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晓亮

　　“两会”还在进行。资讯时代，舆论燃点更低，代表委员不经意一句话，就可引爆舆论。比如有报道说体育总局副局长于再清，在政协会议上批评冬奥会冠军周洋，称应先感谢国家，再感谢爹妈。(3月8日《南方都市报》)这话招致非议，很快政协委员高健澄清：“于局长在小组讨论会上根本没提周洋名字。”(3月8日中新社)

　　事情原委究竟如何，还不便断言。不过这事蕴藉了丰富的舆论质地，值得说道。几年前王蒙曾暗批刘翔夺冠感言不适当，亲自拟定过一个感言“标准模板”。后被赛车手韩寒多次调笑：冠军若还谦称“跑得不快”，矫情了点。

　　80后刘翔和90后周洋的感言，都以真情动人。话说回来，假如“先感谢国家”就离谱了吗？也未必。举国体制下培养一个世界冠军，耗资惊人，一句感谢也不过分。为何这话让人感觉别扭呢？

　　发自肺腑的话是最好的话。几十年前“感谢国家”显得很自然，现在先“感谢爹妈”同样自然(与“感谢国家”并不对立)。这勾勒出了个体权利尊严逐步得到尊重的路径。而若“强制感谢”，人们则会对强制本身反感。强制还隐含把个性感言与“感谢国家”这类宏观表达对立的倾向，可能引起误会——有人就将先感谢谁与是否“爱国”相提并论。

　　在各式新闻中频繁亮相的“爱国”一词，加深着某种误解，误解又多纠结于“感谢国家”这类宏大语词——这也是为何《新闻联播》如今如此“不招待见”，而个性发言却备受好评的原因之一。若“感谢CCTV……”之类凌空蹈虚，乃至明显言不由衷的感言多了，甚至固化为一种模式，那么即便感言都以“感谢国家”开头也难获赞誉，反而可能嘘声一片。这种感言误区，性质和上述“爱国误区”一样。

　　“爱国”成了筐，什么都能装：民企被外企收购，刘洪波看见了“器物爱国主义”；诈拍兽首、抵制家乐福，也曾见各色“爱国主义”呼啸的身影；章子怡演个艺妓，还衍生出“床上爱国主义”；获奖感言排序问题，难道也要逼出个“排序爱国主义”？

　　廉价的口水“爱国主义”，倒适合组成一个新词“腰封爱国主义”。看一条关于腰封的微博(http://t.sina.com.cn)，辛辣地说明了这点：一书腰封写着“唐骏、赵本山、刘谦、梁文道联袂推荐。”腰封流行混搭，可腰封小王子梁文道与小品王赵本山咋搭的？另一腰封上书“陈丹青、梁文道、桑塔格联袂推荐。”3位达人1外2中1死2活，阴阳跨界组合？

　　当“爱国”也成混搭的腰封，就成了失去现实粘力的语词碎片。用词已不考虑词语本义，无意识地转发，又有何意义呢？所以“感谢国家”和套用“爱国主义”时，首先得弄清国家的含义，再想一下“国家为我做了什么，我为国家做了什么”。国家作为主权载体，其权利是人民权利的集合体，维护人民权利应是其主要目标。这些年社会的进步，不也得益于承认人欲望的合法性，并逐渐尊重人们选择的自主性吗？

　　对于国家，熊培云曾有个妙喻。他说国家就像珠宝盒，公民则是盒内珠宝。保护珠宝不受损，“珠宝盒”才有意义，否则意义全失。一旦本末倒置，就成了我们熟悉的买椟还珠的笑话了。以此为镜鉴，各种“伪爱国主义”将无可遁形。而若以书为喻，其理一也，书的精义也在内容而非花里胡哨的“腰封”。拆除了障目的腰封，“感谢国家”和“感谢爹妈”都不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