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一个读者打来热线电话,说龙港区坑梓镇韩资宝洋厂56名女工被管理人员搜身。电话里的信息很有限,我并没有十分在意。在我的印象里,这种事似乎也不是头一次了。
但不一会儿,56名女工的代理律师周立太又找到了我。他说:“我们相信你会关注这个事情。”他的声音里含着对我的信任,并告诉我女工们已经委托他集体提起了诉讼。
我决定第二天一早赶过去。
当女工们看见我们,好像看见了救星,“哇”的一声全哭了
8月2日早晨,我们来到法院门口。当女工们看见律师和记者来,好像看见了救星,“哇”的一声就全哭了起来。
女工们争着向我们讲述当天受辱的情形。她们都情不自禁地把手举了起来,向我们比划当时的样子。其中有一个38岁的叫唐春英的湖南女工,情绪非常激动,她不顾边上有很多男记者在场就把内衣撩了起来,告诉记者当时厂方就是这样搜她的身的。后来了解到,她由于身体不好,当时厂方让她把手举过头顶的时候,她身体有点吃不消,厂方的管理人员就骂她“装死”、“搞事”,后来她体力不支,昏倒在地上,厂方管理人员还是把她的内衣裤扒开进行搜身。
另外一个女工的裤子现在还能明显看到被撕坏的口子,她只好用橡皮筋把被撕坏的地方扎了起来。
还有一位样子很小的女工,神情呆滞,怎么问她她也不说话,走路的时候还有点颤抖。后来她姐姐告诉我,这位女工只有16岁。“她以前见都没见过这种事,更别说在很多男人面前被别人摸来摸去的了。”当姐姐的气愤地说。
由于怕回厂了就出不来,56个女工在法院门口静静地坐了一夜
在法院门口,我还打听到,56个女工坐在法院门口等着律师,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了。她们是怕回去就出不来了。
她们告诉记者,“在被搜身的第二天,我们所有的人晚上回去又气又羞的也没睡着,第二天上班时头昏沉沉的,工作效率就非常低,当时工厂的人就说让我们滚。我们说滚可以,但要把工资给我们,但厂方说不行,要我们自己写辞职书,这样他们就可以不赔偿工资,还可以扣我们7天工资。我们不答应,要打电话给劳动站,老板说随你们到哪里去告,都没用的,你们在村里面是办不成事的。当时我们就绝望了。”
之后女工们决定集体去镇里面,但工厂的管理人员不让她们走。当时她们已经上车了,但是管理人员将大巴拦在车前面不让车走,没办法这些可怜的女工就只好下车回了工厂。第二天一早,她们闯出来就来到法院上诉了。
“法院给我们找了律师,但我们怕回去后像第一天那样出不来,等律师把诉状写好后,递上去我们再回去。”一位女工对我说,好像还心有余悸的样子。据说,当天晚上她们在法院门口坐了一个晚上,什么也没吃。
在工厂门口,保安怎么也不让我们进去,公司的人拒绝接受采访
法院立案后,镇政府的一个中巴分两批把工人送回了宝洋厂。8月2号11点多,我们来到工厂门口时,深圳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保安把铁门关死了,他说没有领导的同意谁也不能进去。
在我们的一再要求下,他进去请示一下他们的领导,回来说:“你们等两分钟”。
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没有任何消息。
最后我用114查到了宝洋厂的电话。打通电话后接线小姐答应给转接一下,然后被告知负责人没在,接着“叭”地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过了两分钟,我又打电话过去,还是刚才的那位小姐说负责人已下班了,我看了一下手表,当时还不到11点半。
我没有办法,只好迂回路线地给接电话的小姐分析“利害关系”,接线的小姐听完后想了一下,把电话转到一个说中国话的男子那里。他表示“要请示一下韩国的负责人”,当时听见他用韩语叽哩哇啦地说了一会,然后就对我说:“我们没有必要接受你们记者采访,你们走吧。”他把电话给挂了。
这时,已有员工陆续地下班了,有位员工偷偷地告诉我:“记者,工厂已把通告贴出来了,要在明天上午之前把女工清出门外,不然就一分钱工资不要。”
我混进工厂,但被保安识破,突然跑过来一个女工,一把撕下通告塞给了我
我们正准备离开,这时,送第一批女工的大巴回来了。我就带着报社的女实习生混在女工中进了工厂。
刚进去了有五六米,就被保安发现了。一个保安走过来,他不客气地让我出去。我也不客气地告诉他:“我是记者,我有正当权力采访。”
远远地,看见对面墙上贴着两张白纸,我就连忙跑了过去。其中一个是村里的通告,是这样写的:人毛车间部的女工,根据你们与厂方签订的辞厂手续,根据我村的村规民约,为维护社会治安稳定,不影响我村工厂的正常生产秩序,现已办理离厂手续的员工,按照厂方发出通告的离厂的时间办理离厂手续。下面落款是龙田村委会。第二个是关于厂里让女工离厂的通告。说要女工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愿意留厂的留厂,不愿留厂的限于第二天的早上10点前清出厂外,包括行李,到时不出厂的话就要移交有关部门,工资也不再发放。
正在我记录的时候,过来了两个操着吉林口音的人,其中一个人的胳膊上还刺着一个青龙,后来听说是便衣保安,他们过来不容分说就把我往外拉。我没办法,只好向外走去。
离厂门还有三四米的时候,一个突然的情况发生了:跑过来一个女工,一把撕下通告,迅速塞给了我。
女实习生被保安扣住了,没办法我打了110
女工的这个举动被保安看在眼里。他们马上走过来向我要东西。趁他们没注意,我立即就把这个纸递给了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会意,立即把东西藏了起来。保安在我手中没发现东西,就转向实习生,并马上要对女实习生进行搜查。
这时我们开始就向门外挤,但是女实习生没挤出来,被关在门里面。无论我们怎样和保安交涉,他们还是不肯放女实习记者。无奈之下,我打了110报警。
在警方的干涉下,厂方最后万般无奈放了实习生。
厂方终于主动和我们联系采访,他们否认脱女工衣服的事实
8月3日上午,厂方看到电视、报纸的有关报道后,终于主动和我们进行了联系,要求对他们进行采访。
行政部的李经理还在为当时的行为进行狡辩,他说:“当时我们去就是例行的检查,根本没有打算搜身的,但进去的时候看见有人很慌张,以为有人偷东西,所以就让她们把手举起来。我们也没让她们抱头,而且搜身的时间只有15分钟。“他认为是女工夸大了事实,而且也否认了脱女工衣服,而且说唐春英是自己要脱衣服的。
但后来经市总工会调查组调查,当时李经理的话有许多不真实的地方。
女工班长吴雪坚持说搜身是有预谋的
女工班长吴雪说,搜身是有预谋的。因为在一开始时,搜身的人就说,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人偷东西,我们经过高层开会决定,今天对你们进行搜查。
事后,厂方老总道歉时说,他不知这件事。而女工们认为此事是有预谋的,所以她们不愿接受厂方老总的道歉,认为他说得不诚恳。
总工会的同志把吃的东西递给女工们,她们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8月3号下午2点多,我们来到市总工会权益部,权益部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在。这位挺着大肚子的女工作人员对我说:“我们看了报纸非常震惊,都特别气愤。”
总工会主席听说女工们没吃饭,立即表示赶快去给姐妹们买东西吃,不能让姐妹们饿着。我清楚地看见总工会的同志把东西递给女工们的时候,她们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由于司法程序的启动,工会对此事的调解力度可能会减小
8月6日,我们采访了市总工会权益部,权益部的副部长在接受我们采访时说,由于司法程序的启动,工会权益部对此事的调解力度可能会减小,由于司法程序要拖很长时间,女工的权益会得不到保障。另外,由于女工已经辞职了,但她们又无依无靠的,这个期间住什么地方?吃什么?这也是个问题。
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关注这件事,我的采访还在继续。
事件回放
7月30日,深圳一韩资企业宝洋产业制品厂由于怀疑工厂女工偷窃假发,对其人毛车间的56名女工强行搜身,长达1个多小时之久,结果并没有搜出任何赃物。
在长达70多分钟的强行搜身过程中,厂方管理人员一直让女工们将手反扣抱于脑后,致使一半以上女工四肢麻木,有3名女工处于昏迷状态。
7月31日,厂方竟试图将女工统统辞退,并扣7天工资。当天中午,女工准备上告,但工厂却拦阻其上车,女工只得步行上告。一回到厂里,管理人员就不让她们再出厂门,并强行将她们的厂牌收缴。
8月2日,不堪搜身之辱的56名女工强行走出工厂大门,将工厂推上被告席,要求厂方赔礼道歉,并向每位女工赔偿精神损失费3万元及其它损失2000元。龙岗区人民法院坑梓法庭当天上午受理此案。
8月5日晚,厂方又找到女工称3万元赔偿费太高,要求适当降低价格,协商解决。女工代表当场拒绝,坚持“要法庭上见”。事发后,韩方经理曾在公开场合向56名女工道歉。《南方都市报》陈文定 采访整理/张金庭
大量Motorola手机铃声等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