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本站讯2003年8月下旬，渭河流域大范围暴雨和连续降雨，使渭河洪水暴涨，咸阳、华县等水文站相继出现了历史最高洪水位。9月1日，华县站水位超历史最高0.51米，生产堤溃决，渭河大堤出现多处决口，华县水文站被洪水围困……

　　8月27日星期三晴

　　今天，我们一行9人来到华县水文站支援测洪，根据上游临潼水文站洪峰情况，预计华县洪峰将在28日凌晨到来，站上作好了迎战的充分准备……。马永江站长说，这几天水位一直在缓慢上涨。下午，我们来到观测断面，当时水位离满槽还差二三十公分，但一眼望去渭河蔚为壮观，河面上充满了各种漂浮物，站在河边，仿佛置身在一个运送垃圾的传送带跟前，几乎看不到水面，有几个老百姓说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河里漂这么多的柴草，整个一个垃圾河。我不知道这是河流的悲哀，还是人类的悲哀！

　　8月28日星期四阴

　　渭河水一直保持慢涨，涨率比想象的要慢的多，洪峰迟迟没有出现，北岸和南岸生产堤内的滩地开始漫水。我们驱车沿渭河大堤向上游行驶近二十公里，发现从滩地进来的水有些地方已经到了大堤跟前，大堤上有很多老百姓，他们表情复杂地议论着、观望着堤内的情况，堤内一望无际的翠绿是还没有成熟的玉米田,农民的希望和寄托就种植在田地，他们期盼风调雨顺，可是洪水无情。

　　8月29日星期五雨

　　过去的一夜，大家都没有踏踏实实睡觉，午夜后还测了一次流量，水位仍然是漫涨趋势。凌晨6时30分，距站院800米开外的生产堤溃决，漫堤的洪水顷刻间便到了大门前，8时左右水文站四周被水包围，炊事员坐着冲锋舟出去买菜。站上及时向上级通报了情况，制定了应急措施，全站职工情绪稳定，洪水测报保持正常。

　　下午，门前水位在上涨，四周一片洪水，低洼地带的玉米田不见了，昨日的翠绿，只露出正在放花的头随水而动，摇曳着。16时左右天气骤变，风狂雨猛，一部分同志们还在雨中测验，水情室的电台应答声、电话响铃声一阵紧过一阵。雨中，陕西省三门峡库区管理局的领导一行数人驾舟来到站上慰问，17时黄委会水文局给站上发来慰问电，对华县水文站在受到洪水包围，生产生活极度困难，职工的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恪尽职守，顽强拼博，全力投入防汛抗洪斗争的敬业精神给予了高度赞扬。并勉励华县水文站：发扬连续作战，不怕疲劳的工作作风，进一步加强水文测报工作，为全面取得今年防汛抗洪斗争的最后胜利作出更大的贡献。

　　夜晚，风小了，雨一直下着没有停……

　　8月30日星期六雨转多云

　　今天是被围困的第二天，上午10时半黄委会李国英主任专程来到华县水文站察看水情，并慰问了华县水文站全体职工。李主任说：“水文观念上要从‘哨兵’向‘侦察兵’转变。渭河是一条很复杂的河流，许多特点和黄河很相似，你们要把工作做深做细，渭河的规律弄清楚了，对研究黄河问题很有好处。”各级领导对华县水文站的关心、关注，职工们倍受鼓舞，热情高涨，更加坚定了战胜洪水的信心。

　　炊事员张顺广这几天看到同志们风里来雨里去，吃不好睡不香，在现有条件下想着法子给大家“改善”生活，午饭是卤面，大家吃得很香。午饭后顾不上休息，一部分人赶紧去接三门峡水文水资源局送来的第一批补充装备，一部分人去华县县城置办其他应急物品。

　　晚上21时传来水情，上游咸阳水文站出现洪峰流量5380立方米每秒，根据这种情况站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制定了下一步在复杂情况下测验、安全、生活等方面的应急措施，同时强调要做好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夜已经很深了，站长马永江催促大家赶快休息，利用好所有时间养精蓄锐，迎接更加艰巨的战斗……。渭河的水位有所回落，预示着第一次洪峰已经过去了。大堤上不时传来巡堤警车的警笛声，同志们渐入梦乡，但愿今晚大家做一个好梦。

　　8月31日星期日雨

　　今天，是被围困的第三天，对华县水文站的水文人来说也是一个难忘的日子……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渭河水位又开始上涨，第二次洪峰即将来临。站院上游的生产堤溃决范围不断扩大，门前的水位上涨的很快。早饭后，为了使测验人员进出方便，我们在围墙西南角开一个临时门洞，同时在大门口压上了六十公分高的沙袋，将所有资料和贵重仪器转移到了二楼，站上要求每个人的救生衣要随时穿戴，测验往返不能独立行动。

　　下午以后，雨越下越大，放眼看去水天一片。

　　20时以后，门前的水位上升的很快，水面高过院坪，我们立即加高大门口的沙袋，在雨幕中大家扛着沙袋跑步前进，二十多个攒动的“泥人儿”，在不到一个小时运送沙袋近400个，在门前挡起了一个1.6米高的坝。

　　21时30分，站院外的水深已高过院坪0.5米，压力差使外面的水沿树根和鼠洞向院内多处管涌，大家拆了几条被子堵塞，效果不明显，院内水深已达0.2米深，大家尽可能的把重要的东西向二楼搬。“黑子”(是一条忠实，极具责任感的狗)也在院里随忙碌的人影跑来跑去，它似乎感到了危机的气氛，不时发出几声嘶叫，似乎是对眼前灾难的愤怒，又象是在提醒或催促着主人们。22时45分，为了安全我们切断了一楼的电源，所有人员和报汛设备撤向二楼，供电、电台、通讯正常。社会各界在关注华县水情，各级领导、新闻媒体不断打来电话，水情室的话机加上朱存信副局长和马永江站长的手机，三部电话应接不暇。

　　23时左右，连夜赶到华县的中央电视台记者给马站长打来电话，了解渭河当前水情和华县水文站被围困的情况，听到电话里马站长沙哑的声音，女记者最后说：“请你早点休息，明天我要现场采访你。”可她不了解这里的水文人，将渡过一个不眠之夜啊！

　　23时30分，黄委会李国英主任的电话打给马站长，详细询问了渭河水情和华县水文站当时的情况，并再三嘱咐一定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要把防汛抗洪当作新时期的“上甘岭”战役来打，并夺取最后的胜利。午夜，水文局牛玉国局长也打来了电话，在了解了华县水文站的最新情况和应急措施的准备情况后，仍然强调一定要把保证安全放在第一位，彻底夺取防汛抗洪斗争的胜利。

　　昨日的生产堤已看不到了，一楼的房间进水了，院外一片哗哗的水流声。有消息说上游的南山支流和下游的罗纹河都发生了决堤，有些老百姓还没有撤出，干警在扯着嗓子督促，农民们说：你看看河滩里面人家水文站的灯光通明着哩。他们并不知道水文人在这个时候就是深入前方的“侦察兵”。

　　9月1日星期一雨

　　凌晨1时30分，测验人员冒雨在大堤上设立了用于应急观测的水尺，回来时把冲锋舟直接开到了楼梯跟前，院内的水位和院外已经持平，水深有一米四五，水文站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岛”。两点钟我们将水文资料和第一批8名人员撤出。供电和通讯都中断了，但报汛一刻也没有中断过(采用手机报)，委局水情中心霍世兴副主任一直陪伴大家关注着水情。

　　难奈的夜总算熬过去了，说实在的这一夜真难熬，相信有很多人经历了曾经听说过但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事情，相信每个人都渡过了一个心理变化最复杂的夜晚，每个人都有过那怕片刻的紧张或转瞬即逝的沮丧，我更相信是沉着战胜了紧张，斗志击败了沮丧……

　　一个灰蒙蒙的清晨来临了，白茫茫的世界消失了地平线，周围大片庄稼的翠绿殉葬给了深在水底的根，几棵榆树和桐树的冠是唯一露在水面之上的绿色。水文站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岛”，同志们冒着雨雾驾舟从“孤岛”出发测流了，随后中央电视台的记者进站进行现场采访，8时15分，黄河防总调拨的第一批防汛物资到了，有冲锋舟和帐篷，11时20分除了机船上4名船工和报汛人员，其余人员撤到了大堤，14时后报汛人员等最后6人连同电台、水位计也撤到了大堤上，撤离工作安全完成。噢，“黑子”也撤出来了。

　　黄委会石春先副主任、水文局王健副局长等一早就来察看水情、察看水文站撤出后的安置情况。5顶帐篷已经在大堤上扎起来了，电讯局的同志赶来接通了电话，水文测报仍然正常有序地进行着。三门局李连祥局长从县城给大家带来了盒饭，过去的一夜紧张忙碌，早饭“泡汤”了，这时确实饥肠辘轳，端起饭都是风卷残云般的吃像。

　　床还没有送来，几天来的睡眠欠帐在蹦紧的神经松驰下来后，一骨碌写在了眼皮上，站着站着就打起盹来了，心理和生理上都极度疲倦，因此我们在心里呼唤着：伟大的床铺赶快来吧！

　　……

　　晚饭是下庙村仝村长做的扯面，开饭时已经是21时30分了，碗筷少大家要轮换着吃，说好做20号人的饭，可吃饭时有一部分人楞是睡着没有起来。嗨，这帮哥们儿，除非是测洪命令，其他任何诱惑的声音都动摇不了这个时候他们的睡欲。唉，睡吧，我实在不忍心破坏他们的甜梦。

　　9月2日星期二阴

　　今天是被困第六天，撤出第二天，早上起来感觉腰有点酸，被子湿漉漉的。马站长早就起来了，他在张罗炊事员给大家准备早饭，说实话，这段时间同志们辛苦，“老马”更加辛苦，他是有着丰富的一线工作经验的站长。这几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试想遇到这种百年不遇的情况，作为站长他要安排好洪水测报，要考虑处理好各种可能的紧急情况，处理好几十号人的吃喝拉撒睡，要万无一失地确保方方面面的安全，还有其他事务的应付。他的身影无处不到，他的声音嘶哑了，险处难处他身先士卒，吃饭时他总是最后一个端碗……。他房间的灯彻夜亮着，他不抽烟却一杯一杯喝着浓茶，他的眼窝深了，肚子明显变平了，同志们心疼而风趣地说“头，你可要保重，这渭河的水迟迟不见消退，你的腰身可是消了一圈哎。”

　　上午，石春先副主任和王健副局长又一次来到了大堤，分别带来了黄委会和水文局的关怀。大堤营地，“华县水文站”的大旗高高擎起，迎风招展。三门局领导动情地说：“水文人的工作生活条件本来就艰苦，现在更是考验我们的时候，我们住在大堤上要注重形象，充分展示新时期水文人的精神风貌，擎起我们永远的大旗，拧成一股绳，共渡难关。”

　　下午，从南山支流决堤的洪水已经到了这里的，面前是河，背后是湖，从大堤通向县城北关的路断了。下庙村一位八旬老翁哽咽地说，老天！我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洪水。

　　这里的秋夜，蛙鸣声此起彼伏，真是置身四面楚歌中。

　　9月3日星期三雨

　　雨又下起来了，堤外传来呼啦啦的水声，村子迅速被洪水围了起来，我们目睹了洪水涌进农家庭院。

　　早饭是馒头夹咸菜，每人一碗稀饭。水是昨天从仝村长家弄来的，现在他们家也被水淹，一点也不能浪费，明天还不知道是啥情况，洗嗽在这里完全是一种奢侈，我们已经有几天没有洗脸了，早晨最多就是把毛巾弄湿擦一擦惺忪的眼睛。

　　我们听到了民房倒塌的声音，有些没有及时撤出来的村民泣呼救援。面对危难中的父老乡亲，水文人再次显示了良好的职业道德，立即向堤外放过去一个橡皮舟和一艘冲锋舟，开始在村里搜救，这一天我们救出老百姓达300余人。

　　第二顿饭一直到下午15时才吃，是汤面条。同志们说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吃到这样的饭，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吃完饭测验人员又驾舟出发了。

　　15时30分，黄河防总调拨的第二批物资，两辆全地形车到了。

　　18时以后，雨又下起来了……

　　9月4日星期四雨转阴

　　堤内的洪水在回落，堤外的洪水在上涨，此消彼涨中已接近持平，堤外的庄稼消失了，冲锋舟可以直达县城北关。

　　华县水文站有好几名家在当地的职工，测站被洪水围困他们都没有告诉家里。女工王梅英是黄委会“三八”红旗手，家就住在县城，从8月下旬渭河出现水情开始就没有回过家，女儿再过几天就要出远门步入高等学府了，儿行千里母担忧，她答应过这几天一定陪女儿在城里去买东西，然后好好打发她。今天，当女儿获悉娘把青春都搭进去的水文站有险，当即打来电话，哽咽着询问娘亲安危，叫娘放心她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这边母亲的眼圈红了。孙秋润的娘家就在县城北郊，这次她是到华县站支援，丈夫王传海是站上的船工，今天她们家也被洪水淹了，近在咫尺也没有顾上去看看，还是听别人说家里人都撤出来了。田轩良是外业组长，家就在下庙，今天他驾舟营救了许多乡亲，却不知到家里的消息，后来儿子给同村人捎话：“家里人平安撤出，请放心。”当陕西电视台的记者听说老田是当地人，问他离家这么近，为什么不回家看看？他说：“洪水就是敌情，养兵千日，用兵就在这一时，一个人从业水文一辈子，也许都遇不到这种情况，这是充分展示自我和我们这个团体战斗力的大好机会，我必须顾全大局啊，水文人的家属都能理解这些。”说道这，这位已步入中年的关中汉子的眼睛潮湿了，这就是将青春献给大河的水文人。

　　今天深夜，我回到了三门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在华县水文站经历过的一幕幕事情，还有一个个鲜活的面孔，就象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经历是苦、是难，有时也是财富、机遇。

　　后记

　　9月6日上午，水利部副部长陈雷和陕西省副省长王寿森等首长在华县亲切接见了水文职工，此前水文局牛玉国局长专程到站察看了渭河水情和水文站被淹情况，并慰问了全体职工。

　　目前，河水归槽了，堤内堤外的水也基本落下去了，但华县站的水文人又面临着新的困难和考验。每次测验要爬过几百米恶臭难忍的泥滩，空气中难以形容的臭味有时会令人不由自主的呕吐；营地周围的蚊蝇遍地飞舞，稍不注意就会有传染疾病的危险……

　　今年的中秋夜月亮最圆，人们把酒赏月，温磬绵绵。举起第一杯酒，揉进一份敬意，捎给一束月光，献给渭河大堤上的弟兄们。

　　(黄委三门峡库区勘测局蔡世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