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百态之洋片

　　“望吧里瞧，望吧里观，看了一片儿又一片儿。西湖景，无锡景，孟姜女，哭长城，还有新添流行片。望吧里瞧，望吧里观，再看军民打武汉，大元帅就是孙中山。炮火连天欢声震，推翻满清又讨袁。”看洋片听说唱锣鼓家伙冬冬响

　　冬冬锵……冬冬锵……看了一片儿又一片儿。嗳，来到了十里洋场上海滩，你看那呜地一声汽车屁股直冒烟，还有那再看一片杭州景，西湖上桃红柳绿三月天……冬冬锵，冬冬锵，再来看这一片，那吴佩孚大战阎锡山，娘子关前迫击炮，轰轰，轰轰打上个没有完，眼看着阎老西儿玩儿完……冬冬锵。

　　当电影让人物、河流、枪战在平面上活动起来的时候，一种古老的中国“土电影”便结束了它的使命。拉洋片，这活跃于清朝末年天津街头的玩意儿，如今只能在五六十岁以上人的怀念中，在作家优美恋旧的笔触下，在博物馆封存的文物间寻找了……脑袋扎在圆洞里儿时最爱拉洋片

　　“我幼年的时候，每逢庙会，喜欢看拉洋片。艺人支架起一个用蓝布围绕的镜箱，留几个眼孔，放一条板凳，招揽观众。他自己站在高凳上，手打锣鼓，口唱影片的内容情节，给观众助兴。同时上下拉动着影片。也就是五六张画片，都是彩画，无非是一些戏曲故事，有的惊险一些，例如人头落地之类。”这是著名作家孙犁先生描绘出的看拉洋片的情景。和他一样，73岁的邓建印老先生也曾在年幼时“上眼”过几回。

　　拉洋片永远是小孩子们的最爱。“第一次看拉洋片的时候，我才6岁，在南市，看见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还有大人，把脑袋扎在一个大木箱子前的圆洞里，很是新奇。”邓老先生回忆起当年“追捧”拉洋片的情景。父亲给了他一个铜子，他便如愿以偿地坐在“大箱子”前的条凳上，开了一回眼。“那洞眼上是一个凸镜，我记得那是几张西湖景致的片子，我从来没看过那洋玩意儿，终于知道木箱子里面有一个别样的新奇世界。”他坐在板凳前，扒在那个木箱子边，一只眼张着从那个装有凹凸玻璃的洞眼贪婪地看着，听着那唱口汉子一边有劲地拉着锣鼓架，一边沙哑着喉咙唱着。仿佛真的看到了堪比西子的西湖，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江南……

　　以后，每逢遇到拉洋片的，邓老先生总要在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热热闹闹的场面下等候着再看一眼“西洋景儿”，这样的“西洋景儿”在他儿时的记忆中充满着绚烂的色彩。拉动绳子换片子方寸赏玩西湖景

　　“拉洋片”也称“看西洋景儿”，是老天津卫常见的半土半洋的生意。在天津卫拉洋片的，没有天津人，大多是来自河北、山东一带的艺人。所用的基本道具“洋片匣子”一般长三尺多，高约五六尺，故在交叉支搭的架子上，离地面约二尺。洋片的彩色画片每张三尺长，二尺半宽，一套八张放在木箱里用绳子吊着，内分上下两层，后面封闭，在正面留四个装有放大镜的圆孔，俗称“四开门”，也有多至“八开门”的，里面用布帘遮挡。

　　“我小时候看的拉洋片还没有这么多的圆孔，只有三两个，后来看的人多了，慢慢发展到4个、8个。”邓老先生说。看客们坐在板凳上，便“开演”了，艺人拉绳控制箱内的机关依次换片子，一般是每八片一场。

　　从拉洋片所用“设备”放大镜推断，它应是始于清朝末年洋货大量进入中国之后，有人说是从日本传来的。但据一些拉洋片的艺人说，他们这一行的祖师爷是唐朝的袁天罡、李淳风，因皇帝新封的外国人贡妃子思念故乡整日闷闷不乐，此二人想出办法，把妃子家乡的美景画在二三尺见方的八张画片上，装在木箱里，在箱的一面开出装有放大镜的圆孔，从中观看宛如身临其境，使皇妃转忧为喜，皇帝加封二人为护国军师。后来这种箱中看景的玩意儿逐渐传到民间，就有了拉洋片的艺人。

　　这虽然只是个传说，但早期“洋片”所看的，确实是以中国人认为最美的“西湖八景”为主，因此称作“看西湖景”。风物人物新鲜事小说传说“把光子”

　　邓老先生告诉记者，拉洋片的分为两种，一种是人所共知的风景画，人物画。风景主要是供人们“看新鲜儿”，不仅有中国的名胜，也有外国的景物和风土人情。往圆洞里一看，瞬间便到了上海、广州甚至纽约和伦敦，看到了江南美女，看到了高鼻子绿眼睛的“洋鬼子”。自从照相术大兴，便有用照片代替画片的，其中大部分是名伶戏装像或名妓像，少数是风景，架子比西湖景大些，共有三层，两层外露，一层在匣子内令观众看。

　　还有一种是大型的，搭有高架，悬着五六尺高的画片，共有八张，故名“怯八张”。片子都是布的，用绳子扯上扯下。先在上边露着，然后一张张地放下来，下边有半圆形的大木盒，看的人坐在大木盒前从目镜里观望，行话叫“把光子”。片子上画的多是小说故事，如刘罗锅子(刘墉)私访、黄爱玉上坟之类，也有的画甲午之战、鸦片之战一类的时事故事。他们备有锣鼓架子，用绳子扯动，顿时锣鼓齐鸣，边敲边唱，述说片中的故事。锣鼓家伙冬冬锵配合片子说词唱

　　“西湖景、八大片儿，看完这片看那片儿……”拉洋片的艺人将所有吃饭的家伙事儿统统背在身上，走街串巷，招揽生意，敲起锣鼓唱起曲，远远地孩子们听到了，便一窝蜂地跑出来。

　　据邓老先生介绍，拉洋片的之所以算做是一行艺人，是因为他们并非只会拉绳换片，而且还要会唱词儿和会打锣鼓点儿伴奏。在片匣子侧面的木架上，安有锣、鼓、钹等乐器，用绳子连接，艺人用手拽绳就可以打出不同节奏的锣鼓点。同时，还要有与片子内容相关的唱词。在招揽生意和拉片的过程中，都要把锣鼓点儿打得热闹，词儿唱得引人入胜，还要伴以滑稽可笑的动作和表情，这样才能把更多的人引到自己摊儿前。

　　唱词都是通俗易懂的大白话。如“下江南、下江南，过了湖广到四川。四川有个喇嘛庙，一边一个铁旗杆”、“往里一瞧又一回，外国洋人来打围。头前走个猩猩怪，后尾儿跟个大老黑”之类。还有的是在箱内装立体着色布景和人物，通过拴绳的机关控制其变化。较常见的如《白蛇传》里的“游湖借伞”、“水漫金山”之类，甚至还可以往箱里注水增强效果。唱的词也是同样风格，如“往里看，往里观，飘飘悠悠来了两只船。一个是白蛇和青蛇，一个公子是许仙，他们借伞结良缘。”

　　“当时，每个拉洋片的艺人所‘播放’的片子内容都不一样。所以看完这个看那个，都没有重样的。”邓老先生笑着说道。

　　“望吧里瞧，望吧里观，看了一片儿又一片儿。西湖景，无锡景，孟姜女，哭长城，还有新添流行片。望吧里瞧，望吧里观，再看军民打武汉，大元帅就是孙中山。炮火连天欢声震，推翻满清又讨袁。”就在这一声声趣味盎然的唱词中，不知让多少天津人度过了他们的童年时光，并在他们的记忆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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