不断创新。比如说，我们率先将“低温粉碎技术”应用于中药材粉碎生产中，并率先实现产业化。

　　羊城晚报：未来在“老字号”的经典产品上还会有哪些创新呢？

　　张春波：比如说安宫牛黄丸在急危重症的救治上屡建奇功，可是它一直以来的剂型都是“大蜜丸”，大蜜丸的确有便于消化吸收、耐保存等优点，但对于已经发生中风的人群服用起来会比较困难，我们正着手为安宫牛黄丸研制一种更为方便服用的新剂型。另外，我们也正在做经典产品的“二次开发”工作，如滋肾育胎丸适应症的扩大，相关的实验正在进行中。

　　羊城晚报：大众对经典中成药还有一个担心，就是原材料的质量对产品疗效的影响，这个问题你们是如何解决的？

　　张春波：在我们白云山中一内部有一句话“质量是生产出来的，不是检验出来的”。为保证产品质量，我们是从药品生产的源头开始。比如说，为了保障药材质量和供应量，我们一方面自己开发基地搞种植，一方面和药农签订协议种植。我们自己的种植基地已经在长白山有了人参种植基地、内蒙的黄芪基地以及江苏的天花粉基地。

　　羊城晚报：刚才参观了厂区，和我们想象中的中药厂很不同，非常现代化，员工很有朝气，听说不少是高学历的生物医药人才。

　　张春波：是的，科研是我们的“重头戏”。在白云山中一，每天有近两百个科研人员在实验室研究新产品，每年有3000万的资金供研发使用，这些数字还在逐年上升。此外，我们还借助广药集团为我们打造的由诺贝尔奖获得者弗里德·穆拉德博士担纲领衔的科研平台，和兄弟单位一起共同振兴“大南药”。未来，我们新产品的开发除中成药外，还将有更多西药，主要是消化道、妇科和糖尿病领域，也有可能开展乳腺癌治疗疫苗的研发和生产。

　　羊城晚报：听说你们将药物与医疗配套，打造“大健康”理念，可否为读者详细解读下？

　　张春波：“大健康”理念，也是白云山中一的发展方向之一。除去药物本身的配套服务之外，白云山中一更是将药物与医疗配套，如购买疗程装的患者就能享受白云山中一提供的免费专家挂号、专家义诊等服务。将各方资源优化配置形成系列服务，是现今各大药业都正在开创的一条发展之路。

　　陈辉

　　（原标题：悬壶济世三百五十载 嘘寒问暖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