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特殊嗜好

　　承铭

　　父亲素以爱吃鸡、鸭、鹅的屁股而闻名。逢年过节，抑或家里来了尊贵客人，偶尔宰鸡杀鸭，母亲总是先将屁股洗干净，剁成大块，待烹炒调制好，我们争着把它夹到父亲的碗里，看着父亲笑眯眯地鼓着腮帮子嚼得津津有味，引得他那些调皮的胡须欢快跳动，滑稽样子直逗得我们哈哈大笑。可是到亲戚朋友家里做客，大家把鸡、鸭、鹅的屁股让给他时，

　　父亲的特殊嗜好，让我们以为那些屁股一定特别好吃，都想亲口尝尝，但总是被母亲三言两语唬住：“小孩子家不能吃屁股！吃了将惹得身上臊臭一辈子。”因而我们就不敢想入非非，轻举妄动。

　　9年前，父亲与世长辞。临终之际，大弟承铭从南昌赶回家，宰了只大阉鸡，含着泪双手将烹饪得酥软喷香而又热气腾腾的鸡屁股端到父亲床前。那时父亲已经无法吞咽食物，却非常艰难地说出了一个被他隐瞒了几十年的秘密：

　　“承铭，你从省城赶回家来，专为我送鸡屁股，难为你有这片孝心！到今天我也不必再瞒你们了。鸡屁股虽然好吃，我也确实吃了它大半辈子，却从来没有真正爱吃过。唉……怪我无能，以前家里穷，你们兄弟姐妹7个每年难得吃上几次鸡、鸭、鹅，我如果多吃一点，你们就要少吃一点；我不吃，你们又不好意思吃，我只好装作爱吃家禽的屁股……我这一辈子也巴望能痛痛快快地吃上鸡、鸭、鹅肉呀！我又何尝不晓得鸡、鸭、鹅的屁股不好吃，哪里真爱吃它哟……”

　　而今，鸡、鸭、鱼、肉几乎家家餐桌上都有，人们习以为常，甚至吃腻了。可每当听说有人爱吃家禽的屁股，我浑身就像有股暖流在荡漾着，不禁对这个人肃然起敬，还总会至诚地多看他几眼，心想他是真爱吃家禽屁股呢，还是像我父亲那样，吃家禽屁股纯粹是为了关爱自己的子女至亲？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