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等深线]郭刚堂找回整个世界|周末特供
来源:中国经营报
没有比你更深重的苦难,没有比你更宽广的河山。——写给《失孤》原型郭刚堂和所有苦苦寻找孩子的父母。
中国经营报《等深线》记者 封莉 北京报道
这是父子、母子24年来的第一次相见,也是郭新振(又名郭振)自幼被拐后第一次见到亲生父母,踏上家乡的土地。
高出母亲一头的儿子,和父母第一次拥抱,母亲嚎哭着唤他“宝贝啊,我的宝贝啊”,51岁头发已花白的父亲,扑在儿子肩头哭得抬不起头,这样的脆弱不是郭刚堂想要的,他用手捂住脸,任泪水往下流。
儿子拥抱、轻拍安抚父母,唤了郭刚堂24年来第一声“爸”。这一刻,所有的辛苦和煎熬,所有的奔波和寻找,都有了价值。“真的,老天对我们不薄。”郭刚堂以手抹泪说。
他想给儿子一个坚强父亲的形象,不想让儿子看到父亲的不堪一击和脆弱。“但骨肉团聚的那一刻,是收不住的。”
24年寻子的梦里,这样的认亲场景,郭刚堂反复渴望过。父亲节那天,从警方获知郭振被找到的消息后,郭刚堂也设想了很多次,他觉得他见了孩子,一定要“搂得住”,但是见到孩子就不行了,两口子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1997年9月21日,山东聊城的郭刚堂夫妇年方2岁半的儿子郭振被人贩子拐走,自此下落不明。郭刚堂由此踏上24年的寻子之路,行程逾50万公里,报废10辆摩托车。电影《失孤》便是以郭刚堂为原型创作。
24年来,一代又一代刑侦民警坚持查找,从未放弃,终于在2021年6月找到了郭振,并抓获当年作案的两名人贩子。
“我们由衷地感到高兴,也完成了多年的心愿。”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童碧山在新闻发布会上说。
根据郭刚堂提供的信息,公安机关先后找回被拐儿童100多名。童碧山提到这一点时,用的词是感动。24年来,郭刚堂不光找自己的孩子,也给别人找孩子。在志愿者和社会爱心人士共同努力下,先后帮助过1000多个家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幸福中也有些“遗憾”,郭振生活的河南省林州市与山东省聊城市相隔仅200公里,郭刚堂曾骑着摩托车到过此地寻子,可惜父子俩无缘相见。
《失孤》片方华谊兄弟在官方微博发布团圆版海报祝福:这是电影最好的结局。
失孤
“这24年,可能是人这一辈子最好的一段。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丢孩子的是我?”
小郭振被拐前,郭刚堂曾有一个温暖、有奔头的家。上世纪90年代,郭刚堂在村里算能人,他和当地女孩张文革结婚以后,靠着开拖拉机卖白石灰,一天能挣一两百块钱。短短三年,他就有了5万多元存款,两辆拖拉机,还承包了12亩地。2015年他接受媒体记者采访时曾说:“我们那儿有些人结婚十几年也不如我三四年干的时间,那时候别人都挺羡慕我的。”
后来,骨肉分离,生活支离破碎。寻子最艰难的时候,从嵊州到郑州,郭刚堂兜里只有一毛五分钱,问一家烩面馆老板能不能给他一碗面。“我问能不能时,一辈子不能原谅我自己,因为我曾经在村上还算可以。”他也曾体面、自尊,他觉得没脸。
1995年4月,儿子郭振出生,一天天长大,那是一段后来只在梦里出现的美好时光,每当听到拖拉机的声音,小郭振就会跑出家门迎接父亲,伸着小胳膊让爸爸抱,举高高。郭刚堂后来每每向人回忆起这个细节就老泪纵横。
1997年9月21日傍晚,厄运的来临没有任何预兆。郭刚堂卖完白石灰回家,看到家门口围了100多号人,一位堂叔拉着他的手说小六(郭振小名)被人贩子偷走了。
郭刚堂当即给大家跪下了,央求着:“帮帮我,把孩子找回来!”四五百位乡亲一直找到了第二年春节前夕。郭刚堂向帮忙的人支付每人每天20块生活费,但是一无所获。孩子没了,钱也没了,夫妇俩人欠了二三十万元债务。郭刚堂开始独自骑着摩托车上路,天涯寻子。
公安部2021年7月13日新闻发布会通报,1997年9月,呼某吉(56岁,河南人)和唐某(45岁,山东人)在山东恋爱旅游期间,为图财预谋拐卖一男孩。9月21日,两人窜至聊城,呼某吉在汽车站附近等候,唐某外出寻找作案目标,将在家门口独自玩耍的郭新振抱走。随后呼某吉、唐某两人带着郭新振乘长途车返回河南,呼某吉将郭新振贩卖。
郭新振,是呼某吉目前供述其最早拐卖的孩子。呼某吉曾因另一起拐卖儿童案服过刑,当时他隐瞒了其犯下的拐卖郭新振等另两起拐卖儿童案。
孩子刚丢的时候,家里人不让郭刚堂和妻子见面,再见到的时候,正好有人来问孩子的事情,郭刚堂看到妻子给人跪下,抓着人家的衣裳角,央求帮找孩子。也就一两天的时间,郭刚堂看到张文革已经脱相了。
山东聊城公安机关成立了专案组,侦查调查、走访摸排,然而奇迹没有出现,小郭振音信杳无。
郭刚堂担心妻子在家里受不了,就骑着摩托车,带着张文革,到周边县市乡镇一边卖热水袋,一边打听孩子消息,只要在路上看到两三岁的孩子,两口子就怎么看怎么像小六。两个月间,郭刚堂这个27岁的小伙子头发变得花白。
寻孤
“不管他在哪儿,我都希望他知道他爸爸在找他。”
郭刚堂也没想到,他寻找孩子的路,有24年那么长。他从27岁找到51岁,找到时郭振已经26岁了。
郭刚堂很清楚,命运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找到孩子,一种可能是永远找不到孩子。但假设他要是不找,那这一辈子,都和孩子见不了面。后来在鲁豫的《豫见后来》节目中,郭刚堂说:“我从家里出去的那一天,我就把命运的命字写到我的手心里。”
丢孩子的那一晚上,父老乡亲这个三百那个五百,给郭刚堂凑了4.9万元。他一笔一笔记在本子上,不管多苦多难,后来都还掉了。在路上遇到的好心人,帮过他的人,哪怕只是一个鸡蛋一顿饭,他也一件一件地记录下来。郭刚堂的记事本成了后来打动电影《失孤》导演彭三源的一个重要的点。
这个记事本,也记录寻子路上的线索、经历和对儿子的思念,郭刚堂一点一滴地回忆和儿子相处的过往,在日记里和儿子对话,问儿子是否还记得。电影里,刘德华说:“15年了,只有在路上,我才感觉我是个父亲。”这正是郭刚堂对彭三源说过的原话,《失孤》电影中大部分情节都是郭刚堂的真实经历。
郭刚堂寻找的范围,一点点向外扩散。第一次骑行的远路是到河北邯郸。他用公用电话往家报平安,看电话的阿姨听出来了,说“你只要来邯郸,我就能管你一顿饭。”
他跑遍了全国除新疆、西藏以外的省份,南到海南岛,北到漠河,很多地方去了不止一次,行程逾50万公里,报废10辆摩托车。中国这么大,在当年13亿人口中找一个孩子,就像大海捞针。“但大海捞针,我也有个希望。只有在路上,才觉得对得起儿子。”
寻子路上,郭刚堂有两种遭遇,一种是残酷的,一种是温暖的(彭三源语)。他遭遇过多次车祸,被人欺凌,睡过桥洞坟地,乞讨过流浪过,去过很多寺庙道观,为的是白吃白住。还曾经被人打劫,打劫完后看到寻子旗,打劫的人又把钱还给他了。他遇到过很多温暖,也遇到过挑衅、嘲笑、刁难,他心里在哭,脸上却要挤出笑,求一路上的人行个方便。
后来郭刚堂夫妇又生养了两个儿子。但他们从未放弃寻找郭振,为了寻找孩子,欠了几十万元外债。有一年,郭刚堂从外地寻子返家,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一进门,看到身怀七八个月身孕的张文革挺着臃肿的身子,蘸着一碗酱油,啃馒头,酱油碗里只漂了一点油花,旁边还搁着一碗玉米糊糊。多年后郭刚堂上央视《等着我》寻子,谈起这个场景时说,觉得心如刀割。
他开始挣钱找孩子。当地发展房地产,他搞土方吊运。张文革看着这一摊事,郭刚堂自己还出去找孩子。从2002年到2007年,郭刚堂夫妇还了外债36万元。
出门寻子时,摩托车上装着近2米高的一个箱子,里面装着自家做的葫芦烙画,这是郭刚堂出门的盘缠,是张文革为补贴丈夫路上花销,学的当地传统特色手艺。
长期寻子无果,郭刚堂很焦灼,他常常一边开着摩托车,一边流眼泪。在《豫见后来》中,鲁豫问他, 有的时候,是不是人生中没有答案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郭刚堂低了一下头,回答说:“我不是一直在找这个答案吗?”
找不到这个答案,煎熬没有尽头,他没法死心,心的折磨也就无法结束。有时得到一个线索,他急忙往目的地赶去,恍惚中却早已走过了。
也曾有过坚持不住想放弃的时候。有一次在大别山里,遇到暴风雨,将他和摩托车刮向深不见底的悬崖边,出于本能,他两手抱住路边60多厘米粗的防护柱,脸生生磕到防护柱上,血水和着雨水往下淌。有一瞬间,他真的想松手,只要一松手,这么多年所有的苦痛可能都没了。“我真的想问天问地,为什么丢孩子的是我,为什么我找了那么多孩子,找一个不是,找一个不是。”
这时他扭头看见歪倒的摩托车上的寻子旗,旗上孩子好像歪头在说:“爸爸,小六不是一直在陪着你淋雨吗?”郭刚堂醒悟了:“我死了,谁帮我去找孩子?”他爬起来,奋力扶起摩托车,继续前行。
每次回家,他都不会主动说起找郭振的事儿,妻子也不会主动询问结果,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不说就等于没找到那个答案,不说就是还有希望。
2009年7月,郭刚堂第五次骑行到南京,他对围观者说:“如果孩子在附近,我们也不想强要回来,只要知道他好好活着,我们就满足了。”
多行善业,缘聚自能相见
“为什么找那么多孩子,我的孩子找不到?不过还好,我孩子找到了。真的,老天对我们不薄(笑着抹泪)。”
在记者看来泡在苦水里的郭刚堂,却在接受采访时说过好几次“我觉得我是幸运的”“真的,上天待我不薄”。在公安部的发布会上,官方评价他:“尽管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和煎熬,但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心态和顽强向上的意志。”
有一次郭刚堂向鲁豫说起他挺幸运的,100多起交通事故里,看到死掉的就有12个人,有6个是骑摩托车的。
他上央视《等着我》栏目寻子,也寻找记事本里记录的帮过他的人,他说这么多年是这些人一直支撑着他能够走下来。要不是有很多好心人一站站一程程帮着他,就算有十个郭刚堂,也挺不下来。
有一次在贵州,夜里摩托车灯不亮了。有个车在后面一直跟着他。对方说:“我看你是找孩子的,我只想给你照个亮。”这人深夜带郭刚堂到修车铺把灯泡换了,还让老板娘给郭刚堂下了一碗面条。郭刚堂说:“每当想放弃时,这个光就在我心里亮堂起来。”
还有一次,在滇川交界的高速上,交警拦住郭刚堂,告诉他高速上是不能骑摩托车的,但在打量了寻子旗后,警察开着警车将他送下高速,还在他的本子上留言勉励“苦心人,天不负”。
在深圳,修车铺老板给郭刚堂检修摩托车,还换了齿轮,问多少钱,对方说:“不要钱,送你了。”离开的时候,还将郭刚堂从深圳送到莆田,怕他从深圳出来会迷路。
郭刚堂将这记在日记本里。电影中,摩托车铺老板由井柏然饰演,电影中这个角色也是名幼时被拐的小孩,成年后在刘德华饰演的雷泽宽的帮助下找到了亲生父母。雷泽宽就是郭刚堂的原型。
有一张加油卡,是南京志愿者给的,志愿者说:“当你加油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在为你加油。”
彭三源觉得,一个人在苦旅中,如果一直是苦的,他会坚持不下去的。恰好是有这些温暖的存在才有可能支撑一个父亲20多年的寻子之路。
在视频和访谈节目里,郭刚堂经常说着说着就会仰头忍泪,哽咽,抹泪。“我真的很想孩子。”但回忆起这些温暖,他也会笑。他说他路上遇到的好人特别多。
张文革曾无数次愧疚是她把孩子看丢的,天天哭,没睡过一个好觉,胃溃疡又厉害。在《豫见未来》里,她哭着说:“没把儿子从小养大,找到儿子哪怕不跟着我,我知道他生活怎么样,身体怎么样,哪怕让我看到他,我心里也不会这么难过。”郭刚堂安慰她:“也许下一个,咱郭振就回来了,咱房子都给他准备好了。”
在央视《等着我》节目里没找到儿子,又一次希望破灭,张文革在电视上嚎哭:“我的儿在哪里啊?”那一次根据郭刚堂的线索,在南方找到的那一个疑似信息,在公安部的基因比对库中显示出了比对成功的结果,郭刚堂虽然没找到自己的孩子,但是又一次帮别人找到了孩子。
十几年来,郭刚堂收到过数千条疑似信息,也见了很多怀疑自己身世的孩子,但每一个都不是郭振。这些信息对其他丢孩子的家长,却是一个希望。
像电影中刘德华饰演的雷泽宽一样,他在救赎自己的同时,也在竭力帮助别人。寻子路上每看到一张寻人启示他都拿一个,他不光为自己找孩子,也顺手给别人找孩子。2008年,郭刚堂成为“宝贝回家”公益网站的志愿者。
十几年的骑行路上,郭刚堂收集了上万条失踪人口的信息。后来郭刚堂通过网络寻子,帮人寻亲,不再骑行摩托了。不断地有人找他,想让他帮助寻找亲人。2012年,郭刚堂创立了天涯寻亲网,2014年,又建了天涯寻亲协会,先后帮助过1000多个家庭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郭刚堂自己也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帮助,郭振的信息被印在天猫快递盒子上。
拐卖是超越谋杀的罪
“我帮别人的同时,大家也在帮我。你把我的心摘走了,杀人还不诛心呢,拐卖,是超越谋杀的罪。”
2015年3月,刘德华主演的电影《失孤》上映,影片讲述了1998年,雷泽宽2岁的儿子雷达丢了,雷泽宽开始了长达14年的寻子之路。电影《失孤》中的主人公原型便是郭刚堂。
电影上映的时候,郭刚堂参加了当地影城组织的观片会。当银幕上出现刘德华扮演的失孤农民雷泽宽骑着破旧的摩托车疾驰,三面寻子旗迎风招展时,这个开场一下子就击中了郭刚堂的心,他受不了,怕影响观众,走到影院侧廊过道,扶墙恸哭。
拍摄时导演彭三源曾建议刘德华摩托车上的寻子旗就用郭振的照片,这样有利于孩子反过来找郭刚堂。但当时郭刚堂出于保护孩子的考虑,不同意这么做。彭三源说,为此,郭刚堂宁可让老天爷考验他的时间又变长了几年。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哪怕孩子24年不在身边。
郭刚堂给彭三源看他骑行寻子去过的地方标注的地图,他把他近年的骑行之处,用红笔在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了红点,遍布了除西藏、新疆以外的所有省份。那些红点像血迹又像眼泪,当时彭三源就觉得如果不拍这个故事,对不起她的职业。
彭三源采访过的失孤家庭,不止郭刚堂一家。有的家庭孩子找到了,父母过世了;有的家庭,终于找到线索了,孩子去世了;还有的长年寻找不到,经受不住,自杀了。
郭刚堂聊城的农村老家拆迁了, 以前的平房拆了,变成了高楼林立的小区,他曾为此担心以后郭振回来不会认得这个家,怕孩子如果自己找回来不是以前的样子。其实孩子丢的时候才2岁半,不太可能有记忆。
彭三源说过一句话,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一场考试,上天给了郭刚堂最难的一张试卷。找孩子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修行。
然而对亲身经历者郭刚堂来说,苦就是苦,痛就是痛。没有人会想要这样的历练。
这24年来,郭刚堂找出来很多被拐卖的孩子,但都不是他的小郭振,排除一个不是,排除一个不是,他先后比对过的孩子,已不下200个。这也促成了其他家庭骨肉团圆。郭刚堂从没参加过全家团圆的场景,虽然他很替骨肉团聚的人们高兴。
2021年2月,他开通了抖音,继续给自己找孩子,也继续给别人寻找亲人。他一次次在抖音上问:“郭振,你在哪里;郭振,咱也该回家了。”
有媒体采访郭刚堂时,他动情地对儿子喊话:“我不求别的,就盼你这些年过得顺顺当当的。我经常想,总有一天,我也会老去,多么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哪怕就一眼!”
郭刚堂感觉,他和儿子之间就只隔着一层窗户纸,可那层窗户纸就是捅不破。郭刚堂一直坚信:“可能下一个找到的就是我儿子。”他说他只有坚持,只有一直坚守着这个希望,孩子才能回来。
《失孤》结尾,刘德华问苦行僧:“大师,你能不能告诉我,儿子能找回来吗?他还活着吗?”大师说:“多行善业,缘聚自能相见。”
破案·相逢
24年的寻子梦里,这样的认亲场景,郭刚堂夫妇反复渴望过。
2021年7月11日,公安部组织山东、河南两地公安机关在山东省聊城市,为郭刚堂、郭(新)振一家人举行了认亲仪式, 一家人吃了第一次团圆饭。离散24年的家庭终获团聚。
认亲现场,郭新振收到了家乡的一束花。
实际上,早在6月20日,父亲节当天,郭刚堂就从警方获知了郭新振被找到的消息。儿子已成才,是一名教师,模样随父亲郭刚堂多一些。
母亲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孩子。以前只要有个照片,郭刚堂就问张文革像不像郭振。张文革总是说这么些年了,不敢想象孩子长什么样。但这一次,一看郭振照片,张文革就哭了,她觉得和小郭振一百天的照片没区别:“这一看就是我儿。”
警方确认DNA结果后,郭刚堂的大家族举行了聚会,大家都喜极而泣。郭刚堂夫妇两个笑着笑着就哭了。郭刚堂说:“孩子找到了,以后光剩高兴的事了,真的,老天对我们不薄(笑着抹泪)。”张文革则说:“激动得我……(摆手)人家都是激动地笑,我光顾着哭了。喜得我哭起来就控制不住了,哭了一中午。20多年,可把我儿翻着了(抹泪)。”
无论笑还是哭,夫妇俩都一改之前的愁苦之态,面相变得从容平和,欢喜从心里透出来。
郭刚堂夫妇为认亲做准备,给养父母买了一些土特产;给郭振包了个大红包,装1万块钱,比订婚还高兴。“这么多年,也没养孩子,压岁钱一年一年的20多年也没给过孩子。”郭刚堂说。
认亲前两天,郭刚堂把家里的废旧物品都卖掉,寓意辞旧迎新,他与爱人原本计划摆个流水宴,感谢街坊邻里的支持,后来考虑到疫情,改成买1000斤糖果,全村人同乐。
父母的心,面对孩子,会低到尘埃里。谈及郭振的养父母,郭刚堂说就当是一门亲戚这样去走动。就两个字真诚地对待这件事情,尊重,孩子愿意孝顺他的养父母,那就很坦诚地接受,发自肺腑地尊重孩子。
在鲁豫问及,改名字这事重要不重要?郭刚堂回答:找到健康的孩子最重要。
母亲想得总是要多些,张文革担心孩子是否怨恨她,自己的孩子没看好。
认亲当天,郭刚堂在今日头条发文称:“今天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7月13日,公安部举行新闻发布会介绍电影《失孤》原型拐卖案件侦破情况。发布会现场,一场主题为“团圆”的海报中,郭刚堂和郭振相认,一家三口相拥而泣。
今年初,公安部部署开展以侦破拐卖儿童积案、查找失踪被拐儿童为主要内容的“团圆”行动,将郭振案列为挂牌督办案件,从全国抽调了多名DNA和人像,运用最新的查找、比对手段,很多过去受限于技术和信息的拐卖案有了突破。
6月中旬,根据公安部工作指令,河南刑侦部门立即采集一名本地居民的血样,检验DNA信息,并录入打拐DNA系统,成功与郭刚堂夫妇比中,确定该河南居民系郭刚堂失踪24年的孩子郭新振。
山东聊城公安机关迅速派员赴河南、山西等地,围绕当年收养、拐卖情况循线追踪,确定呼某吉为该案犯罪嫌疑人,其涉嫌另外一起拐卖儿童案件现被羁押于山西某看守所,又在山西某地将同案犯唐某抓获。
“我们由衷地感到高兴,也完成了多年的心愿。”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童碧山在发布会上说。令我们感动的是,作为被拐儿童的父亲,郭刚堂在24年的寻子历程中,尽管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和煎熬,但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心态和顽强向上的意志,一边骑着摩托车辗转数地,数十万公里寻找孩子,一边积极参加打拐志愿活动,将搜集到的失踪被拐儿童信息及时反馈给公安机关,通过他提供的线索,公安机关先后找回被拐多年的儿童100多名。
郭新振说,郭刚堂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心疼他,为他自豪。郭新振了解父亲的事迹后,很感动,表示今后也要和父亲一样,多做对社会有贡献的事情。
《失孤》片方华谊兄弟在官方微博发布团圆版海报送上祝福:“这是电影最好的结局,愿天下无拐,愿世间永无分离。”
郭刚堂小心翼翼地呵护他来之不易的幸福,他急急地在抖音向网友们解释认亲时郭振怎么不哭:“不掉眼泪,不证明他内心不柔软。我们相处特别融洽,有讲不完的话,但我们都是憋着的,我们要给彼此一个互相磨合的空间。”
郭刚堂说,郭振是一个普通又善良的孩子。希望有事情找老郭就行了,不要去打扰小郭,孩子是最无辜的。
郭刚堂说,他还会一直在寻亲路上,会尽其所能,陪着所有失亲家庭一起走下去,帮更多的人寻亲。
郭刚堂找到孩子后,有人到山东聊城直播,蹭热度寻找丢失13年的女儿,也有更多人在抖音直播寻找丢失10多年、20多年的儿女,郭振回家了,还有不少失孤的父母走在踏遍千山万水寻找孩子的路上。
当然也有更多失孤父母在警方的努力下,找到了被拐卖的孩子。在公安部7月13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童碧山介绍,公安部部署开展团圆行动以来,截至目前,已找回历年失踪被拐儿童2609名,其中时间跨度最长的61年;侦破拐卖儿童积案147起,抓获拐卖犯罪嫌疑人372名,各地已组织认亲1200余场。
对于“郭刚堂”们来说,没有比他们更深重的苦难,也没有比失孤父母寻找孩子走过的更宽广的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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