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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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淑明中等个头，一头短短的剪发，皮肤黝黑，虎实得像上个世纪70年代的画报上战天斗地的“铁姑娘”。

　　敖淑明的背景很简单：从小喜欢小猫小狗的她初中毕业后被分到乡畜牧局管饲养，普及高中那阵子她上了畜牧中专；毕业时老师们劝她继续深造，可是乡里却等着她回去承包一个连年亏损的养鸡场。由于当年就扭亏为盈，敖淑明开始了自己的“鸡司令”生涯。

　　虽然有一大串“女状元”、“排头兵”之类的头衔，但敖淑明却说自己就做了一件事：成立妇女养殖乌鸡服务中心，把周边的妇女带动起来一起养鸡，形成产供销一条龙:她负责孵化、提供鸡雏、饲料供应和饲养人员培训，再把大伙养大的鸡收购并销售出去。根据市场行情，她经历了一个从养蛋鸡到肉鸡，最后全部转养乌鸡的过程，结果，养鸡户越来越多而且都挣着钱了，倒是敖淑明自己，几年来一直在跟赔钱做斗争！

　　“赔钱我愿意，不能发国难财”

　　2000年，敖淑明赔的最大的一笔钱是80多万！

　　赔钱的道理很简单：她和自己的300多个养鸡户签了合同，以事先定好的每斤6元钱收购乌鸡，结果却只能以每斤3.3元的市场价卖出去。

　　不是敖淑明自不量力。1999年，乌鸡市场一片红火，每斤可卖到12元。当时敖淑明带了一百多个养鸡户，为让大伙心里踏实，她决定，市场价格高了自己不封顶，低了则要托一把：给养鸡户每斤6元的保底价。

　　这个价格原本是她算过成本利润后定出来的，但没想到“想致富养乌鸡”一下子风行了全国，再加上区里有关领导在会上点了她的将：“以你的能力带100多户太少了，你能带300户，要带动全区共同致富！”

　　市场行情滑坡其实是有预兆的：2000年春节前，乌鸡价就已从最好时的每斤12元，降到了每斤8元，可敖淑明去收购时，养鸡户都嫌便宜不肯卖。春节一过，价格刷地一下跌到了每斤3.3元，这样乌鸡就全砸在自己手里了！用敖淑明的话说，那些日子她的养鸡场里就跟“过队伍”似的，大伙都跑来打听她的收购价格，生怕她说的保底价不算数。敖淑明唾沫成钉、铁嘴钢牙：既然签了合同我就不会降价！

　　嘴上硬，可打碎的牙也只能往肚里咽。那时敖淑明满脑子都是鸡，到处找销路，虽然找到销路也是赔本——一天能赔一两千，最惨的时候贷款20多万15天全赔进去，三个月就赔了48万。“还把我卖小鸡、毛鸡蛋、熟鸡赚的钱也贴出去了，全年赔了80多万啊，真是倾家荡产！”

　　家里活期存折上的钱取干净后，她又打起了一笔8年定期存款的主意。“我这个人平常比较粗，不爱管钱，那折子在我丈夫手里呢，我让他赶紧拿身份证去取，结果银行的人跟他说以后再没这么高的利息，不到期取出来可惜了。他回来跟我开玩笑：我给你钱可以，你得给我出利息。”平日里乐呵呵的敖淑明“哇”地哭了出来：“这还像两口子吗？我最难的时候你还说这种话！”丈夫吓坏了，第二天赶早把钱取了出来；18岁的儿子也把自己攒的6000元钱全拿出来救急。可还是不够！

　　“我们区妇联有个联谊会，我以前交了1000元钱，有困难的时候说是可以去那里借钱，但是有制度，你必须拿东西做抵押。区妇联主席跟我熟，她开玩笑说，把你的存折押来吧。我当时那个气啊，要再有一个存折我也不上你这儿来借钱啊！我一下把电话摔了。”敖淑明瞪大双眼，狠狠地做了个摔电话的手势，然后哈哈大笑。这个平时最爱开玩笑的人，那时候已经急得什么玩笑也开不起了。摔完电话后，她便捂着被子大哭。好在区妇联主席知根知底，后来同意借钱不说，还劝她赶紧降低保底价。区里一位领导也来说：“你保得太高了！你调价不会有人闹事的，你有理由这么做，你要被拖垮了大家都得垮。”

　　坚持了3个月后，2000年的“五一”节，敖淑明终于将保底价下调到了每斤5.5元，并和养鸡户重新签定了合同。而那一年直到年底，乌鸡的市场最高价也只有每斤4.8元。

　　今年赶上“非典”，又是一个低谷，市场上的乌鸡批发价每斤只有4元多，敖淑明继续做着赔钱的买卖——依然给养鸡户每斤5.5元的保护价。别人趁着“非典”涨价，红皮蛋都卖到了7元一斤，可敖淑明的乌鸡蛋却坚决不涨！区里的医院是重灾区，医护人员全部被隔离，慰问医护人员的鸡蛋和熟鸡全是熬淑明提供的。“赔钱我愿意，不能发国难财，突如其来的事情大家都着急，我哪能再添乱。”

　　“这是交学费呢，以后咱就不上当了”

　　北京市场上的活乌鸡10只有9只来自通州，而敖淑明的乌鸡养殖中心是通州最大的养殖基地。她说自己当初能走进北京市场，也是赔钱赔出来的。

　　刚开始鸡场里的鸡都是卖给鸡贩子，每天有人来拉。但不知为什么，无论价高价低，她和养鸡户都赔钱。敖淑明琢磨来琢磨去，估计是称鸡环节出了问题。从此她就留心了，逮鸡的时候让饲养员要逮准，一个筐里只准放15只，不许多也不许少，因为1只鸡平均2斤，她要算斤数。这下问题出来了，一筐鸡往秤上一放，不到30斤，而且怎么往里加也加不够。“您猜怎么着？他们在筐子底下焊俩铁爪，顶着秤台子呢！”

　　瞧清楚了这里面的“猫腻儿”，鸡贩子的阴谋也就一次次落空了。“黑”不了敖淑明，他们就联合起来治她——约好了都不拉她的鸡。敖淑明的犟脾气上来了：“不就是辛苦点吗？我自己去送！”

　　她用一个星期摸清了北京大大小小的批发市场，然后选定了两个市场。那一天她冲着一个卖鸡的就去了，大大咧咧地先套瓷，然后响亮地告诉人家：我叫敖淑明，我养了好多鸡，卖不出去，您给卖点吧。对方问多少钱，早把行情摸准的敖淑明说出了一个比市场价稍低点儿的数，双方成交了。

　　饭店一般都是每天早晨6点到市场买鸡，敖淑明送鸡就得在前一天晚上10点多出发，次晨1点送到市场。对敖淑明来说，辛苦不是问题，让她头疼的是收保护费的、收了鸡不给钱的、偷鸡摸蛋的、还有设局偷钱的……

　　有一次，场里的司机送完鸡，揣着钱一上车就被人盯上了。他刚一发动车，就有人冲他喊：后面撞死人了！司机吓一跳，赶紧下来查看。他前脚下车，后脚就有人溜进驾驶室拎走了包。回去一见到敖淑明，司机哭了起来——包里有卖鸡的好几千元钱，还有敖淑明给他买的传呼机(因为鸡价随时变化需要及时联系，而那时一个传呼机的价格是5000元)。敖淑明手一挥：“别哭！场里的钱咱不要了，传呼机我再给你买，这是交学费呢，以后咱就不上当了！”

　　“我必须自己强大，才能带动更多人”

　　我听敖淑明“讲故事”，心总是揪紧的。她时而握拳，时而瞪眼，时而开怀，时而怒喝，嬉笑怒骂皆形于色……我想有力量的人才会有生动的人生，天性中的率直豪爽决定了她的行事风格。她曾经当面批评区领导教条，也曾在公务人员扣错车又装糊涂的时候劈手给过人家一拳，让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肩膀红了好几天——说到这事敖淑明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人好着呢，一般不打人，他们单位我就打过他一个。

　　敖淑明说因为自己在家是老小，从来说什么是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姐姐哥哥没人跟她斗心眼，养成了她的直脾气，心里没有弯弯绕，也就没有那些小肚鸡肠。“丰年的时候我不乱花钱，歉年的时候我就能给养鸡户垫上，保证他们都挣着钱。”敖淑明说自己体会过养鸡卖不出去的苦、没人管的苦、赔钱的苦，从一只不到1两的鸡蛋养到90多天能卖钱的大鸡，饲料、温度、光照……样样要操心，难着呢。她的道理是：“人要长个好心眼，遇到困难才有贵人相助。”

　　去年，4万公斤乌鸡被北京同仁堂医药集团指定为出口药品乌鸡白凤丸的首选原料，挣了钱她就盖鸡房，盖了10排还是不够使，光种鸡她就有2万只，“再盖一排就差不多了，水泥砖料都预备下了”。丈夫常看着她盖的那些鸡房感叹：“唉，又一辆‘桑塔那2000’卧那儿了！”如今仍不断有妇女来找敖淑明想加入她的产供销一条龙，“都是家里没钱的主。妇女有钱在家里才有地位，所以她们找来了我还得管”。

　　下一步敖淑明打算发展深加工，卖“敖凤”牌产品。“这些年卖鸡老赔钱，总也强大不了，而我必须得自己强大了才能带动更多的人。”

　　敖淑明带我去参观她未来的保鲜库、冷库和屠宰车间，里面的布局全都是她自己设计的。她认为自己的得意之作是她在鸡蛋包装盒上使用的图案：“摆三只乌鸡，一只母的两只公的。男的可以找好多女的，我让一母鸡找俩公鸡！”说完她大笑起来，显然是在开玩笑，其真正的用意是“刁难”仿造者：盒子里卖的是鸡蛋，包装上画两只公鸡算怎么回事呢？

　　看来，“赔钱鸡司令”是铁了心不打算再赔钱了。

　　敖淑明，畜牧兽医师，北京通州区梨园妇女养殖乌鸡服务中心经理，全国“双学双比”女能手、京郊十大女状元、第九次全国妇女代表大会代表。

　　也许，没人愿意干赔钱赚吆喝的事情，但敖淑明不仅干了，而且一干就是几年，仅2000年就赔了80万。好心眼的“鸡司令”说，她这些年亏自己利他人就为做好一件事：成立妇女养殖乌鸡服务中心，把周边的妇女带动起来一起养鸡，形成产供销一条龙。来源：《中国妇女》文／本刊记者苏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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