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攀

　　山西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抢险救援指挥部4月5日召开第十次新闻发布会。发言人表示，截至目前，事故井下153名被困人员中已有115人获救。山西省省长王君在接受采访时透露，预计矿井下还有38人有生还可能。国家安监总局局长骆琳说，王家岭矿救援创造了中国救援史上的奇迹。

　　我注意到，随着4月5日凌晨40分首批9名幸存者安全升井，王家岭矿难的官方情绪和舆论情绪双双出现了变化，矿难之后笼罩在王家岭8天8夜的阴霾正在风吹云散。在官方，有副总理向救援指挥部发来贺电，省长乐观估计其他38人可能生还，骆琳称这是中国救援史上的奇迹……在舆论上，央视对救援进行了现场直播，媒体报道重点也都转向了幸存者的救治和救援者的辛苦……

　　115名被困工人死里逃生，面对生命，我们可以表达几乎全部的关注；8天8夜，救援人员的疲劳付出，我们也可以表达几乎全部的敬意；事故发生后，上至中央高层，下至地方政府的重视，我们也可以表达几乎全部的认可。但是，我们在表达关注、敬意和认可的同时，也不得不警惕王家岭矿难这一悲剧被喜庆的成分冲淡。特别是，在历来存在“坏事变好事”的现实里，王家岭矿难很有可能更多地只剩下“奇迹”和“伟大”；而官方和舆论在给予“奇迹”和“伟大”创造者以褒奖的时候，矿难的原因、问责，以及警示，并非没有被淡化处理的可能。

　　我们不妨做一个听起来很残忍的假设：假如这115名工人没有了生命体征，官员还会高调面对媒体吗？电视还会现场直播吗？媒体还会强调奇迹吗？115名工人是幸存还是遇难，仅仅是复杂矿难中的一个百分之五十的选择，甚至是一个万分之一的幸运而已。他们的幸存，固然有政府重视、科学救援等因素，但矿难无疑是最具有决定性的因素。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矿难都会出现奇迹。

　　事实上，以往的矿难救援现实已经给了这个假设最令人沮丧的答案。我们曾经发生过无数次矿难，当遇难者的遗体被救出来的时候，哪个官员高调了？哪个电视直播了？不高调、不直播，固然是因为不是好消息，但恰恰正是对坏消息的回避，才造成了矿难屡屡频发的现实；而对好消息的高调和直播，并不必然带来下一个矿难的“好消息”，更不能避免矿难的发生。

　　人祸面前的奇迹，不是一个值得过分骄傲的奇迹。王家岭矿难中的人祸现象非常明显，比如煤矿“勇争第一”，比如事前征兆没有重视，比如工人没有经过培训。人祸面前的奇迹，等于先伤人后救人。救人的奇迹并不能抹杀伤人的罪恶，充其量不过是一种补偿。

　　期待王家岭煤矿所有被困人员都能奇迹生还。但这个奇迹不该成为王家岭矿难“坏事变好事”、淡化追责的理由。否则，一个奇迹的幸免，就意味着多个没有奇迹的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