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很是炎热，扛起沉重的安检工具包，驾驶着略显笨重的工程车碾压在曲折迂回的乡间小路，从村里的三组到四组我们绕了很大一个圈儿，还好只有最后一家人需要更换管子了，长日将尽，我心里暗自祈祷这家人能“爽快”一点，十分钟完事儿就回家。
村里渐渐升起袅袅炊烟，远处拉废品的大爷拉长声音打听我们的来意，三轮车穿梭在九曲十八弯的小径，从他十九弯的身体里走出来，用这把骨头换来塑料瓶子十斤。瞧，地里干活的太婆也好奇地探出脑袋，好像没见过我们这辆黄色的“庞然大物”，麻雀轻盈地落在她干死的玉米地里，又倏尔不见，玉米依旧是玉米，只是零星地挂了几颗被烧焦的“爆米花”，她或许还期待着来年能丰收吧。
停车，下货，拿工具，我们小心翼翼踏上布满青苔的石阶，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完了，又是个耳朵不好使的老年人，沟通得多费时间呀!”。径直而入，一老太正剥着玉米，金黄颗粒散落一地，她年约八十好几，干瘪的脸庞沟壑纵横，弓着背像只骆驼，发上的银丝残酷地在她生命里割出一道道口子，凹陷的嘴唇发出一阵咳嗽，嗓子里滚动着含糊不清的嘶哑声，就当是在欢迎我们吧。
我表明来意：“我们是简阳港华的，来给您做燃气安全检查的，你的燃气具连接管过期了，家里有没有其他年轻人帮你签个字?”，“我什么都不懂，你们弄嘛。”，老太的嗓子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恨恨地跌足叹息一声，转身而去。我估摸着这又是一位不愿意掏钱的难缠客户。
我在房里艰难寻找着一个能放下资料写字的地方，一张彩色合照是老屋里唯一现代的物件。“你不是有儿女吗?要是有什么不懂，我帮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老太微微眯起双眼，视线穿过热得变形的空气，超过岁月的尘埃，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这是我女儿的房子，要不是她我早就无家可归了，老房子卖掉给儿子治病，前些日子遇上车祸，眼睛看不见了，我在这儿种点菜来卖还能有点吃的。”，她的眼底泛着难以掩饰的恨意和哀伤。我大脑飞速运转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一粒沙落在她的身上成了一座大山，“你的费用是七十二块，可以给现金。”话语刚落便痛恨自己太过冷血，只见她抖动着双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钞票，一元、五元、十元……可惜她没能凑齐七十二块。“妹妹，你别笑我啊，人老了，没用了。”，“没事，差点就差点。”，“等我九十岁拿到政府给的两百，就补给你。”，长夜已至，收拾好工具，我们驾车离去。
这个老太仿佛是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穿越而来，融入不来，也离不开，在乡镇工作我总会感叹民生之所艰，虽遇形形色色的客户，但跟老太一样独守空房的老人最是让人难忘。作为企业员工，面对他们我只能用百倍的耐心、严谨的检查、尽可能低的费用来营造无燃气隐患，相对安全的居住环境，然而我更是一个社会人，在城乡一体化的迅猛进程中深感老人都应被认真呵护，温柔以待，他们的喜怒哀乐不应理所当然地被忽视，更不该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独自荒芜。
(来源：新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