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受社会关注的铁路客车票价听证会将于12日在北京铁道大厦举办。9日晚7点，来自广东佛山一家企业的打工仔肖小松就到了铁道大厦。作为此次参与听证的12名消费者代表之一，肖小松此行注定成为其中的一个焦点人物：他是参加此次听证会年龄最小的消费者代表，也是第一个来北京铁道大厦报到的代表。去年年底他曾参与了广东春运公路票价听证会。这次参加听证会是肖小松第一次来北京，也是他第一次坐飞机……

　　1月10日晨8点50分，记者来到铁道大厦肖小松住宿的房间，对他进行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采访。

　　“真没想到，不到两个月我当了两次听证会的代表”

　　出生于1978年的肖小松家在湖北安陆市农村，1999年到广东佛山照明电器有限公司打工至今。戴着眼镜看起来还有学生气的他，说起此次听证会代表中他的年龄最小，他认真地连连纠正说：“我已经24岁了，材料上写的不对。”——在国家计委发给记者及代表们的材料上标注他的年龄是23岁，其实这是上月选择代表时他的年龄，现在已经到了2002年，肖小松自然认为自己应该是24岁了。这种认真的模样让记者意识到他眼镜后面遮不住的农村青年的淳朴和憨厚。

　　肖小松讲了他成为此次听证会代表的经过：去年12月26日，广东省消费者协会的一位负责人打来电话说，国家计委将组织铁路客车票价听证会，需要广东消协和广东省物价局推荐两位民工代表参加，因为肖小松参加了12月8日广东省春运公路票价听证会，希望他这次还能参加国家计委组织的铁路客运票价听证会。肖小松很兴奋，马上向公司领导汇报此事，很快就得到了领导支持，肖小松随即向广东省消协提出了报名参加听证会的申请。12月28日，他的申请得到批准。4天后，即2002年1月2日，肖小松收到了国家计委寄来的听证会代表聘书，还有厚厚的长达153页的材料，内容主要是铁道部关于铁路票价调整的种种理由和依据。拿到材料后，肖小松没有停止正常上班，利用下班后几个夜晚看完了这些材料。接下来，他开始就铁路票价向众多的其他民工了解意见，并请教了佛山市及广东省消协、物价等部门的专家，其中还专门向广东省计委有关部门了解了铁路票价存在哪些乱收费的情况。经过几天的调查和准备工作，1月9日，肖小松按照要求来到了北京。

　　“真没想到，不到两个月我当了两次听证会的代表”，肖小松用带有感慨的口气向记者说。他介绍，年前广东省公路票价听证会对民工代表的要求是要有一定语言表达能力，组织协调能力，社会调查能力。而他的普通话水平不错，组织协调和社会调查能力也在那次听证会得到了锻炼。“这次能来北京参加听证会，我想主要是那次听证会我的表现不错吧。”肖小松对记者说。

　　“花了比平时更多的钱坐车，不但没有座位，还比平时难受，春运坐火车我们就像是一群猪，你说这是不是不合理？”

　　肖小松介绍，他所工作的佛山照明电器公司有8000多职工，7000多职工都是打工的青年农民，占到90%以上，分别来自四川、安徽、湖南、湖北、河南、陕西等。因此，他在调查了解民工们对铁路票价意见时比较方便，主要是对本公司来自不同地方的民工分别进行了解，他们的反映带有普便意义。

　　“最害怕涨价的人可能就是我们民工了，”肖小松说，铁路和公路客运票价上涨对普通百姓有影响但不大，高收入者更是无所谓，而对中低收入者影响最大，尤其是外出流动的民工。

　　肖小松以自己为例，扳着指头跟记者计算说，广东省劳动厅公布全省外来工去年平均工资月均700元为左右，从广东佛山到他老家湖北安陆，平时火车票价为110多元，近两年春运期间票价为130多元，尽管票价涨幅不大，但存在的问题是根本买不到票，只得从票贩子手上买，要多花100多元钱，有的更高，这样来回火车票价就达700多元，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收入。他自己在1999年和2000年就亲身体会到遇到这种情况。而且，一般的民工一年回一趟家，除了途中吃喝消费，还要给家人带回礼物或其他商品，这样下来每年春运回家都要花3000元左右。他自己也是这样，去年春节回家花了近4000元。

　　“不管票价上涨这么多是不是铁路部门的原因，但对我们来说票价确实有点高”肖小松说，“其实我们最害怕的还不是票价，而是买票坐车时的遭难受罪”。

　　首先是买票难。“我不能理解为什么票贩子可以弄到那么多票，而我们买票却总是买不到，这种情况铁路部门是有责任的。”他告诉记者，自己1999年春节前在车站售票口为买票等了六、七个钟头还是买不到，只好高价从票贩子手上买。去年干脆不去车站排队了，托人高价直接从票贩子手上买票回家。

　　第二是严重超载。因为没钱买卧铺，有座位的硬座也难以买到，大多数打工仔都买站票乘车，一个车厢里往往挤了好几百人，很多人坐在车厢通道里、座位旁的角落里，有的甚至钻进座位下，连厕所里都常常挤满了人……严重超载导致车厢里混乱不堪，人们走动非常困难，甚至经常出现没法上厕所的尴尬情形。肖小松憋红着脸告诉记者，许多打工仔坐车时因为无法上厕所，便带着塑料袋或塑料瓶子，着急时就用这些东西方便。“花了比平时更多的钱坐车，不但没有座位，还比平时难受，有打工仔跟我说，春运坐火车我们就像是一群猪，你说这是不是不合理？”他问记者。

　　最害怕的是遇上小偷和抢劫者。肖小松说，春运期间车厢里小偷特别多，而且不少小偷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往往发生在夜里两三点钟，而且一下子是十几个人，没有乘客敢反抗。当记者问他为什么不报告乘警时，没想到肖小松气愤地大声叫起来“不要提乘警！提起来我就恼火，有的乘警跟土匪、流氓没什么两样！”他告诉记者自己亲眼见到的情况：一位乘警白天穿着制服从车厢里走来走去，而晚上三点多钟一伙歹徒抢劫旅客财物时，白天那位穿制服的乘警竟然穿着便衣混在其中抢劫。

　　“火车上太没有安全感了！这是我们打工仔最害怕的。”肖小松对记者说。

　　“上次听证会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完，会后有工友骂我愚蠢，这次我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了！”

　　作为年前广东春运公路票价听证会的代表，尽管肖小松谈起来脸上有自豪之色，但话题一深入他就皱眉头，深叹气，露出了愧疚和遗憾的表情。

　　“你知道吗？上次听证会后有工友骂我愚蠢，说人家让我讲话却没有把该讲的全都说出来。”肖小松告诉记者，上次广东听证会上他提出了两点，一是公路运输部门大幅度涨价，是利用春运外来工回家心切牟取暴利。理由是国家规定票价上涨幅度不能高于90%，而广东公路票价普便高于100%，有的竟达200%到300%。二是运输部门春运涨价来弥补平时行业亏损的说法也站不住脚，实际上是变相抬高物价。

　　由于初次参加听证会没有经验，肖小松说自己在那次会上有好多话没说出来。一方面规定的代表发言时间太短，另一方面自己发言时叙述的内容太多，因此发言总是被打断。

　　“我当时还想说这几个问题，一是如何保证听证会不是走过场；二是谁来监督交通部门运营收入；三是如何保证乘客人身安全。”肖小松郑重其事的对记者说，“这是我没有告诉其他人的话”。

　　他总结了上次听证会自己感受最深的的几个遗憾：一是听证会结果不理想，票价下调的幅度不大，导致百姓坐汽车费用还比较高；二是经验不足，发言时间没掌握好，导致想说的话没完全说出来；三是听证会代表针对性不强，不少代表是银行职员、企业管理人员等，专家代表也太多，说的东西太专业，一般老百姓听不懂。

　　“这次我不能再犯上次的错误了！”尽管肖小松强调不能在听证会前公开听证会时自己要说的具体内容，但他在记者一再要求下还是透露了他的“基本战略”：把准备的观点性内容和事件陈述性内容分开整理，会上如果时间太短，自己就直讲观点；如果时间允许，就将观点和事件陈述内容都讲出来。这样就避免了连观点都讲不完的情况。

　　当记者问起对河北律师乔占祥状告铁道部事件的看法时，肖小松说，乔占祥律师起诉铁道部最重要的理由是铁道部春运客车涨价没有通过价格听证会，这是违反我国价格法的。至于说涨价没有得到国家价格主管部门批准，国家计委后来说已经批准，乔律师也没有办法。至于这次没有被批准参加听证会，肖小松说自己也不好发表评论，只是觉得作为普通消费者，乔占祥也有资格参加听证，不过从另一方面看，乔律师身分特殊，参加听证会可能会给人产生法庭辩诉的感觉，像是在打官司，而听证会不是打官司。

　　“如果真的自费，我个人花一点钱来为全国的民工争取节省更多的钱，这是非常值得的”

　　这次来北京，肖小松是乘飞机来的，这对他这个打工仔来说是平生第一次。

　　“飞机坐着真舒服，服务上没任何问题，”在回答记者坐飞机的感受时，这个打工仔显得很兴奋，居然说除了飞机没有任何服务问题的话，旁边一位记者朋友感叹到：打工仔从挤火车到坐飞机，一下升了天高兴还没够呢，自然不会知道飞机也存在服务问题。

　　肖小松告诉记者，他下了飞机后来到铁道大厦，首先就想到了天安门广场。就私自从宾馆溜出来，打车直奔天安门，可是到天安门后听说这里戒严，就绕着天安门广场周围恋恋不舍地转着看。

　　“北京真好！”他这样对记者说出自己的感受，他说打出租车时司机师傅非常热情，在天安门广场周围转悠时向几个老太太问话时，老太太们都很热心肠。他表示，听证会结束后还想在北京看看再回广东。

　　看着他稚气未脱的高兴的样子，记者小心的问他这次来京参加听证会的花费如何解决，他说往返交通和在京食宿等费用由国家计委负责，其他费用自理。记者又问他，如果这次参加听证会的费用要自己解决，你还会不会来参加？

　　肖小松一下子沉默了，但片刻之后，他坚定的回答：“即使自费我也要来！”

　　他告诉记者，打工仔的生活太不容易，很多打工仔都是背井离乡到外地打工，挣的钱不多，还要承担沉重的家庭负担。他自己当年上学就是靠在东莞打工的哥哥挣钱来贴补的，如今家里50多岁的父亲还有病在身，生活主要靠自己打工挣钱来解决。而且，大多数打工仔在外地都受到歧视和不公平的待遇，需要引起国家重视。这次参加听证会，一方面可以争取国家对公共事业制定价格要充分考虑像民工这样的中下等收入者的承受能力，作出更科学的价格决策。另一方面，我国政府允许民工参与这次听证会，表明已经重视了民工在国家经济生活中的作用，自己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

　　“如果真的自费，我个人花一点钱来为全国的民工争取节省更多的钱，这是非常值得的。”肖小松说。本报记者冀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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