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赵丹平

　　结束在香港的工作回到北京，明显感到两地的生活上和人们的心态上存在明显的差异。

　　说个小例子，在香港，无论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大小巴士、电车、地铁、火车，甚至渡轮，只凭一张“八达通”卡，便可畅行无阻。不像在北京，出门你得带足钞票，还得有零有整。

　　再比如，在香港的银行，只要是上班时间，所有窗口一律是用来接待客户的。无论有多少客人，都在大厅里排成蛇行的一队，依次等候服务。哪怕你生平头一次进银行，哪怕你大字不识，都不用担心，会有工作人员小跑着为你办好所有想办的事。而在北京，一旦你一不留神选错了窗口排错了队，只有徒唤奈何的份儿。

　　在香港的商店、茶肆、酒楼，服务员就像邻家的兄弟姐妹，处处替你着想，你花了钱，买的是心里舒服、熨贴。很少有人一面哭着喊着“顾客是上帝”，一面变着法地拿“上帝”开涮。

　　自由守护自信的人民

　　香港有着国际一流的服务与管理，有着世界排名第一的经济自由度和谙熟国际游戏规则的知识精英群，有着太多内地没有的东西。它是东方的明珠，它代表着进步、活跃与时尚。

　　虽然有这样的好条件，可香港人却似乎过得越来越不开心，越来越不自在，与北京人的达观和自信明显不同。每天一打开报纸、电视，扑面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抱怨，收入少了，楼价跌了，失业率高了，23条要立法了，“自由的空间变窄了！”在我这个内地人看来，回归6年了，香港人的心境越来越不平和，焦灼、急躁，甚至疑神疑鬼，怨天尤人，在许多问题上都陷入难以自我排遣的矛盾与不安。

　　3年前，香港发生过一件“钟庭耀事件”。特区政府一位年轻助理与香港大学校长私下会面时，问起港大教授钟庭耀所主持的民意调查工作的情况。此事辗转传到钟庭耀耳朵里，他大为紧张，“深感学术自由受到压制”。这件事从校园闹上媒体，又从媒体闹上公堂，港大专门委员会翻来覆去调查了近两个月，最终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政府官员压制学术自由”。

　　“钟庭耀事件”是一个很突出的例子，说明一部分港人的神经过敏到了何种程度。香港回归后，在政界、媒体和学术界，的确有些人，对中央和特区政府不放心，对自己拥有的政治自由不敢置信，因而随时要掐一下大腿，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比如在基本法第23条立法问题上，相当一部分反对者并未仔细研读特区政府的立法说明，也不了解与其他国家的同类法律相比，特区政府的法案条文已经宽松了许多。他们一味地轻信少数政治人物或媒体的宣传，想当然地以为23条立法意味着中央从此收紧对香港的控制，以为他们所习惯的那种自由、宽松、舒适的生活要过到头了。这或许是一种政治上的“受虐”心态在作祟，这种心态使人既不信任他人，对自己也缺乏自信，深陷杯弓蛇影而不能自拔。

　　亚洲金融危机之后，受内外环境影响，香港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太好，中产阶级和普通市民面临不同程度的生活困境，加上特区政府一些施政措施也没有及时到位，香港人心情不好也在情理之中。但这并不是最令人担心的。在上个世纪中叶，香港曾经历更加艰困的生活环境，那时的香港同胞不分阶层，不分背景，乐观、团结，同心协力面对逆境。今天，香港又遇到暂时的经济困难，但港人最引以为自豪的逆境中自信、自强、自立的奋斗精神，却好像正一点一点地被淡忘，被侵蚀，对政府不分青红皂白的依赖心理，在部分港人中悄然浮现。

　　一国两制呼唤身分认同

　　回归之初，香港人最担心的是中央干预，担心“一国两制”名存实亡。6年来，他们看到，中央信守承诺，不干预香港内部事务，在经济上又给予巨大支持。同时，内地经济稳步发展，对周边经济体产生了巨大的“磁吸”效应。在这种情况下，港人从回归之初的反对中央干预，开始向对中央干预有所期待的方向变化。曾经有人提出，中央应该派调查组来香港“切实探讨民情民困”，帮助制订政策；也有媒体表示，希望中央能帮助香港发展经济，拉香港早日走出困境。

　　这几年，香港每遇风吹草动，各种稀奇古怪的言论就满天飞，充斥报纸电视、大街小巷。看得多了，慢慢悟出－－在“一国两制”的问题上，部分香港人中实际上存在矛盾的心理诉求：在政治层面上，他们强调“两制”，希望远离内地的影响，突出两种社会制度的区别，以显示香港这一制的“优越”；在经济关系上，又试图搭上内地发展的顺风车，尽快被带入复苏轨道，享受“一国”所带来的经济荫庇。

　　同样，在身份认同问题上，港人的心态也是矛盾的：经济上希望享受国民待遇，做个“中国人”；在政治上，在涉及国家安全的重大问题上，又强调自己是“香港人”，试图回避尽公民的义务。

　　六年铸就成熟与坚强

　　因为有过亲身体验，我对北京、香港两地制度和生活上的差距感触颇深，香港所拥有的优势，内地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望尘莫及。美国卡托研究所、加拿大费沙尔学会和50多家国际研究所日前联合公布世界经济自由度排行，香港再一次荣登榜首，该项排名自1996年首次发表以来，香港已连续7年独占花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亚洲城市可以取代香港的国际金融中心地位。它拥有一流的服务与管理、健全的法制、高透明度、没有外汇管制、进出境自由等等。

　　但是，拥有优势并不代表会永远领先，港人的不满、不安源于他们的忧患意识。但如何把忧患意识转化为信心和竞争力，而不是顾影自怜或怨天尤人，考验着香港人的毅力与意志，智慧与胸怀。 去年香港著名歌星罗文病逝时，他演唱过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歌曲《狮子山下》被再度唱响。这首歌曾激励过整整一代香港人，相信它不会随罗文的逝去而成香江绝唱。

　　人生不免崎岖

　　难以绝无挂虑 同处海角天边

　　携手踏平崎岖

　　同舟人，誓相随

　　无畏更无惧

　　我们大家用艰辛努力写下那

　　不朽香江名句。

　　香港，六年之痒

　　作为一块曾经孤悬海外的沃土，香港百年来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1997年回归的号角，拂去了香江屈辱的一页，也吹开了香港与内地关系的新篇章。

　　香港回归的6年，在恩恩爱爱热热闹闹的笑脸背后，港人的身份认同与社会心态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一国两制使我们距离得如此接近，但是百年风雨又让我们曾经那么遥远，在香港和内地彼此走近的过程中，我们彼此触摸到对方的脉动，也经历着人与人之间的融合和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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