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齐齐哈尔，该市有关负责人面对记者心忧如焚：“李贵珍刚刚去世，‘8·4’日军遗毒事件伤者中，仍有近10人病重在观察。”

　　昨天在齐齐哈尔，记者找到李贵珍遗属时，他60岁的老父亲已连续5天不吃不睡不说话，他妻子从21日李贵珍死那天哭到现在、昏到现在、躺到现在。遗体惨不忍睹，除了头顶和脚心还剩一点点，再没有一块好皮肤。

　　不是第一次了。1950年和1987年齐齐哈尔曾发生过两起雷同的日军遗留芥子气中毒事件，共有4人丧命。

　　———五十多年过去了，芥子遗毒何以依然致命？

　　———中国曾声明放弃战争赔偿，现政府出面索赔，胜算多少？

　　———数十万毒弹“围城”的齐齐哈尔，怎样才能惨剧不再？

　　索赔：死不瞑目

　　李贵珍死了，死不瞑目。索赔骤成焦点。

　　记者：出现首例死亡了，齐齐哈尔市政府原先向日方提的四项索赔要求，是否会变？

　　李建（齐齐哈尔市“8·4”事件处理小组常务副组长）：四项要求中，第三项的人身伤害补偿费，就包括死亡在内的一切人身伤害都须补偿。日方已对李贵珍的死表示哀悼，我们更希望看到日方对赔偿的诚意行动。

　　记者：有报道称这是第一次政府当原告对日索赔？

　　李建：的确是第一次由政府正式出面，但走的不是诉讼途径，而是外交途径。但愿我们能协商善后，当然，受害者家属保有民间起诉索赔的权利。

　　记者：我国在战后声明“放弃对日本国的战争赔偿要求”，现在政府出面提出索赔怎么理解？

　　步平（黑龙江省社科院副院长）：顾名思义，“战争赔偿”显然并不包括战后因日军遗弃武器造成伤害的赔偿。1999年中日签署的《关于销毁中国境内日本遗弃化学武器的备忘录》，明文规定万一发生事故，日方将给予双方满意的必要补偿措施。现在的索赔，有理有据。

　　记者：至今大概花了多少医疗费？

　　孙景海（解放军第203医院院长）：光最后抢救李贵珍那一天，药费就高达30万元人民币，其余受害者每天用药也得至少好几万。对了，代病人感谢上海，紧急飞送的特效药派了大用场。

　　记者：至今还没赔偿的日本，前些天派来的医疗队都做了些啥？

　　孙景海：用他们自己的话说，两天的行程看看问问，更多是学习———“中方的救治是高水平的、令人惊叹的，我们从中学到不少。”

　　记者：就在“8·4”事发不久，看到这么条新闻———日本无偿提供26亿日元援助。是补偿？

　　步平：与“8·4”无关，这钱专用于我国中西部环境保护。在我国政府严正交涉下，日方这次的确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诚意，但还是希望切实拿出行动来。

　　死命令：严惩不贷

　　死于日方遗毒的事件，在齐齐哈尔，一而再，再而三了。和前两次4条人命一样，李贵珍的惨死叫人痛心。昨天，李建副组长告诉记者，这些天，齐齐哈尔市空前广泛地进行着科普宣传，“悲剧不能再重演”。

　　问：据说，这次那五个装剧毒的芥子桶，当时还当废铁给卖了？

　　答：的确是。工地凌晨发掘后，5个毒桶被200块卖给收废品的李贵珍，随后转运多处，工地“毒土”也被分运11处，给学校填操场、给居民垫家院，直到晚上才有人中毒后报警。虽然立即连夜查控所有接触者，但已多达43人，不过幸好没漏一个。

　　问：毒桶形状和前两次的一样吗？

　　答：都是铁皮桶，顶盖上都有螺栓，唯一不同是前两次的稍微高些。

　　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毫无警觉，居然拿去当铁卖？

　　答：据我所知，前两次事故没有像这次宣传得广为人知，当时的报道，不过一块“豆腐干”，也没登毒桶照片。所以痛定思痛，这次我们充分发动媒体广泛宣传教育，一再刊登毒桶照片提醒市民。市建设局也紧急发文，召集所有工地和废品站相关负责人，下死命令———今后凡在地下发掘出任何不明物体，都必须立即上报，违者严惩不贷！

　　问：齐齐哈尔究竟有多少“遗毒”？

　　答：当年日军侵华，化学武器部队就驻扎在齐齐哈尔。日军战败后毒弹被下令就地掩埋随意丢弃，现在说20万毒弹“围城”，其实完全可能更多。

　　问：探测不出来吗？

　　答：市区的干扰磁场太多，试过没用。这只能由日方提供当年相关资料，才能根本解决搜寻难题。50多年了，我们一直在等待。

　　毒剂：永不失效

　　噩梦半世纪，芥子毒弹究竟有没有失效期？记者求教防化专家、总参防化指挥工程学院教授陈海平。

　　问：芥子气毒剂有使用寿命吗？

　　答：理论上说，永远没有失效期。日本当初无数次试验选定芥子气为最主要的毒剂，就因它有超稳定的化学分子结构。也正因此，从1886年发明至今，芥子气就一直是全球“毒剂之王”。

　　问：年代长久，铁桶锈烂，毒剂会不会入土失效呢？

　　答：从化学原理上讲，根本不存在分解的可能，只会附着成“毒土”。

　　问：那毒剂不会慢慢地自动挥发掉吗？

　　答：极为缓慢，而且挥发也是毒气伤人。灌在炮弹中的芥子气，爆炸后均匀散布地面，也得好几月才挥发完。更别说毒弹通常都是铁桶密闭、深埋地下，我看挥发上千年都有可能。

　　问：芥子气相比地雷、炮弹、手榴弹的使用期限如何?

　　答：一般来说，地雷、炮弹、手榴弹要是埋在地下，几年后就会因引信锈蚀而失效，最多撑不过十来年。即便引信没事，炸药也会受潮。

　　问：那同生化武器，譬如细菌弹相比呢？

　　答：细菌弹的危害主要在于当时，及长期的伤口难愈。但致命的细菌本身，毕竟是个活物，存活不了多久。新中国成立后，在日军细菌战的731部队原先驻地附近，专设防疫站定期抓田鼠，检测理论上少数能潜伏动物体内较长时间的细菌，但还没发现。

　　问：那么，我们只能指望地下芥子气的铁桶永远不烂了？

　　答：芥子气本身不腐蚀铁皮桶，但它通常埋在地下几米深处，温度、湿度变化多，铁桶很容易从外面烂穿。这次挖出的毒桶就有两个已经烂漏。日军装芥子气毒液的桶通常厚不过数毫米，短则数十年，长则上百年，就面临烂穿的危险，后果不堪设想。日方不及早提供相关资料，尽快帮助搜寻，悬在全中国人心上的这份隐忧就永远挥之不去。还是那句话，50多年了，我们一直在等待！

　　记者获悉，明天李贵珍的葬礼将在齐齐哈尔举行，特地从河南家乡赶来的副县长主持大殓。

　　（本报齐齐哈尔25日电）本报特派记者郭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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