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退役一年：经营球队做慈善上学

中国新闻周刊第583期封面

　　姚明转身

　　姚明退役一年有余。

　　在中国职业运动员当中，姚明的转身称得上优雅而顺畅，虽然期间也历经迟疑，但相对于一些运动员退役后的迷茫无措，姚明显得有备而来。他经营球队，也倾心慈善，他尝试介入资本运作，也以政协委员身份参政议政，他带着中国山区的孩子们打球，也飞往国外用自身影响力推动全球环保……

　　在中国运动员中，姚明是一个标杆性人物，他被举国体制培养，也历经最顶尖的职业体育环境多年，这样的历练让姚明对于体育运动本身、体育精神和体育体制都有着旁人不及的思考。退役之后，姚明将这些思考化作行动转入了更广阔的领域。他的转型，在以奥运金牌为主要目标的中国体育现实下，值得深思。

　　这一年，姚明离开了赛场，但他从未离开公众的视线。

　　不再上场的姚明

　　告别球员身份之后，姚明却更加繁忙。管理球队、参政议政、倾心慈善、读书上课……他不再走上球场，但他开始涉足更多之前从未踏上过的“赛场”

　　本刊记者/唐磊

　　中秋节前，在澳大利亚布鲁姆海滩边的露天球场，姚明坐在观众席上看球。他带着上海大鲨鱼队来参加邀请赛，为CBA的新赛季做准备。自姚明入主上海队以来，上海队是第三次到澳大利亚备战，姚明第二次随队督战。

　　姚明身穿一件黑色横条纹T恤，让人眼前“一亮”。倒不是衣裳有多光鲜，而是之前的装扮太过单调。刚过去的夏天，姚明不用再随队比赛、调整，他不断地在各种场合参加活动，除了在伦敦解说比赛时的西装和在非洲穿的猎装外，姚明出席活动时几乎都穿着同款式淡黄或浅蓝色POLO衫、下身浅色短裤、脚穿白色运动鞋，整个夏天都是这样。

　　和单调的衣着不同，姚明不断在各种身份中转换，解说员、慈善家、社会活动家……在宣布退役一年后，他变得更忙了。

　　更忙的姚

　　今年是奥运年，这样的年份姚明打球时亲历过3次。北京奥运会后，姚明决定不再随国家队参加伦敦奥运，他要更专注自己的职业生涯，国家队在京集训所住天坛公寓内的私人物品都打包运回了上海。

　　连续的伤病迫使他在2011年7月宣布退役。两个月后，他出任央视嘉宾，解说武汉男篮亚锦赛，算是退役后首次在公开场合亮相。在武汉，央视邀请姚明赴伦敦解说奥运会男篮比赛，姚明说要考虑一下，他不确定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和心态去应对，毕竟奥运会的解说很重要。

　　NBA的新赛季以往都在11月开始，但因劳资纠纷，2011年下半年新赛季的比赛迟迟未开打，反倒是退役的姚明越发忙碌起来。11月7日，姚明进入上海交通大学开始本科学业，12月当选上海公共外交协会副会长，后被增补为上海市十一届政协委员。短短几个月时间，姚明不光要忙自己投资的上海大鲨鱼队，还参加各种社会活动，甚至开始叫卖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纳帕谷葡萄酒。

　　在最忙的这段时间，姚明给好友、央视解说员于嘉打电话说，同意去伦敦解说。

　　“退役后他工作量增加了，也学会了怎么平衡众多的事情，学会怎么更有效地去用他的时间。我觉得他有很大的长进。”姚之队负责人章明基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已经和姚明共事了十多年，“姚明现在非常清楚什么事情自己应该过问，什么让别人去做。”

　　解说比赛前，央视解说员于嘉会将自己整理的资料分给搭档姚明一份，资料主要包括各球队的数据分析、球队近况等，姚明都要熟悉。

　　为了更快熟悉各队，两个人守在球馆看比赛，其中有两天是从上午9点开始一直待到夜里零点，中午和傍晚各有两个小时比赛间歇的休息时间，饭菜是三明治和沙拉。

　　“解说前的功课肯定是要做的。” 姚明对《中国新闻周刊》说，“篮球不是那么简单的，一直在发展，我离开篮球第一线差不多有两年了，很多东西已经发展到更高的阶段了，不一样了。”

　　奥运会后，在央视所做的观众统计中显示，所有解说员、主持人、记者等，凡是在镜头前“说话”的人中，姚明的支持率最高，为43.7%。退役一年，姚明人气依然旺。

　　反盗猎和小学篮球季

　　姚明从伦敦直接到了肯尼亚，履行自己“野生救援”公益大使的职责，开始为期十多天的“反盗猎”纪录片拍摄。他在“大象孤儿院”中和一头小象的合影让人印象深刻，小象身高刚及姚明膝盖，它的妈妈刚被猎杀。

　　“有几次母象为了保护自己的小象，看到我们在野外开的车，就想把我们赶走，假装对我们冲过来，但每次都是冲到离车差那么一点的时候，突然转向走了，每次都差那么一点。”姚明描述着自己第一次非洲经历，“站在那个一望无际的草原或者沙漠里面，让我感觉实际上自己很渺小。”

　　在非洲待了十多天后，姚明于8月24日凌晨两点经成都中转到乐山。在四川乐山师范学院，参加2012姚基金希望小学篮球季的300多名小学生已经在此生活6天，作为姚基金的发起人，此次乐山的探访，被姚明看作自己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2007年末，我开始考虑姚基金这件事，但是2008年有奥运会，我想集中精力先把奥运会打完，然后有更多多余的精力投入到姚基金。”姚明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但5·12地震，使一切都提前了。确实手忙脚乱了一段时间，走了一些弯路，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错。”

　　姚基金成立伊始，着重帮地震中受损的学校重建，今年则启动“篮球季”，派志愿者到47所学校支教，教小学生打篮球，暑假时再挑选出小队员集中过“篮球夏令营”。

　　姚明满脸红铜色，脸上留着一副眼镜框架的白色印记，是在非洲晒的。他到乐山后没睡几个小时就“催着”工作人员出发，满脸倦意。

　　“那个(路)是够呛”，采访中《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不经意提到某所学校，姚明脱口而出，他去过其中的部分学校探访，很多学校的情况他都很了解。去球场的路上，姚明从47个学校的展板前走过，志愿者向他介绍多个学校及支教志愿者的故事，姚明没说话，只是看着，点点头。

　　乐山师范学院的8块篮球场上，小队员没有围住已站在场边的姚明，每场比赛都还在继续进行。

　　“搬张凳子你坐在边上看吧。”姚基金管委会委员陆浩抬头对姚明说。

　　姚明摆手说，不用。

　　“那你自己走走看看。”陆浩招呼道，“其他人都不要跟着。”

　　姚明绕着球场，一场一场比赛看，每块场地都会停留近10分钟，不时给小队员鼓掌。看了三四块场地，姚明被拥上球场边的二层办公室，和各方面的人士见面、座谈。坐了十多分钟，姚明说“走吧，下去看孩子。”

　　小队员林波刚来乐山就伤了手臂，打着绷带站在场边，姚明从办公室下来就看见了，走上前和林波聊起来。“来乐山后，我第一次看见他(林波)笑。”姚基金希望小学篮球季项目经理曹磊说。

　　“你这么小就有手机啊。”姚明冲着身边一位拿手机拍摄的小队员问道。手机是姚基金通过赞助发给小队员的，为了让这些从偏远地方来的孩子能得到更多体验。姚明说：“我19岁才有手机，你把手机给我吧，等你19岁再给你。”周围一阵哄笑。

　　慢慢地，有些结束比赛的小队员来找姚明合影，他一一满足。走遍全部8个球场后，姚明才离开。第二天是篮球季的表演赛，姚明出任其中一队的教练，这是他退役后第一次在比赛中坐在球场的替补席。

　　“我要上课”

　　篮球季在乐山的活动开始前，姚基金工作人员设计好海报给姚明过目。姚明指出，海报上用的是自己球员时代的照片，和现在的形象不符，建议换掉。

　　最终工作人员将海报换成姚明穿着西装明显发福的照片。其实，不断增加的体重是姚明最不愿提及的话题。“他这个家伙很多事情很认真，要做好。” 姚基金管委会委员陆浩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经常打电话来问姚基金的工作进展情况。”

　　退役的一年间，姚明没闲着，很快投入到自己的新角色中，球队、基金会、上学是姚明平时忙的三件事。“在NBA时，他就想过以后做什么。当然每次伤病的时候，这些问题就会谈的多一点。”章明基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比如他想读书充实自己，这个话题从他去美国之前，我们就有过谈话。到了NBA后，关于以后读书的问题，我们还一直在讨论。有地方让他硕博连读，但他要读本科。”

　　在姚之队的核心团队中，章明基重点负责上海大鲨鱼队，陆浩打理姚基金，所有人相互协作。“我拍板是需要拍的，详细的事情需要大家具体来完成。”姚明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学期开始后，姚明每周有一半时间上课或者做功课，如果需要推掉一些活动，姚明的理由是“我要上课”。目前，姚明已读完大一，并通过考试。

　　“他觉得人生很多事情是不能错过的，不能以松散的方式替代。”央视解说员于嘉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问过他，你完全可以去国外，也不会被人追着，那么苦。 他说，那么大(岁数)的人经历的路，我都应该走一点，不能绕路走。”

　　刚过去的暑假是最忙碌的，姚明需要将很多活动“补齐”，除了参与目前代言的6家品牌活动外，其他活动大都与公益慈善相关。

　　“我觉得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转型好，只不过是退役以后该做的事都去做了。直接运作的过程、困难，是在他当运动员是没有想到的，原来不会想那么多。现在考虑问题会更实际，有很大的变化。在政协参政议政，对他了解社会也有帮助。”姚之队成员陆浩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下一步转型，慈善肯定坚持，要做好做到底。上海队也是，除了是生意以外，更多的是社会责任。”

　　对于姚明涉足私募股权基金一事，陆浩也首次回应，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们成立了主要投资体育产业的基金(黄杉基金)，姚明也参与了一些。毕竟他是运动员出身，对投资体育有一定的兴趣。这个基金基本是关注在体育产业，他在搞职业俱乐部，国外的体育产业大部分围绕着职业体育为主的产业链进行。基金有专门的团队运作，我们有些投资项目也会介绍给他看一下，如何投资、规避风险、资金管理，让他做一些了解。”

　　“姚明是大家愿意听取意见的那个人”

　　伦敦奥运会开幕前，中国男篮对澳大利亚队时，白岩松找到在评论席的姚明问：“有没有换衣服(上赛场)的冲动。”姚明答：“这个场馆没有卫生间，没地方换。”姚明会侃，嘴上不输。

　　在某场比赛解说时，央视解说员于嘉说：“王治郅还在场上，你却退役了。”换来搭档姚明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两场输给巴西和英国后，姚明和于嘉都去了中国男篮的更衣室，“如果赢了，没必要去，但是输球了，还是去一趟，我们跟球队是在一起的。队员中除了王治郅外，都比姚明小。姚明作为兄长去安慰一些年轻队员。”

　　北京奥运会上，姚明率领中国男篮打了几场好球，随着他的退役，中国男篮状态愈发低迷。随着姚明角色的转变，人们对他的期待也转移到带来“更规范的俱乐部和职业篮球”上。

　　新赛季，上海大鲨鱼签下的两名外援，一个是NBA的板凳球员，另一位甚至没打过NBA，这在近两年花重金引外援的CBA俱乐部中实属罕见。但控制成本、循序渐进，一直是姚明入主大鲨鱼后遵循的经营方针。上赛季，上海队夺得联赛第六名，而投入是联盟中最少的队伍之一。

　　“他内敛，但不是没有想法的人。篮球方面没有人比他更专业了。在美国时，他是在大方向把握，比如提出我们球队不应该急功近利。经常有人问我们要得第几名，姚明不在意这个，他重视细节和过程。我们很少对队里讲要得第几名，有多少奖金。这种功利化的东西不能说完全回避，而是影响尽量减少，去创造一种职业的氛围，要求球员全力以赴。”姚之队负责人章明基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回来以后，管得更全面了，会有更多具体的东西。去看比赛，不是光是享受比赛，而是作为老板、工作人员去，他看出问题，然后帮助管理层解决。”

　　受联赛商业环境所限，姚明每个赛季都要拿巨款贴补球队，和所有俱乐部投资人一样。但在投资人中，姚明几乎是最穷的。

　　CBA联赛委员会会议，姚明参加了4次，知无不言，但并不是言无不尽。环境的历练，已经让他懂得，如何将建议在合适的时机提出。

　　“一开始有人只是冷眼旁观。现在好得多。很多的老板是想和姚明合作的。未来职业联盟可能会成为主角，那老板们就更愿意相信那些见过大世面的人，姚明可能在很长时间里，会是大家愿意听取意见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慢慢向这个阶段靠了。”央视解说员于嘉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托管上海队时，我说过，当你担心他准备好没有时，他已经完全准备好狂奔了，他都走在大家想的前面。但我作为朋友，还是希望他有时候能慢一点。”

　　在篮球季的晚会上，姚明上台给过生日的同学发礼物，一位被念到名字的小女孩飞奔上台。“我要是能像你跑那么快就好了。”姚明笑着说。其实就算脚部没有动过大手术，个大的姚明也跑不了多快，但至少在退役后转型方面，他比很多运动员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