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开

　　■文/孔明珠

　　大老开细瘦，开一部黑色本田车，王老五做到钻石级，热爱文学艺术，知道陈村王安忆孔祥东辛丽丽。大老开还纯情，时不时被小姑娘爱上。大老开被小姑娘爱上不久，就会来我家做客。我家老公见他喝茶闲聊欲言又止的腔调，就识相地去卧室睡觉。大老开便一身轻松，开始接受我的采访。

　　“现在的年轻人喔……”这是大老开惯用的开场白。大老开做销售出身，出道很早，在上海积累了无数人脉关系，从饮料到保健品到食用油他的货总是一路亨通，只要吃不死人，只要老板肯花钱铺路，大老开就像一艘破冰船。大老开跳槽频繁，越跳职位越高，他的手下永远是年轻人居多，做销售就是跑街，跑街是需要脚力和面孔的。大老开不满意愣头青，他的软肋是小姑娘的酒窝。

　　“纯，这个小姑娘纯……”这是大老开对每个爱上他的女孩评价，为什么爱上你就是纯呢？你一个半老头子，有房有车有钱，图你身上什么是纯了啦？当然是“爱情”两字。大老开算钱不会输，每次输都是输在这两个字上。

　　大老开是属于办“出国学习班”的男人，顺带还搞搞婚姻实习班、驾驶进修班，几乎每个过手的女人最后都出国了，嫁人了，走上阳关大道，留下大老开苦苦地等着远方的来信。然而每当我数落他不该追求可能性不大的女孩的时候，他总是“不敢苟同”，他带着点血丝的兔眼睛朝天翻个不停，浸在他的爱情中久久不能自拔。

　　大老开最近一次来看我，说又一个公司女孩看中他，她很像你，他说，吓了我一跳。哈哈哈，大老开也笑了，我是说，像你一样贤妻良母型。作家，我让她和你见面，你给鉴定一下哈。

　　女孩打电话来，我们约好去茶餐厅吃饭。我早到，小姑娘穿着风衣翩翩而来，人长得比较一般，说话、点菜都很老练。我暗暗想，大老开的审美趣味趋向实惠了，倒是一个好迹象。不料我们说着说着，小姑娘说到自己老公，自己在托儿所的孩子。啊，我何止是大吃一惊，两惊三惊都不止。我故作镇静和她聊天，说大老开小名的由来，说他的母亲和我是邻居，他是一个孝子等等，我还能和她说什么呢？小姑娘说，老总这个人哪，很有意思，老是和我提你啊，让我来向你学习学习怎样做好女人。

　　我在她的眼睛里同样读出了一些暧昧不清，心里暗暗叫苦。这大老开，不知如何推销我的，我好好地在当老阿姐，当他的爱情顾问，不顾我老公千般讽刺万般嘲笑。同样，小姑娘一定也蒙在鼓中，不知道大老开给她的定位。难道大老开一直没有机会了解小姑娘的婚姻状况吗？还是大老开单方面在思考小姑娘合适不合适当他太太、在准备出手？在期待人家离婚？

　　天哪！我越看对面的小姑娘越爽朗自然，人家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和大老开联在一起的想法，只是每天在一起工作，午休聊天，下级对上级适宜的示好而已。我曾经翻过几页心理学著作，这样的病症叫妄想症吧，还好大老开的妄想还不具有很强的侵略性，与其说对人形成伤害，还不如说对他自己的伤害更加大一点。

　　我想，大老开虽然爱情不顺，事业做得这样成功，那些妄想对象给予他心理上的暗示，在建立他的自信心上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吧。如果是那样，倒不失为一帖心理治疗的好药啊。

　　其实大老开长得一点也不难看，高挑的身材，头发茂盛，抄下巴吃东西的时候耸动得幅度很大。眯起眼睛仰望天花板想入非非的时候，有点像梁家辉。

　　但愿他在第4个本命年来到之前，实实惠惠，找到与之携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