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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裔美国作家谭恩美专访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04日10:28 外滩画报
华裔美国作家谭恩美 “我从小就认为自己不是中国人” 谭恩美是“第二代移民”,出生在美国,不会中文。在作品中,她融入亲身经历,着力刻画移民社会中母女、姐妹之间由于代沟、文化背景和价值观等不同而产生的撞击。谭恩美被认为是当今美国最有影响力的华裔作家之一,她在37 岁出版了处女作《喜福会》,并一举成名,此书已被收入美国高中和大学教材。 文/ 刘莉芳 于晓苏( 实习) 图/ 小武 一袭黑色长裙、大红色上衣,黑色的短发衬着红润的嘴唇。沉稳的黑色与锐气的红色,一冷一热,既冲突又协调。在塔罗牌中,黑色代表的是神秘和未知,红色代表的是行动、意志和热情。 3 月23 日下午,如此神秘并热情的美籍华裔作家谭恩美来到上海,并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在交谈中,可以感受到谭恩美身上的红黑矛盾: 典型的东方面孔,地道的美式英语; 西方作家的身份,写作的是东方家庭的故事; 写作风格既有美国式的幽默又有中国式的细腻表达。东西方的背景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文化上的冲突,同时也是她创作的源泉和主题。 谭恩美说自己是一个写中国的美国作家,接受的是美国文化教育,写作的出发点是美国人式的,同时,她也为不会中文而感到尴尬。 在之后的读者见面会上,谭恩美面对大多和她拥有同样文化背景的西方人时,显得更有激情。她幽默地讲起自己的母亲相信鬼魂并曾希望通过她与鬼魂对话; 她说起自己的第一个德国男友遭到母亲的强烈反对。在同样的语境中,她和读者时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如今,谭恩美正与美国作曲家合作,将自己的自传性质最强的小说《接骨师之女》改编成歌剧,将在2008年9 月首演。 B=《外滩画报》 T= 谭恩美 我是吃上海菜长大的 B: 你和上海很有渊源,你家上溯两代都是上海人? T: 我的母亲是上海人,在上海度过童年。我的外公是一位学者,被派往上海附近任职,但在上任前,因为流感去世了。于是,我的外婆成了寡妇,和兄弟一起住在上海,后来改嫁。现在,我还有两个姐姐在上海。这几年,我常来上海。 B:1987 年,你第一次来上海,那年你35 岁,你把那次中国之行视作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为什么? T: 那次是为了完成一个梦想。在那之前,我的母亲生了一场重病,我以为她将要死了。以前,我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每次,当她讲起中国经历时,我总不想听。为了保佑母亲,我向上帝发誓,会多了解母亲,只要她活着。上帝保佑,母亲活下来了,所以为了还愿,我陪母亲来到中国。那是一次很好的了解我自己和母亲的机会。我和母亲一起待了三周,而在过去的20 多年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几小时。那次中国之行,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明白自己是美国人,也是中国人,发现自己属于那段历史,这是我在美国历史中感受不到的。我喜欢历史,历史和发生的一切都相关。你可以从中看到变化,那就是历史,是对行为、目的和后果的见证。 B: 第一次见到上海,上海和你想象中的有什么不同? T: 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在我的想象中,上海应该是我的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处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那个年代对我的母亲影响很大,也影响了我。当然1987 年的上海与2007年的上海完全不同。 B: 你有家人在上海,和他们相处,融洽吗? 在价值观上,你们有什么不同吗? T: 我们的脾气都差不多,毕竟我们有同一位母亲。我的一个姐姐说,她年轻时,想当作家、演员,但在那个年代,她们没有选择。她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会写作,就像我现在这样。我的姐姐们更熟悉中国习俗。比如付账,在中国,大家抢着买单,但在美国,一般只请一次,以后就各付各的。 B: 上海的什么特质最吸引你? T: 如果一定要说,应该是上海菜,我是吃上海菜长大的,母亲常做上海菜。另外,上海对我来说,最珍贵的就是家人,我常来上海看他们。幸运的是,我母亲以前住过的房子还在,就在巨鹿路和长乐路上。 我不是中国文化的代言人 B: 你是一个写中国的美国作家。你对自己的身份是怎样认同的? T: 如果你问我,是中国作家还是美国作家,我会说我是一个美国作家。因为我的文学背景是美国传统文学,我是从美国人的角度,去考虑作品的主题和出发点的。1985 年,我写第一本书《喜福会》的时候,中国还很少有作家会写家庭生活等私人题材。另外,我从小就认为自己不是中国人,我母亲常对我说:“你对中国一点都不了解,不会中文,根本不懂中国人。”所以当我写关于中国的书时,我想没有人会认为我是中国通。当我写《喜福会》时,也不期望中国读者会读到它,所以,当知道我的书在中国出版时,我感到很荣幸,但同时也很担心,中国读者会不会说“她不是中国人,她不了解中国人的生活”?但当我说自己是中国人时,尴尬的是,我的中文不好。我现在看中国的电视、电影,就是为了学习中文。 B: 你喜欢哪些中国电影? T: 巩俐、陈冲、张艺谋的电影,我都喜欢。还有电视剧,我从中学到了很多中文,比如“你不告诉我,就打死你”。( 笑) B: 在你的书中,有很多中国传说和习俗。除了家人之外,你还从哪些其他渠道了解中国习俗? T: 我母亲会告诉我一些中国故事,比如《灶神之妻》里的一些内容就源自我母亲。我先把母亲说的录下来,然后翻译成英文,所以书中一些细节和讲述方式都源于我的母亲。另外,我还读了很多关于中国历史、文化和思想的书。 B: 你的书中素材很多来自你的母亲和她的家庭,你母亲怎么看待你的作品? T: 我母亲是我的第一个读者,她看我的初稿。她为我感到很骄傲,但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曾写过一个女人,她的经历很像我的外婆。以前母亲告诉我,外婆在守寡后,改嫁给一个有钱人做太太,最后死于一场意外。但这个故事的戏剧性不够,所以我改写了,让那女人改嫁做四姨太,最后自杀。我母亲读了,很惊讶,她诧异地问我,怎么知道外婆的真实经历? 这也许不可思议,但事实上,我是从一些细节中,发现了藏在母亲内心的秘密。 B: 有人说你对美国文化和中国文化的态度是不同的,你怎么看? T: 我不这样想。我写的并不是美国人怎么看待中国文化,也不是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的差别,而是一些个体的故事。我并不想代言美国文化或者中国文化,这不是我写作的本意。对于任何作家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要专注于自己的作品,不受任何干扰。 B: 德国汉学家顾彬曾评论,中国现当代文学是垃圾,你怎么看? 你喜欢哪些中国作家? T: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有人说过顾彬的作品是垃圾吗?( 笑) 我读过很多中国作品,莫言、萧红、鲁迅的作品都很棒。严歌苓写的《天浴》,后来被陈冲拍过电影,那本书我很喜欢。还有哈金的书,我也很喜欢。 我是一个写文章的雕塑家 B: 你是怎样开始写作的? 据我所知,你的父母希望你做医生。 T: 因为叛逆( 笑),我从小就喜欢读书,这是我觉得最自由的事情,可以选择想读的书、读书的时间和地点。我的父亲去世后,我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取悦他而继续学医了,所以遵循自己的愿望开始写作。 B: 你经历过丧父、丧兄之痛,以及好友被暗杀等人生磨难,你怎样看待那些苦难? T: 那让我开始思考一些问题,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 为什么我的父亲、哥哥会死去,并都死于脑瘤? 我父亲是一个基督教牧师,他相信这是上帝的旨意,如果你祈祷,上帝就会帮你。我母亲有很多信仰,她相信如果冒犯了祖先,就会遭到诅咒。她唯一不信的就是偶然,她认为事情总归是有原因的。她相信她经历的苦难都是注定的。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唯一的答案,那是危险的,会阻挠你注意其他的事情。 B: 你曾骗母亲说,你能看到鬼。你相信鬼魂等超自然的东西吗? T: 我不能轻易下定论,这取决于你的想象和愿望。我想鬼也许都是很好的,有时,我的书卖得很好,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外婆碰到了其他人,让他们的朋友都去买了。( 笑) B: 在生活中,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吗? T: 不。也许在写作上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在刚开始写作的时候,一个段落,我会重写上百遍,不停地修改,直到编辑说不用再改了。在生活上,我没有洁癖,不会烹饪,出门整理行李、打包衣服也不特别讲究。事实上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B: 听说你以前组建过乐队,那是一段有趣的经历吗? T: 我在15 年前就参与了这个乐队,那时的景况很可怜。史蒂芬·金也是乐队的成员之一。 B: 乐队现在还演出吗? T: 我们一年做几次巡演,今年6月1日会在纽约演出,为孩子筹集资金,估计可以筹集到几百万美元。虽然我们的表演很可笑,但能筹集到足够的钱去帮助孩子,就很高兴了。 B: 如果你有小孩,你会强迫他做一些事情吗? T: 我会顺着他的天性,尊重他,但同时我的想法也是实际的。比如他想当一个作家,我会问他怎么谋生,怎么处理写作和现实的关系。我不会给他钱,会提醒他对待事情要认真,同时要承担责任,要友善、宽容。我也会很焦虑,会担心他过马路时,被车撞到。我会花很多精力保护他。在这方面,我母亲的观念很开放,她对我说:“如果没有孩子,没关系,没人一定要你有孩子。一切取决于你自己。” B: 不写作时,你做什么? T: 上网、处理邮件、和狗玩。我的狗有段时间健康状况不好,现在一只狗做了眼睛手术,已经好了。另一只有心脏病,在吃药,没什么大问题。有时,我也会弹钢琴,已经弹了15 年,另外我还喜欢滑雪,为了滑雪,我曾经摔断过腿。( 笑) 你知道我有多爱滑雪了吗? B: 什么事是你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 T: 小时候我喜欢画画,一直想当画家。还想当雕塑家,用双手创作作品。其实写作也一样,孤独地工作,用文字塑造思想。我不是一个好的水彩画家,因为我在开始写作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是一个塑造事物的雕塑家。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2007.04.05第227期《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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