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在这个特殊日子里，有一群特殊的劳动者———紧张战斗在“抗非”第一线的医务工作者。

　　前、昨两天，广东多间医院都发出内容相同的通知，要求所有在职医务人员“五一”期间不得离穗，24小时待命。这意味着，为与非典型肺炎作最后的抗争，他们当中有许多人要继续坚守岗位。回家与亲人团聚成了他们当前最大的渴望。80多天里，广大医务工作者离

开家庭,与白发父母、新婚妻子、食奶幼儿告别，奔赴生死未卜的战场，与非典相继展开了遭遇战、主动战及目前的攻坚战。许多人几个月没回过家，几个月没能感受到亲情的抚慰。他们日以继夜忠于职守，涌现出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

　　本报从今天起一连七日，连续将笔触对准这些生死相许忘我奋战的白衣勇士。

　　她的故事：孩子忘了她是妈

　　一说起自己可爱的儿子，广东省中医院ICU护士欧阳红莲就忍不住要流泪，因为她太爱他，太想他，但在抗击非典最紧张的那段日子里，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2月23日，欧阳红莲还在湖南老家休产假，由于非典病情紧急，省中医院给她打来了电话，她二话不说，与家人一道直奔广州。到广州后，她把儿子托付给母亲，自己白天忙于救护病人，晚上则住进省中医院招待所，极少回家。那时，孩子还不到5个半月大。

　　十多天后，医院ICU主任和护理部主任考虑到她孩子太小，建议她抽空回趟家。

　　对于她来说，偶尔回家的感觉是个“多味瓶”。当戴着口罩的欧阳红莲急切地走到家门口，用母亲特有的怜爱眼神凝望儿子时，儿子却一脸陌生。直到欧阳用以前常用的方式逗他，他才露出笑容，认出了口罩后面的妈妈。

　　妈妈想儿子，但为防止感染，她却不敢与儿子近距离接触，只能从后面仔细地端详他。儿子很调皮，人见人爱，谁见了都抱一抱，但欧阳不敢，更不敢给他哺乳。

　　为了能与儿子多呆一会儿，多些交流，欧阳叫丈夫抱着儿子来到公园，儿子忽然大哭，想妈妈抱。欧阳连连避让，这种“无情”之举甚至引来了路人的指责。“整整两个月，我没抱过孩子，疼在心里啊！”欧阳说，“哪个母亲对孩子的感情不真？然而，哪个护士心里没有病人？”4月初的广州，天气忽冷忽热，一天，丈夫忽然发来短信：“儿子感冒，又呕又吐。”欧阳一看，疼得揪心。她给丈夫回短信：“等我下班后拿药回家。”

　　然而，欧阳又说了一句空话。临近下班时，一位非典病人病情恶化，急需按压抢救。欧阳调整好情绪，全心投入抢救之中，这一救，时间就到了晚上10时多。

　　回到医院招待所，她辗转难眠，脑海里全是儿子的身影。在强烈的母爱驱使下，她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搭上一辆的士直奔家中。

　　晚上11时多，欧阳看到了已经睡觉的儿子，但她却不能疼爱地抚摸他，只能远远地看，边看边将泪水往肚里咽。

　　短短几分钟后，欧阳起身踏上返程。母亲问她：“可不可以再陪宝宝一会儿？”欧阳艰难地摇摇头：“不行，明天还有病人，我必须早点回招待所睡，不然明天没体力！”

　　她们的故事：非典患者“大”过自家

　　2002年底，中山二院先后了接收了三名特殊的肺炎病人(后证实为非典病人)，谁也没有想到，非典是如此防不胜防，事态会发展到灾难化的地步。

　　截至2月8日，在大力收治来自全省各地的非典患者的同时，中山二院已有30多名医护人员同样感染非典，其中有护士22名。第一波非典高峰突袭而来，护理人员首当其冲……

　　没人说个“不”字

　　早在2月3日，中山二院呼吸科病房已有七名护士出现咳嗽、发热、X光片显示肺纹理增粗等非典前期症状。次日，被抽调支援呼吸科的六名护士也先后出现类似症状。非典来势汹汹却病体不明，随着越来越多医护人员被感染，恐惧笼罩着这里的每一位护士。

　　图：病人状况谨记于心

　　然而，难能可贵的是，面对诡秘而有极强传染性的非典病魔，中山二院的护理队里没人说“不”字。在最危难的时刻，护理人员拧成一股绳，形成了一支坚不可摧的白衣卫队。据不完全统计，自与非典展开抗争以来，中山二院共有305名护士前仆后继参与救护工作，在她们当中，部分人员因感染病毒被隔离、无法回家，另有绝大部分人都因为工作忙碌、随时待命而无暇回家，她们或在医院附近租房居住，或住在医院就近安排的宿舍里。一位护士说：“当时我们并非不害怕，但我们明白，病人比自己的家‘大’，我们怎能回家？”“是啊，如果护士都害怕了，都回家了，那病人还有谁来照顾？”胡仁美护长讲了一件小事：“一位护士刚刚护理完一名呕吐病人，一出病房就对我说，‘护长，好害怕’，然而话未说完，那位病人的呼叫铃又骤然响起，她想都没想，又冲进了病房……”

　　只能把委屈咽进肚

　　隔离病房的工作，外人难以想象：工作期间不得饮水，不得上厕所；尽管病房里闷热难当，护士们还必须穿上五层厚厚的隔离衣，带上12层的口罩……由于工作压力大，又不能睡在熟悉的自家环境中，中山二院的许多护士夜晚睡不着觉，为保持体力以便第二天更好地服务于患者，她们只好强迫自己吃安眠药。“病人需要我们”成了护士们最简单的信条。莫小娟、温少霞两名护士因为家里的事情，早在年前就准备辞职。然而，当非典突袭而来时，她们不走了，她们说：“我们怎能在病人最需要的时候走呢，至少要干到这事结束，我们才会回家！”

　　一些非典病人烦躁易怒，动辄对护士恶言相向。有的护士被气哭了，把委屈咽进肚子，还是坚持上班。她们说：“我们之所以不回家是因为病人需要我们，我们怎么能和他们生气？”

　　由于与患者近距离接触，一些被感染的医护人员在被紧急隔离时非常仓促，身上还穿着工作服，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手上还拿着胸卡……在为同事的倒下而痛心疾首的同时，护士们还要忙里忙外地解决病人的日用品问题，早已没有了“回家”的概念，甚至连上下班的概念也已变得模糊不清。

　　隔江望一眼也不行

　　护士不光是护士，她可能是母亲、妻子或女儿。

　　卢护长是中山楼的总护长，从正月初六到元宵佳节，她没有回过一次家。整个中山楼无论是人员安排还是护士们的生活吃住，她都操心不已。元宵佳节那天，先生和女儿特意送花过来探望她，她匆匆与他们见面说：“中山楼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病人需要我，护士们也需要我，你们快走！”说罢便投入到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中。

　　综合科护士黄兰娣的父亲病危，但直到综合科15楼病区关闭后护长安排她休息时，她才提出：“护长，我能不能回家？”说完这话，她泪如雨下，因为她知道，可能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2月14日是情人节，但护士们仍然要留守在非典病房里。护士朱小桐与丈夫已经几个星期没有见面了，即使是这一天，他们仍然不能相见。丈夫说：“我就在江对面(即中山二院对面)的大楼里，你走出来，我用望远镜远远地看你一眼也好。”可是，这样的要求都未能被满足。

　　家与业，护士们选择了后者，不是说家不重要，而是说在病人生死关头，她们选择了奉献。

　　他们的故事：感人点滴俯拾皆是

　　护士演绎新婚别广东省中医院刚结婚、连密月都没度完的护长邝婉仪，护士武丽亚、吴巧媚、何静玲等医护人员，一接到增援命令，立即告别新婚的丈夫，马上投入工作，从无怨言。

　　妈妈鼓励打胜仗

　　广东省中医院护士潘丽丽家住花都，碰巧在她主动报名支援ICU的时候，她妈妈来广州看望她。她要求妈妈回去，妈妈感到很奇怪，一定要她讲出原因，小潘说了，妈妈竟然也不要家了———说什么也不走了。在病区里，小潘收到了妈妈发来的短信：“伊拉克在打仗，我女儿也在打仗，伊拉克打仗用飞机和大炮，我女儿打仗不用飞机和大炮，但我女儿一定可以打胜仗，因为她是我女儿！”

　　四度折腾难成眠

　　广州市胸科医院副院长谭守勇下班后一回到家就洗澡更衣，但他常常刚洗完澡还来不及休息就接到医院来电，于是立刻返回医院接诊。最多一次，他一夜接到四个电话，也就是洗了四次澡，几乎无睡眠时间。

　　反锁在家终逃出

　　广东省177医院组建五内科(收治非典型肺炎专科)时，护士黄惜华正在汕头老家休假，做生意的哥哥说：“这个病这么危险，你别去上班了，哥每月给你5000元钱，你辞职吧。”但小黄坚决不肯，家人怕她出危险，就把她反锁家中，但她趁家人外出时爬窗逃走，连夜乘车赶回医院报到。

　　提醒家人作准备

　　广东省中医院ICU的湖北籍护士王丽在感染非典病倒后，ICU主任去看望她。她问主任：“我何时可以打电话告诉我的家人？”主任答：“上呼吸机(即病情重)的时候。”后来她果然上了呼吸机，但她在给家人的电话中并没有说自己已患病，而是说：“你们要有思想准备，我随时可能病倒。”家人安慰她：“好好工作，你不会病倒的，因为我们天天都在为你祈祷！”

　　母子对哭楼上下

　　广东省中医院护士胡彩华原是骨一区护士，志愿支援到ICU“抗非”一线，在接到命令后，她立刻将自己隔离，租住在一间小房子里。由于连续一个多月未回家，她常常想念两岁的儿子，特别想念时就打电话叫妈妈把儿子带到她所租房子楼下的花园里玩，她在楼上隔着窗户看几眼。

　　有一次，儿子突然发现了正在楼上的她，撕心裂肺地哭着要妈妈。那时，胡彩华再也忍受不住，赶紧把头撇向一边，泪如雨下。

　　他与她的故事：病榻上如何骗父母？

　　一对年轻的医生夫妇，在妻子感染非典后，丈夫顶着巨大的压力治疗包括妻子在内的非典患者，同时还要骗过妻子的父母，编造出一系列不回家的理由。

　　只好以谎言搪塞

　　今年年初，广东省中医院ICU医生郭力恒与该院二沙岛分院急诊科医生江俊珊喜结连理。当他们享受着小家庭的喜悦时，非典型肺炎正在向广东逼近。1月25日，根据非典的形势，郭力恒将来广州过春节的父母送回山西老家，夫妇二人随即在不同的战场投入紧张的战斗中。3月初，在连续多日与护士长叶欣等一起抗击非典之后，江俊珊与叶欣同时不幸中招，染病住院。

　　江俊珊的家在广州，此前，小夫妇每隔一周左右都要回家探望一次父母，但这次怎么办？

　　夫妇二人绞尽脑汁。为不让父母担心，同时更全心地投入抗击非典工作，他们用电话“瞒天过海”：在妻子患病初期，郭力恒时常与父母通电话，但江俊珊两肺有病变，呼吸困难，她只好在做足充分的心理准备情况下，匆匆拨通父母的电话，简短地说几句“报平安”的话，随即以忙为由关闭手机。后来，江俊珊病情转重并进入ICU接受抢救，父母在电话中明显地听出她在喘气，她便以“正在与同事打羽毛球”等理由搪塞过去。

　　对病人一视同仁

　　当自己的妻子来到ICU时，身为ICU医生的郭力恒无疑感到了更大的压力。然而在他的眼中，妻子与其他重症病人一样，都是急需救治的病人。

　　非典病人尤其是重症病人的情绪容易激动，丈夫很忙，要照看很多病人。江俊珊常常见不到他，一拨通他的电话便开始哭泣，郭力恒起初还耐心安慰她，但终于有一天，他将妻子数落了一顿：“你身为医生，病痛没把你放倒，你怎能自己被自己吓倒？”自从那次电话之后，江俊珊的情绪趋向稳定。

　　一番盘查才放心

　　3月31日，江俊珊病愈出院时，父母仍然不知道她生病住院的消息。直至一张有关出院后情况的调查问卷寄至父母家中，父母才明白了一切。平时一向节俭的他们心急如焚，搭上一辆的士直奔女儿的住地。

　　如今，由于抗击“非典”的战斗仍在继续，郭力恒、江俊珊夫妇仍然不常回家看望父母。江俊珊也仍然常常与父母通电话，报上平安消息。然而，父母显然已经对他们产生了怀疑———在每次与江俊珊通完电话后，父母都要叫郭力恒接过电话，一番仔细盘问过后方才放心。“你们已经骗过我们一次了！”父母说，“我们理解你们不能回家，但也请你们理解我们的担心！”

　　他们的故事：自上战场难再迈家门

　　在横枝岗的广州市胸科医院，有一幢楼高三层、外观毫不起眼的综合病区。从今年2月起，胸科医院相继收治了260多位非典型肺炎病人，所有病人都集中在综合病区接受隔离治疗。而担当起救死扶伤重任的是该院综合科的40多位医务人员。在抗击非典的80多个昼夜，综合科所有的医务人员都成了一群“不回家的人”。

　　回家团聚成奢望

　　室外是30摄氏度的高温，但综合科的廖春信医生还坚持戴着三个厚厚的棉口罩，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记者与他面对面交谈也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唯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印入记者脑海。

　　作为非典型肺炎病人的主治医生，廖医生几乎每天都要在隔离病房呆上十多个小时。为避免传染家人，2月初他就在横枝岗附近租下一个小房间，独自搬离了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此后80多天，他再也没有踏进家门。万分担心丈夫的妻子，与他约法三章，每天必须早、午、晚打三个电话向家里报平安。

　　廖医生说，3个月以来，他和家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偶尔相见，也只选择在空旷的公园、广场，见面时还不敢和他们走得太近。他说：“过去我和家人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三口子手拖手其乐融融。但现在一家人一起吃饭、拖手散步成了我们的奢求。”好几次，廖医生见到儿子，都想冲动地上前把他抱起来，但他最终还是理智地放弃了。”

　　母亲冒险来照顾

　　综合病区副主任李德宪，是另一种意义的“不回家的人”。由于他家就在医院的职工宿舍，为了使年幼的女儿远离病区，他与妻子商定，母女俩暂时先住回娘家，等非典时期完全过去再搬回来。如此一来，李德宪成了名副其实的“留守丈夫”，但在他眼中，没有妻子和女儿的家，其实和旅馆无异。

　　李德宪的老母亲，由于担心儿子高强度工作，儿媳妇又不能从旁照料，于是不顾亲人反对，重新挑起了照料儿子的重担。几个月来，老人家每天来回奔波，为儿子煲汤做菜，洗衣消毒，任凭李德宪怎么“赶”都不肯走。

　　李德宪说：“母亲已经67岁，本来正是享儿孙福的时候，但她现在却反过来冒着生命危险照顾我，身为人子，真的惭愧。”

　　夫妻并肩不归家

　　陈志宏和胡丽珍是胸科医院的双职工夫妻，陈是综合病区的医生，胡则在手术室工作。在抗击非典过程中，这对患难夫妻双双成了不回家的人。他们原本与父母同住，由于担心老人家抵抗力低，早在2月初，他们主动与家人隔离，双双搬到医院附近一间小出租屋，至今仍未回过一次家。“五一”期间，夫妻俩有一天的轮休时间。他们说，虽然他们都没有染病，但出于对亲人健康的负责，还是选择留在租住的小房子里，过一个孤独的“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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