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流调里最辛苦的中国人”:现已退烧,隔离结束后继续找儿子
来源:健康时报网
(健康时报记者邱越)听说自己如今被网友称为“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岳某笑着说:“我不觉得我辛苦,打工和找儿子就是我的生活,你们也有你们的生活,难道你们就不辛苦吗?我报过案,也递交了上访材料,不是为了举报什么,就是希望多获得一些信息,能尽快找到儿子。”
1月19日,北京朝阳区副区长杨蓓蓓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了18日朝阳区新增核酸检测阳性者的活动轨迹,岳某18天辗转28个地方,工作至凌晨,被网友称为“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
1月20日上午,健康时报记者采访了“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岳某,他告诉健康时报记者:“我现在还在北京地坛医院隔离治疗,核酸已经呈阴性了,烧也退了,就还有点咳嗽,医院和朝阳疾控的工作人员都对我很好。”
在火车上接到“原地不动”的电话,第一反应要配合工作
“请您原地不要动,把电话给乘务员或列车长,有事情需要交代一下。”回想起两天前,在那趟即将从北京开往威海的火车上接到疾控中心工作人员的电话时,岳某告诉健康时报记者说,“当时我一点都不紧张,就想着一定要配合工作。”
据岳某回忆,当时把电话交给了列车长,列车长接完电话后告诉岳某,他的核酸出现异常,需要隔离。
“我立刻服从安排下了火车,穿上防护服,等车接上我就直接拉去了地坛医院。”岳某告诉健康时报记者,“我一点都不害怕,现在国家这么强大,什么病治不好,我相信国家、相信政府。”
1月20日核酸已呈阴性,健康码已恢复绿码
岳某向健康时报记者展示了其山东健康码,健康码已呈现绿码,提示“健康状况核验未见异常”,核酸检测信息查询一栏也显示为“阴性”。
岳某告诉健康时报记者,1月20日最新采集的核酸已呈阴性,“现在我已经一切正常,没事了,但还需要继续隔离。”
据岳某描述,19日他的体温上升到了接近38℃,不过吃过药后,当晚就基本退烧了,等到20日早上感觉已经基本恢复了。
“我不需要钱,我只想找儿子”
岳某表示,这次来北京就是为了一边打零工一边找走失两年的儿子,“北京工资高,家里还有老爸老妈、老婆、孩子六口人要养活,我不能停止工作,也不能停止找儿子。”
听说自己如今被网友称为“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岳某笑着说:“我不觉得我辛苦,打工和找儿子就是我的生活,你们也有你们的生活,难道你们就不辛苦吗?我报过案,也递交了上访材料,不是为了举报什么,就是希望多获得一些信息,能尽快找到儿子。”
自从岳某的行踪轨迹公布以来,许多爱心人事尝试与他取得联系,想要资助他,但他说:“我不需要钱,我自己有手有脚能挣钱,昨天医院给我充了150元话费,又要再给我500元,另外还有一位医生要给我2000元,我都拒绝了。我现在吃住和用的药都是国家给安排的,单人单间的隔离病房,医护人员和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都很关心我,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是想找到儿子。”
岳某告诉健康时报记者,这两年为了方便找儿子,他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开着到处找儿子,有时吃住都在车上,2021年春节都是在摩托车上过的。“我相信我儿子就是不小心走失了,等我隔离结束了,我就要回家,骑上我的摩托车继续去找儿子。”
事件进展
山东公安厅:正督促威海市局加快调查“打工寻子”事件(北京日报)
1月20日一大早,关于北京市流调的文章《对话“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来北京找儿子,凌晨打零工补贴家用》在微信朋友圈刷屏,文章对北京这一轮疫情中通报的一个病例到北京寻找孩子、辛苦生活的情况进行了报道。
文中涉及山东威海公安的部分受到广泛关注,对于文中提到的岳某儿子在威海失踪后当地警方出现推诿、不定位手机、不调监控、三个月才立案等情况,《法治日报》记者联系了山东省及威海市有关部门。记者从有关部门获悉,目前威海市公安局正在对此事开展核实处置,核实处置结果将通过官方发布。山东省公安厅高度关注此事,正督促威海市局加快核查。
相关报道
对话“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来北京找儿子,凌晨打零工补贴家用(中国新闻周刊)
爹瘫了,妈胳膊摔断了
一个人养六口人,生活压力很大
在北京的这些天,他接到的工作
通常是扛沙袋、扛水泥或者是
把建筑垃圾搬运到指定垃圾站
他在凌晨出发,等做完工,天就亮了
本刊记者/赵翔
1月18日,北京市朝阳区发现一例核酸检测阳性人员,后经进一步检查和专家会诊,诊断为新冠病毒无症状感染者。
1月19日,在北京市召开的第269场新冠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朝阳区副区长杨蓓蓓介绍,该名无症状感染者住在朝阳区平房乡石各庄村558号,主要从事装修材料搬运工作。该无症状感染者的活动轨迹显示,从1月1日至1月18日的18天时间里,其工作范围涉及东城、西城、朝阳、海淀、顺义等多区,辗转了20多个不同的地点打零工,有多日是在凌晨工作。有网友据此称他是“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
该无症状感染者岳某,1978年生。他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本在山东威海捕鱼船做船员,2020年8月12日,他的大儿子走失,因儿子曾在北京做过帮厨,他就来到北京寻找。在此之前,为了找儿子,他已经去过山东、河南、河北、天津等多地。每到一地,在寻找儿子的同时,他都会打零工维持生活。
岳某河南老家的村长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岳某家庭条件“比较一般”。在他老家,岳某的父亲瘫痪在床,母亲也在最近摔断了胳膊;他的妻子和小儿子目前都在山东威海,妻子收入微薄,小儿子还在上初中。因此,他的生活压力较大。
岳某的妻子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丈夫外出找孩子,她就在威海照顾小儿子,她平时主要工作是给人晒海带,一天能赚100元钱。
岳某表示,在北京的这些天,他主要是通过一些接零工的微信群联系装修包工老板,接到的工作都是扛沙袋、扛水泥或者是把建筑垃圾搬运到指定垃圾站。由于北京市区白天限制工程车辆通行,他就在凌晨出发,通常做完工天就亮了。为节省开支,他住在石各庄一个1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里,每月租金700元。岳某的一名河南同乡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石各庄住了不少他们的同乡,大都从事建筑垃圾搬运工作,“都是凌晨干活,很辛苦很累”。
以下是1月19日晚《中国新闻周刊》与岳某的对话。
《中国新闻周刊》:你现在在哪里?情况如何?
岳某:我在北京地坛医院接受治疗,昨天(1月18日)和今天(1月19日)上午都进行了血检、尿检、核酸,都是阳性,都没变化。
前几天我的体温是36.8℃,今天(1月19日)下午是37.8℃到38℃,高烧,头疼难受,晚上吃了点药,现在温度下来了,不这么高了,稍微有点头疼。
《中国新闻周刊》:你在北京平时住哪里?
岳某:石各庄南门,700块钱租的小房间,10平米左右。农村环境。只要不漏雨,能睡觉就行。
《中国新闻周刊》:你平时做什么工作?
岳某:我有个招工平台的微信群,里面有很多老板,他们会发需求,比如几百袋沙子、水泥需要扛,我就会问价格,如果合适就去干,他们就会来石各庄接我;或者我把电话号码发到群里边,他们有活会找我。
一般一袋水泥或者沙子,不上楼是1块,要是上楼就加钱,比如3楼,一袋就是3块,4楼,一袋4块。一袋沙子60斤,一袋水泥100斤。或者是那种建筑垃圾,我给搬车上,打扫干净,最后送到专收建筑垃圾的垃圾站。
有时候,要是干得好的话,我和老板加个微信,以后有活还找我;要不好的话,就是面对面付款,不再联系了。最近我给20多个老板干过活。
干这事没准头,有时候下雨不能干,上面来检查也不能干。
《中国新闻周刊》:为什么都是在晚上干活?
岳某:都是晚上下半夜去干这些零活。因为拉建筑材料、建筑垃圾要用大货车,白天大货车不让进城,如果进城要扣分、罚钱,只能晚上十一点后进城。
晚上十一点去,第二天早晨四点半回来,白天要有活也干点。
干的都是体力活,一次能赚200元到300元。白天上午睡觉,睡四五个小时,中午再出去找活,这样就能多挣点。
一般干完活老板就送我回石各庄,他管早饭,给我10块钱,我能买仨包子和一碗稀饭,中午我就在家下面条吃。
《中国新闻周刊》:过去你是做什么工作?
岳某:我是河南人,在威海生活十几年了,在船上当船员打鱼,一年能挣5万块钱。我来北京,是找儿子。
《中国新闻周刊》: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北京?
岳某:2021年春天就在北京做零工,干到9月1号威海那边能出海,在威海干了两个月,休渔期休息,11月19日,我就回了北京继续打零工。那次来北京15天后,我妈胳膊摔断了,我爸瘫痪,他们俩没人照顾,我又回了老家,伺候他们半个月,又回北京了。
算下来,这次我在北京待了40多天,我跑遍了北京东五环、南五环,赚了一万多块钱。
《中国新闻周刊》: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干活?
岳某:我属马,1978年生。我要养我小儿子,他12岁,上六年级。我媳妇看孩子,给人家晒海带,一年赚1万块钱。我爹瘫了,我妈胳膊摔断了,给她治疗花了1万多,他们生活都不能自理。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出来打工。
我这家庭,一个月没有一万多块钱根本养不起。我一个人养六口人。每个月要给我爸妈2000块钱左右。我爸76岁,我妈66岁,他们也不是低保户,他们有心脏病、高血压、冠心病,吃药都花很多钱。
《中国新闻周刊》:看你的流调,1月17日你去邮局邮寄信件,是寄的什么信?
岳某:上访信。我家住山东威海荣成市成山镇,我大儿子在距离家50公里的一个食品厂工作。2020年8月12日,他说肚子不舒服,就要回家找他妈,食品厂主任把他送到汽车站,然后他走丢了,就突然不见了,也没上汽车。我本来还在出海打鱼,当月15号,就赶紧回到家找孩子。我在当地派出所报警,想让他们定位我儿子手机、调监控找人,他们说这是成年人,不给定位手机,两三天后,我儿子的手机就没电关机了;至于调监控,他们说只管车,不管人,也不给调。事情过了三个月才立案。
后来我到威海市公安局,威海市公安局把这个案子又推回荣成市公安局。我又到山东省公安厅,又到北京。我认为,在我儿子刚走丢的那几天里,要是给定位的话,就找到了。现在没任何希望了。当时,我老婆在派出所门口哭了两天,他们置之不理,所长说话还很难听。
《中国新闻周刊》:你都去过哪里找孩子?
岳某:天津,河南安阳,河北衡水,山东泰安、威海、济南、乳山,等等,去了十多个城市,没有任何信息。到了地方,我就在银行的ATM机睡,天气热,蚊子又多。没有钱,我就在当地打工,赚够钱了,就去其他城市。
各地的救助站我都去过。有个救助站站长看我可怜,给过我一箱方便面和矿泉水。
原先我儿子在北京东五环干活,做过帮厨,所以我才来北京。我在北京的饭店、小餐馆到处打听,问有没有这个人在做帮厨,到现在问了几十家了。
我怀疑他还没有走远,警察说他没坐火车也没坐汽车,估计还在荣成市。
我也去医院停尸房打听过。2021年10月12日,他们看我上访,说有个尸体是我儿子,让我去荣成市第二医院认尸。我看到那个人,脸看不清,很胖,圆脸。我儿子身高1米74,很瘦,长脸。我就觉得不是我儿子。我说要化验尸体的骨头,他们也不愿意。一开始说去威海市公安局做实验,得要几十天,后来又说法医出差了,又过半个月,给我打电话,说你别烦我了,别给我添加负担了。
俺媳妇一听俺儿死了,哭得拉不起来。我不相信那是我儿子。
这个死尸刚被发现的时候,我就问过派出所,他们说不是我的儿子。我一上访,他们为了结案,就说是我的儿子。
我儿子丢的时候19岁,今年21岁。他上到初二就不上学了,非常内向,不是很机灵的人,很忠诚很实在。我觉得他是被人骗走了。
《中国新闻周刊》:1月18日你从北京南站坐动车去威海,是要回家吗?
岳某:我干了一年活,儿子也找不到,疫情也紧张了,就想回去。1月17日,我寄了信,下午做了核酸,第二天早晨坐北京发往威海的1085次列车。车还没开动,就直接停下来了。疾控中心发现我核酸有异常,给我打电话,说我不能走,我就把行李拿下车,等着,后来转到地坛医院进行隔离治疗。
现在,我花414块钱买的车票还没有退。北京市朝阳区疾控中心的一个工作人员要给我钱,我说不能要你的钱。这两天,我的手机停机了,疾控中心还给我充了150块钱话费。他们都挺好。
我也不觉得自己可怜。我只是好好干活,我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力气,靠自己的双手,挣点钱,挣了钱找孩子。就是为了生活,为了照顾这个家。
我找孩子,到现在花了好几万。打工都是打零工,赚了钱就找孩子,没钱了就打工。我努力,就是为了把孩子找回来。我辛苦一点,就算把命搭到里面,也要把孩子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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