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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9日10:44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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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31日是马丁·路德开启宗教改革的500周年纪念日。1517年的这一天,34岁的马丁·路德在维滕堡的大教堂的门上张贴了《九十五条论纲》,从而改变了德意志以及欧洲的宗教版图。(亦有观点认为,此举并非马丁·路德亲为,而是他写好之后交由其他人印刷和传播。)对于马丁·路德我们非常熟悉,但是他背后的萨克森公爵却一直没有被注意到。其实,与其说马丁·路德个人改变了基督教世界,不如说是他背后的整个萨克森发生的变化。
马丁·路德在埃尔福特时的修道院
1536年时的维滕堡——马丁·路德工作和发动新教改革的城市
马丁·路德与萨克森公爵
马丁·路德在路上被劫持了。
1521年初夏的一天,一个将近40岁的中年僧侣从莱茵河畔的沃尔姆斯城离开,返回他在易北河以东的工作地点维滕堡。心情沉重的他刚刚参加了这里举行的帝国会议,这个会议由皇帝亲自召开,主要目的就是针对他的信仰产生的问题。这个僧侣在过去几年一直同教皇针锋相对,主张一种不受教皇干扰的新教,反对教廷的过多涉入。这个新主张如野火燎原一般在德意志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事实上,教皇和教廷的行为已经令远在欧洲北部的德意志人深感不满了,这个新主张正好是他们想要表达的。然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为了与教皇结盟,决定进行干涉。沃尔姆斯会议上宣布,这名僧侣将不再受到法律保护,他将被逮捕,并且作为异端受到惩处。任何给他接济的行为都是犯罪,任何人都可以杀死他而不受法律追究。这个僧侣就是马丁·路德。
正是由于路德在会议上坚决反对的态度,以及在场德意志诸侯们的意见不一,一些支持路德的公爵提前离开会场,导致会议无法做出合法的决议,故而使路德得以能够暂时先返回,等待判决。路德忧心忡忡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前途对他而言非常黯淡,这场同教皇的对抗于他而言似乎是以卵击石,虽然他坚信自己的选择和信念,但是当下正处于人人可诛而杀之的境地,完全就是一个风雨飘摇中的蝼蚁。就在这时,几个蒙面的骑士出现了,待他还没来得及求救,就将他挟持而去。
等路德回过神来,他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城堡中。这个城堡叫作瓦特堡,位于今德国图林根州的爱森纳赫城的西边。在这里,接待他的是萨克森选侯弗里德里希三世派来的使者。路德这才放下心来,弗里德里希是支持新教的。从最初,弗里德里希就反对教皇在萨克森地区兜售赎罪券,并且在三年前教皇命令路德到罗马接受审判时从中运作,将审判改在了德意志境内,避免了路德遭受厄运。这次,他用这种以绑架为隐蔽的方式再次帮助了路德,并且安排路德在瓦特堡居住了将近一年,将圣经新约直接从希腊语翻译成了德语,以使德意志的普通百姓都能阅读,而不再依赖教士的讲解和阐释。
直到第二年3月,随着暴力进行宗教改革的行动越来越多,一些诸侯开始担心宗教改革运动会损害自己的利益时,路德才从瓦特堡冒着被通缉的危险回到了维滕堡,坚决认为应当用保守的方式、自上而下地进行宗教改革。他想要的是秩序。为此,他也反对此后的闵采尔农民战争。在路德看来,萨克森选侯是一个很好的宗教改革领导者。既然皇帝做不到,那么萨克森人可以做到。而萨克森选侯也成为路德的支持者,对于新教在萨克森地区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推动作用。
马丁·路德翻译圣经的地方——瓦尔特堡
韦廷家族的萨克森
此时的萨克森已经不再是两个世纪前狮子亨利统治的那个萨克森公国了。狮子亨利在1180年失败之后,萨克森公国又回到阿斯坎尼家族,但是也解体了。1356年,金玺诏书将其中的一支萨克森-维腾堡公爵升为神圣罗马帝国的七大选侯之一。1422年,在阿斯坎尼家族绝嗣后,迈森藩侯被任命为萨克森选侯,开创了将近500年的韦廷家族的统治。韦廷家族从11世纪开始发迹于迈森边区,在13世纪还获得了西边的图林根地区,1422年起正式入主萨克森,成为新的萨克森选侯。然而,60年后,韦廷家族分裂,长子恩斯特继承迈森边区北部、图林根伯国南部、维腾堡和萨克森选侯的职位,次子阿尔布雷希特继承了图林根伯国的北部、迈森边区的南部和萨克森公爵的头衔。前者倾向于新教,后者坚守天主教。
这两个支系在其后的一个世纪当中,将见证并参与到马丁·路德掀起的新教改革运动当中,并且各执一派,相互斗争,成为新教在德意志北部传播的重要推动者。因此,认识马丁·路德,必须要了解他背后的这个重要家族。
帮助马丁·路德逃脱皇帝惩罚并将他带到瓦特堡的是恩斯特系的萨克森选侯弗里德里希三世(1486-1525在位),号称“智者”弗里德里希。他终生都是天主教徒,但是却倾向于新教,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皈依了新教。他于1502年创办了维滕堡大学,马丁·路德就在此执教。他一直保护着马丁·路德,教皇利奥十世以许诺他参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为条件换取他放弃对路德的保护,但是并没有使他动摇。此外,弗里德里希保护路德的另一个原因就在于以新教为支持同皇帝查理五世抗衡。他的鼎力支持极大地推动了新教在萨克森的传播和流行。但是同为韦廷家族、属于另一支系的萨克森-迈森公爵阿尔布雷希特三世(1486-1500)却对马丁·路德的教义非常反对。直到他的儿孙辈时,这一支系才转变了立场,开始支持新教。但是,由于这一支系一直觊觎整个萨克森领地,故而与恩斯特系一直针锋相对,同室操戈。
这在下一代的两个人身上集中体现了出来。而这时,德意志的诸侯们因为宗教的选择,也出现了分裂,形成两大集团。
为马丁·路德提供保护的弗里德里希三世,丢勒所绘,现藏于柏林国家博物馆。令人联想到丢勒的自画像。
萨克森的宗教战争
弗里德里希三世的侄子约翰·弗里德里希(1532-1547年在位)担任萨克森选侯时,也是马丁·路德的新教的虔诚的信仰者和保护者,在萨克森地区积极推行新教改革。这时的马丁·路德已经患病卧床,在此后的十余年里,他的健康状态每况愈下。但是支持新教的德意志诸侯们已经在路德宗的旗帜下组成了施马尔卡尔登联盟,一道对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而萨克森选侯则成为了这个联盟的领袖。一开始,约翰·弗里德里希对于是否反对皇帝犹豫不决。但是,他对新教过于明显的偏袒,却让皇帝决定先下手为强,对宗教改革运动进行军事干涉。1546年,施马尔卡尔登联盟战争爆发。约翰·弗里德里希率军南下与皇帝对抗,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站在皇帝军队一边坚决抵抗他的却是他的堂弟、比他小近20岁的莫里茨。莫里茨出自韦廷家族的阿尔布雷希特支系,是阿尔布雷希特三世的孙子,虽然他是新教徒,但是却与皇帝站在一起。他有自己的打算,即利用皇帝与恩斯特系斗争,从而赢得整个萨克森。由于莫里茨与皇帝的合作夹击,导致约翰·弗里德里希于1547年的战役中战败。他被终身监禁,并被迫将自己所领有的萨克森领地和选侯头衔让给了莫里茨。许多年之后,由于莫里茨背叛并进攻皇帝,约翰·弗里德里希被释放。这是一个夺回萨克森的机会。但莫里茨随即重又效忠皇帝,而且约翰·弗里德里希坚决拒绝在宗教问题上向天主教妥协,因而,他彻底失去了萨克森选侯的头衔。此后,约翰·弗里德里希以魏玛小城作为统治中心,在周围有限的领地上积极推行宗教改革。两年后,他在魏玛去世,享年51岁。以约翰·弗里德里希为新教战斗的一生来看,他被视作新教的殉道者。
16世纪的画家笔下的约翰•弗里德里希。这幅画是在画中人物去世24年后创作的,故而有想象的成分,表现了1547年决定了约翰•弗里德里希的命运的那场战役中的他。
莫里茨。由德国画家小卢卡斯作于1578年,与约翰•弗里德里希的画像同年创作。两幅画作现均藏于德累斯顿国家艺术馆。
莫里茨(1521-1553)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物。他是一名新教徒,在自己的领地上也推行新教改革,但是却没有加入施马尔卡尔登联盟,拒绝为新教而战,而是站在了皇帝的一边。因为皇帝查理五世许诺给他萨克森选侯的头衔,这是莫里茨最在乎的东西,他肩负着家族的使命,与约翰·弗里德里希素来不合。这种内心的矛盾性使他为了扩张自己家族的领地而加入皇帝的队伍,率先迎头对抗施马尔卡尔登联盟,但是,对新教的信仰又使他不时地背弃皇帝,叛服无常。尤其是在施马尔卡尔登战争导致了他的新教朋友大量被俘之后,逐渐疏远了皇帝。在获得了萨克森选侯的头衔之后,他背叛了皇帝。1552年,他与德意志新教诸侯以及法国结盟,共同对抗皇帝查理五世,作为法国支持的回报,他将洛林的梅斯、图尔、凡尔登三教区让给法国。同年,反对皇帝的战争在德意志南部打响,查理五世仓皇出逃。在莫里茨的胁迫下,他签署了《帕骚条约》,被迫给予德意志的新教诸侯以宗教自由权。就在皇帝陷入窘境之时,莫里茨又结束了与法国的盟友关系,继续向皇帝查理五世效忠。直到这时,莫里茨才真正解决了困扰他很久的矛盾,也平衡了德意志内部新教和天主教的关系。不久之后,莫里茨去世,就在他的对手约翰·弗里德里希去世半年前。这两位对手为了争夺萨克森遗产而同室操戈,但是,两人又都推动了新教在萨克森的发展。莫里茨的弟弟奥古斯特(1526-1586)继他而为萨克森选侯,在萨克森大力推行新教化,将很多主教区的天主教主教强行更换成了新教主教,从而使萨克森的新教彻底取代了天主教。
施马尔卡尔登战争时的萨克森领地。粉红色区域为式微的恩斯特系,绿色区域为壮大了的阿尔布雷希特系。
可以说,由马丁·路德开启的新教改革能够成功,并非全靠他一人之力,还有萨克森数代诸侯的支持和推动,才得以最终成功。路德宗在萨克森成为占主导地位的信仰,萨克森公爵和选侯功不可没。萨克森从此也成为欧洲新教势力的中流砥柱,在欧洲宗教地图上,它被定格在了北部的新教世界中,成为欧洲新教力量的领袖。也正因为如此,萨克森成为三十年战争中受损比较严重的德意志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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