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裴松之注的《三国志》 是《三国演义》中许多经典故事的源头
曹操败走华容道的故事源于《三国志注》。资料图
南朝宋总共60年,文帝刘义隆占了一半,有30年。在他上台的第7年,和北魏化干戈为玉帛。此后,拓跋焘还在日夜奔波、风餐露宿;文帝已放松绷得太紧的神经,信步在城里乡间,享受着柔柔春风、霏霏细雨,看鲜花开满山坡,绿色铺遍田野。
有20年时间,江南大地,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过上了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因为元帝在位时的年号为元嘉,所以史称为“元嘉之治”。
文帝的生活非常节俭
文帝从小不讨老爸喜欢,所以没有太多的机会走上层路线,只好在地方上闷头工作,所以更了解老百姓的疾苦。
他下令不论官职大小,都要和农民一起下田种地。他亲自带着大臣们去郊区,手拿鞭子,驱牛扶犁,不管是不是作秀,榜样的力量总是无穷的。高高在上的士大夫放下了身段,“一头汗两腿泥”,体验起“走基层”的生活。
他本人生活节俭,当时有印度、日本、朝鲜等一些国家来朝贡,他只回赠了自己的字画。
他有一次送别弟弟刘义季,对其他皇子说:你们不要吃饭,到了宴会上一起吃。
结果从中午一直等到太阳偏西,吃的东西还没有送上来,皇子们都饿得头发昏、眼发绿。
文帝这才说话:你们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好日子过得太多了,不知道普通人的艰难。今天尝到饥饿的滋味了吧,希望你们以后不要铺张浪费、学会勤俭持家。
他的五弟叫刘义恭,长得帅气,特别讨刘裕的喜欢,经常跟屁虫似地在后面,所以也成了挥霍奢侈、任性放纵的“小少爷”。刘义恭上任荆州刺史时,文帝对他很不放心,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给他,来看看其中的一部分:
你我离别以后,聚会就难了,说你的机会也不多了。1、你最大的缺点是性格急躁,听不了别人的劝谏。你要礼贤下士,关羽亲近士兵轻视士大夫、张飞尊重士大夫轻视士兵,都遭遇不测,你要以他们为戒;2、我已经增加了你母亲的工资,就不能再向朝廷索取,如果遇到大的开销,你自然可以多多少少孝敬她老人家一点。你一个月的消费不能超过30万钱,如果能低于这个数,则更好;3、你每天要早起,接待来客,声色犬马、嬉戏游荡都不要过分。你已经有了几个姬妾,不要一到荆州,就忙着挑选美女。
整封信絮絮叨叨,不像威严的哥哥在训话,像碎嘴的老妈在苦劝。
文帝还不放心,又派侍中刘湛去做他的长史,全心辅佐,具体负责处理荆州事务。
文化得到大力发展
文帝是个才子型皇帝,所以到处是书声琅琅,建康城里的“文艺沙龙”也如雨后春笋似地冒出来。影响最大的有“四学”,具体为:雷次宗讲儒学、何尚之讲玄学、何承天讲史学、谢元讲文学。
雷次宗是高僧慧远的弟子,在这次讲学中,最有名的学生是后来的齐高帝萧道成,当年13岁,向雷次宗学习《礼》、《左氏春秋》两年。
何尚之年轻时轻佻放荡,是个赌棍,长大后突然浪子回头,和过去一刀两断,不仅学问做得好,为人也正派。
文帝想在玄武湖内建蓬莱、方丈及瀛州三座仙山。何尚之力劝,说这都是形象工程,劳民伤财,文帝才打消了念头。
另有一种说法是:文帝对玄武湖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疏浚,挖出来的湖泥堆积在一起,成了露出水面的小岛。其中最大的为蓬莱,方丈,瀛洲三岛,合称“三神山”,这可能是今天玄武湖中梁洲、环洲和樱洲的前身。
何承天不仅是个史学家,还是一个天文学家,他花40多年时间研究日月星辰的变化,在443年创立了《元嘉历》。后世很长时间都用这个历法。
谢元的名气稍弱。
《三国志注》影响巨大
在此期间,流传千古的“大手笔”是让裴松之注《三国志》。
裴松之的祖上都是做官的,有良好的家教,8岁就能熟背《论语》、《诗经》等书,长大后成了著名的学者。文帝一直认为陈寿写的《三国志》太简单了,是个“骨感美女”,缺少血肉,命令裴松之做注释,让“她”丰满一点,柔润一点。
裴松之作注时,陈寿已经去世100多年了。往事成云烟,要想穿透层层迷雾、再回到从前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搜罗了大量材料,不仅把里面读起来磕磕碰碰、生僻难懂的地名、物名详细解释,还补充遗漏、纠正错误;如果同一事情,其他学者说法不一样,他自己也拿不准哪个对错,就全收录进来,以备参考;如果他认为陈寿说得不对,就在后面批评一两句。
他收集的原始材料有150多种,注文字数超过原文的3倍。许多原始材料的版本早已绝迹,还好在他的注释里“幸存”下来。
裴松之呕心沥血,捧上注文以后,文帝惊呆了,称为“不朽之业”。这个注对后世有什么影响呢?举几个经典的例子。
1、“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三国志》原文为:“太祖乃变易姓名,间行东归”。什么细节都没有。
裴松之连续引用了《魏书》、《世语》、《杂记》,这三本书记载的细节并不一样,但《杂记》里面有了“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这8个字。《三国演义》把三种资料融合重组,才有了“曹操误杀朋友吕伯奢”的完整故事,让这句话“扬名天下”,成了曹操身上撕不掉的标签。
2、“曹操败走华容道”。《三国志》原文是:“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于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相当简单。
注文中引用《山阳公载记》,出现了曹操败走华容道,大声嘲笑刘备的细节,《三国演义》则在此基础上,又加上关羽义释曹操的内容。平淡寡味的故事才变得荡气回肠。
3、“七擒孟获”。《三国志》的原文是:“三年春,亮率众南征,其秋悉平。军资所出,国以富饶。”没有孟获这个人。
裴松之增加了《汉晋春秋》(习凿齿注)的内容,意思是:诸葛亮到南中以后,抓住孟获,让他参观了军营。孟获不服,诸葛亮把他放了回去,七纵七擒,孟获终于死心塌地跟着诸葛亮。
《三国演义》又发挥想像,把每次抓、放的过程都写了出来。孟获才跻身于“名人”之列。
4、“空城计”,原文没有一字。
裴松之引用了郭冲写的一本书,文中为:诸葛亮屯兵在阳平,把大部队分给了魏延,手中只有1万人。司马懿带了20万人来攻城,诸葛亮设“空城计”吓退了司马懿。
郭冲描写的细节,真假也无法考证,罗贯中则重新加工,移花接木,把这个妙计和失街亭、挥泪斩马稷融到了一起,虽然是虚构,却脍炙人口。
中国有“四大名注”,除此之外,还是刘孝标注《世说新语》、郦道元注《水经》、李善注《文选》,《三国志注》则排“老大”。
裴松之有个儿子叫裴骃(Yīn),因为替《史记》作注也名垂史坛。是现存最早的《史记》注本。
这个时期,文人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都应当感到很幸福,然而一个大文豪却郁郁不得志,含冤而死。
扬子晚报记者 杨民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