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主笔 黄章晋

　　一个完全外行的女人成为这个国家空军的主管，她找了一个优秀的外国内行做她的下属。在外行的鼓舞下，内行们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这是抗战期间飞虎队简史的一种表述方式。

　　这个完全的外行，是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会国画、会弹钢琴但完全不懂得机械的宋美龄；而优秀的内行，则是一个德克萨斯州的老牛仔、刚从美国空军退休下来的老兵陈纳德，他到中国那一年时，已有了20年的飞行经历，是只飞掉了毛的老秃鹫。

　　如果说蒋介石在抗战爆发时未做积极抗战的准备，这并不对。1936年，在宋美龄的推动下，中国当年成为世界最大的武器进口国，其中武器进口主要用于大规模地扩充空军。这一年，用于飞机采购的经费就多达2000万美元。

　　此时的中国空军，是全国各军阀各自为政积累下来的家底，很像是一个世界飞机博物馆，几十种不同的作战飞机完全无法形成有效的战斗力。迫在眼前的战争危险和无所不在的腐败以及蒋介石本人的猜疑，使完成中国空军换装的艰巨工作落到了他的“搭令”宋美龄身上。

　　1937年，宋美龄成为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尽管当时还有个实际负责的周至柔，但是，宋美龄这个完全的外行已在谈起中国空军时，当仁不让地是“我的空军”了。而她一生中最喜爱的胸前别针就是金色与银色的中国空军军徽。

　　这个外行尽管努力地捧起了与飞机有关的书本，但在具体的指挥上从不与专业指挥官去争夺指挥棒。她努力发挥自身的魅力，经常去慰问那些年轻的飞行员，鼓舞他们的士气，那些年轻而新潮的飞行员都喜欢这位外行的领导。这位外行有位美国顾问罗伊·霍尔布鲁克，正是他在宋美龄要求物色一位能提高中国飞行员训练水平的人选时推荐了47岁的陈纳德。收到宋美龄亲笔信的陈纳德，几乎没有考虑就接受了邀请，马上退出了美国空军，于1937年5月抵达中国。

　　日后为中国抗战建立了巨大功勋的陈纳德在见到他的外行上司宋美龄第一面后，就在日记中记下这样的文字：“她使我无法恢复常态，从那天起，她将永远是我的公主。”

　　1937年8月，日军进攻上海。陈纳德立即向蒋介石发报：“愿以任何适当的方式为中国效劳。”陈纳德被宋美龄安排到南昌指导训练战斗机群。

　　陈纳德的忠诚很快体现出来。日本空军觉察中国空军有美国的教官，日本领事馆立刻照会美国政府，要求在华的美国空军人员立即离开中国。美国国务院要求照办，但陈纳德拒绝执行。领事馆威胁要逮捕他，宋美龄派蒋介石的私人顾问端纳出面让美国侨民会出面保护了陈纳德。

　　海岸线被封锁的中国空军无法接收更多的新飞机。抗战打了不到一年，中国空军就已几乎全数消耗完毕，尽管它曾予日军以重创。宋美龄更把其中的“八一四”空战大捷定为空军节。在已经没有空军的中国，陈纳德的使命要结束了。

　　鼓舞人心的消息传来：罗斯福总统促使国会通过了“租借法案”，可以向中国提供飞机，陈纳德决定不走了。宋美龄建议，既然中国的飞行员还没有培养出来，可以招募美国有经验的飞行员直接加入中国空军。陈纳德立即赶回了美国，1941年7月11日，由110名飞行员，150名机械师和医生组成的第一批飞虎队成员辗转抵达中国。“飞虎队”诞生了。

　　如果不是在二战反法西斯的大背景下，没有特殊荣誉感和精神的感召鼓舞，这批由美国老油条飞行员组成的“飞虎队”，将与一百年前戈尔网罗一批冒险家组成的“洋枪队”没有什么区别。

　　这批机头上画着狰狞鲨鱼头、清一色P－40战斗机的部队，在1941年12月20日出现在久未在空中看到敌人的日本飞行员面前。空袭昆明的10架日机被当场打下6架，逃跑的3架也在途中坠毁，只有一架侥幸逃回了河内。陈纳德站在一架P—40旁，手抚机头，满眼泪花。出师大捷，无限欢喜的宋美龄立即陪着蒋介石飞往昆明慰问陈纳德和他的“飞虎队”。这是陈纳德向他的外行领导献上的第一份厚礼。

　　此后，“飞虎队”的悍将们连续创造了无数的辉煌胜利。他们惊人的战绩甚至迅速扭转了中国西南上空中日力量的对比。不过，他们的身份随着日美的正式宣战，由原来的志愿人员恢复成美国军人的身份，继续在中国战场对日作战。而陈纳德则变成了美国陆军航空兵少将，不再是宋美龄的直接下属。

　　被誉为“中国空军之母”的宋美龄，给这支声名在整个中国传诵的队伍最激越人心的鼓励是：“当你们翱翔天空时，你们无异是用火焰在空中书写一些永恒的真理，让全世界都看到……”

　　1942年2月28日，蒋宋夫妇在昆明宴请陈纳德和飞虎队成员，宋美龄即兴发表了一段极为感性的话：“在中国国运最严重的关头，你们带着希望和信仰飞越了太平洋来到中国。因为这个缘故，不仅我国空军，而且我们全国都展开双臂来欢迎各位。委员长刚才曾谈及你们光辉和英勇的事迹，他并且赞誉飞虎队为举世最勇敢的一支空军。”

　　然而，陈纳德的飞虎队听命的是他们看来腐败而不可思议的中国政府，蒋介石越发消极的抗战和对部队的亲疏有别，让越来越多心怀理想和热情的飞虎队成员心生愤懑。终于有了飞虎队战功卓著的成员集体签名“哗变”的事件发生，而陈纳德手下的“飞虎队”已不再是从前那支“飞虎队”了。

　　此后，陈纳德又担负起无比艰巨的驼峰飞行任务，那是一条在空中以高昂代价开辟的动脉。

　　尽管他手下的部队曾有如此变故，陈纳德始终如一地尽最大努力完成他的使命。然而对比史迪威，更像是无条件听命于蒋介石和宋美龄的陈纳德，梗直军人作风终于招惹到蒋介石的不快。1944年夏，陈纳德在向一支非蒋介石嫡系部队空投了一批弹药后，蒋便记恨在心，开始处处给陈纳德小鞋穿。陈纳德忍无可忍，他在胜利曙光到来之前辞职了。

　　这时，宋美龄的协调和润滑功能也没有用了，而且蒋介石也不需要陈纳德了。陈纳德离开中国前，蒋介石给了他足够的荣誉，但他却没有享受到在中国看到胜利的机会。

　　1947年，陈纳德重返中国，娶了一位中国的妻子——记者陈香梅。结婚时他通报给了蒋宋夫妇，得到了他们的祝福。

　　他年轻的夫人陈香梅很像宋美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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