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消息网8月18日报道（文/李成刚）1991年的海湾战争，虽是仅仅持续42天的局部战争，却触动世界格局，改变了世界军事发展的轨迹，开启了信息化战争的新时代！
海湾战争中被美军摧毁的伊军车队（资料图片）
“一边倒”胜利震惊世界
1990年8月2日凌晨，伊拉克出动10万大军侵吞科威特。美国为了将伊军赶出科威特，并趁机控制海湾的石油，显示其在世界上的领导作用，于8月7日大举出兵海湾，同时说服数十个国家参加反伊联盟，组成了以美国为首、39个国家参加的多国联军。
伊拉克号称世界“第四军事强国”，拥兵百万又刚刚经历八年两伊战争的锤炼，因此毫不退缩。仅在科威特战区就部署50余万兵力、坦克4200余辆、装甲车2800余辆，并在一线部队前沿修筑了“萨达姆防线”。尤其是伊拉克拥有名列世界前茅的一体化防空作战体系，首都巴格达地区的防空武器配备甚至超过苏联军事重镇摩尔曼斯克的防空密度。伊拉克总统萨达姆宣称要让海湾变成越南，让美国人血流成河。
然而，战争进程和结局却大大出人意料。1991年1月17日凌晨，F-117A隐身战斗机悄无声息地潜入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上空，攻击了巴格达国际电话交换中心、电信中心和空军司令部等目标，美国正式发动对伊拉克的战争。开战首日，美国就瘫痪了敌人的防空体系，使伊军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其后经过38天的空中战役和100个小时的地面战役，美军仅以148人阵亡、458人战斗受伤的微小代价，就将伊军赶出科威特并歼灭驻科威特战区的伊军主力，取得了战争史上少见的一边倒胜利。美军阵亡的148人当中，有35人死于己方误伤。而伊军2万人死亡，8.6万人被俘，损失了大部分的飞机和坦克。如此结局，令全世界目瞪口呆！
高素质职业化军队VS旧式机械化军队
美国轻松取胜与越战之后美军的改革息息相关。20世纪七八十年代，信息技术革命使人类在依靠扩张物质与能量来增强战斗力的方法之外，找到了通过控制信息来优化战斗力的新途径，信息超越物质与能量成为主导性的战斗力要素。当其他国家军队忙于准备世界大战和核战争之时，美军却另辟蹊径，围绕联合作战能力的形成和提高，进行全面的军事改革，并由此成为一支由“灵巧武器和高素质人员构建的、迈向信息技术革命时代的军队”，而伊军仍然是按机械化战争的武器装备、军事理论和体制编制武装的军队。也就是说，美军以具有信息化雏形的新作战体系，对付伊拉克的旧作战体系。
由于国内对征兵制的抵触情绪日增，美国政府于1973年改行单一募兵制，即“全志愿兵役制”——个人按协议在军队中工作，军队则向个人支付工资，提供福利待遇。合同签订后，个人没有特殊情况不得随意中止合同离开服役岗位，但可以自由选择现役与预备役的时间组合。此外，提高军人的薪金、福利和社会地位，完善人事管理制度，明确了官兵的选拔与晋升程序，保证了竞争的公平性和选拔的严格性。这样，美军由法律强制吸纳保留人才转向通过社会竞争吸引人才，保证了兵员的素质。同时，美军开展“第一次训练革命”，强调以实战为标准，利用高新技术，特别是利用计算机模拟技术进行逼真对抗。美军由此成为一支高素质的职业化军队。海湾战争中，96%以上的美军军官具有大学本科学历，其中硕士以上学历占40%。98%的志愿兵接受过中等教育，97%的陆军新兵是高中毕业生。他们在战争中经受复杂的武器系统、快速的作战节奏、恶劣的战场环境、陌生的文化背景、生化武器的威胁等各种考验。
相反，伊军虽号称百万之众，但除了共和国卫队外，官兵普遍文化水平低，军事素养差，一半以上是文盲或半文盲。虽然也拥有一些高技术武器，但士兵不能很好地掌握和运用，无法化作战斗力并最终导致惨败。战后美军总结经验教训时强调，现代战争需要“灵巧炸弹”，但更需要训练有素的职业化军队。
信息化整体装备体系VS机械化作战平台
在越战后的军事改革中，美军逐步装备了一些信息化武器。美军还特别重视发展整合各个作战单元以形成整体合力的军事信息系统，早在1958年就建成世界上第一个军事信息系统——C2系统。在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中，该系统暴露出通信能力弱、可靠性差等缺陷，于是美军又增加“通信”，使之成为C3系统。1977年又融入“情报”，形成C3I系统。海湾战争中，美军从中央司令部前方指挥部到各军兵种司令部、军师司令部机关以及大型武器系统，都有C3I分系统或终端设备，并与全球卫星通信系统、国防数据通信网、战场全数字地域通信系统等互联。3000多台计算机同国内联网，大大提高了美军组织指挥效能和整体作战能力。美军在博伊德的“决策周期论”以及沃登的“五环目标论”等体系战争思想指导下，开战即运用电子战、空中精确打击等手段，使伊军的视觉（雷达）、听觉（通信）和大脑（指挥控制）受到重创，引起了伊军的混乱。
伊军在平台对抗的旧式思维指导下买了不少苏联和西方国家的先进武器装备，却忽视装备的电子对抗性能和武器之间的联通性。尤其是伊军通信指挥系统的抗干扰性能太差，在联军电子干扰下完全处于瘫痪状态，各作战单元失去了上级指挥，只能盲目混战。可以说，美军在信息获取、控制和使用方面比对手高明得多，而伊拉克“严重缺少在信息技术革命时代作战所需的工具”，丧失了制信息权，从而不能使兵力兵器转化为实际战斗力。海湾战争说明，高新技术的发展使作战力量及其运用的整体性越来越强，机械化作战平台无论数量有多大，都无法与形成整体合力的对手相抗。
联合作战指挥体制VS传统多层级指挥
工业时代机械化战争规模大、战线长，造就了从最高统帅部到基层、从上到下的“树”状作战指挥体制。它拥有上情下达、下情上送的沟通渠道，但存在指挥链路长、信息传递慢、平级单位之间沟通不畅、抗毁能力差等弊端。有鉴于此，美军于20世纪四五十年代率先改革高层领导指挥体制，建立了军政、军令分离的高层管理机制。1986年通过了《戈德华特-尼科尔斯国防部改组法》，明确作战指挥链始于总统，经国防部长、参联会主席（传令但没有指挥权），再到联合作战司令部。这样减少了指挥层次，提高了指挥效率。该法加强了联合作战司令部尤其是战区司令部司令的权力，彻底排除军种对作战指挥的干扰。
海湾战争中，美军依据该法授予战场指挥官中央司令部司令施瓦茨科普夫以指挥全权。除享有指挥权、部署权和任免下级军官权之外，他还对本战区内的后勤保障享有完全的控制权，避免了以往国防部和各军种在作战重大问题上争论不休、莫衷一是的局面，各种作战和支援力量形成了空前的联合。海军陆战队起初不愿把所有固定翼飞机交出，但施瓦茨科普夫坚持让其纳入空中部队司令霍纳的统一指挥之下。这是美军首次在大规模战争中集中使用各军种及盟军各型飞机，避免了重犯越战中分散指挥的错误。当然，在实际作战中，美军并不机械地强调统一指挥，而是赋予战场指挥官自主权，广泛采取委托式指挥方式，即只规定部属完成的任务和时限，而不刻板地规定完成办法，这样就使指挥员能根据战场情况变化，作出新的判断和决策。
相反，伊军的决策班子及将领是由建立在血缘和地缘关系基础上的总统亲信圈组成，当联军压境以及被空袭致瘫后，不作丝毫变通，实施一种不顾后果的“莽夫”战略。作战中指挥权过于集中，限制了下级指挥官积极性的发挥。指挥层级多且连通性差，当上层指挥系统瘫痪后，各军兵种只能各自为战。伊军的惨败证明，机械化军队自上而下高度集中的多层级领导指挥体制已经不适应现代战争的需要，信息时代的战争需要高度集中与高度自主相结合的军队体制。
各国纷纷启动军事变革
海湾战争是一场“改变世界”的战争。在战争史上，海湾战争具有划时代的地位：它发生在冷战向冷战后时代转换、工业时代向信息时代转型之时，是社会信息化在军事上的体现。“空地一体战”理论取代了消耗战理论，卫星侦察监视系统、精确制导武器和信息化作战平台、C3I系统构成了作战体系的中坚，电子战、精确打击、联合作战发挥了战略性的威力。高技术武器、超前的理念和创新的战法结合在一起，产生了机械化作战难以企及的效能。海湾战争惊醒了沉睡于机械化战争迷梦中的人们。世界主要国家都提升军事革命在国防发展战略中的地位，不同程度地展开了军事转型或变革。
首先，大幅压缩军队规模，优化军队结构。1991年至2000年，美军现役兵力从213万减至136万，减少了77万，裁减比例达36%；预备役减少了33.5万人，裁减比例达29%。英军现役部队由30余万减至21万余人。法军由55万余人减至29万余人。其后各国继续裁减部队员额。在裁减基础上对军队结构进行优化，主要是减少陆军，增加空、海军；减少非战斗机构和人员，压缩普通作战人员的数量，增加专业技术人员。
其次，发展新型作战力量。一是建设数字化部队。美军于2001年组建第一个数字化师第4机步师。英、法、德等国也先后开始建设数字化部队。二是建立信息战部队和网络战部队。美军组建了一个信息战航空队和一个信息战联队，组建第24航空队负责实施网络战。网络空间司令部于2010年启动。俄、日、韩也陆续组建了信息战和网络战部队。三是建设太空部队。俄罗斯的太空部队包括军事航天部队和空间导弹防御部队，直属总参谋部和国防部。美国空军建立了两支试验型中队，空军航天司令部成为航天力量的管理主体。
第三，建立一体化、多能化、小型化的部队编制。改造传统的重、中型部队，建立规模小型化、编成模块化、功能多样化，便于灵活组合、行动快速、遂行多种作战任务的战术兵团；按照一体化作战的要求，打破传统的军兵种界限，组建多种作战力量混合编成的新型部队。
第四，建设和调整联合作战指挥体制。英国于1996年形成了国防参谋部、常设联合司令部、联合特遣部队司令部的三级联合作战指挥机制。法军也逐渐形成了由三军参谋长、三军联合作战中心、战区联合作战指挥部构成的三级联合作战指挥体制。日本于2006年建立了内阁、防卫大臣、联合参谋部、军种部队的联合作战指挥体制。俄军于2010年成立了四个联合战略司令部。美国则调整联合司令部的数量、辖区、职能和下属机构，推进国防部改革。
第五，建设职业化军队。海湾战争后，世界上掀起了一场兵役制度改革热潮，法国、荷兰、比利时、西班牙、意大利以及包括俄罗斯在内的众多东欧国家，相继改革或取消义务兵役制，效仿美、英等国军队走职业化的道路。
此外，各大国普遍强调转变观念，鼓励创新。强调树立质量效果型观念，摒弃数量消耗型观念；树立信息主导和系统集成的观念，摒弃单兵格斗的观念；树立网络中心的观念，摒弃平台中心的观念。美国通过加强联合职业教育，培养军人的“联合”意识；以辩论、研讨形式，鼓励新理论新概念出现；通过“换人”的方式，实现“换脑筋”。完胜海湾战争的施瓦茨科普夫，没有等来升迁，却得到了一纸光荣退休的命令。因为，美军的战争理念是：打赢上一场战争的指挥官，不能成为下一场战争的指挥官。“一代战争，必须有一代新人为之！”（作者单位：军事科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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