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记者尹海涛＼文

　　毕跃印，男，36岁，外地来郑务工人员，在一小区当保安。今年7、8月份，物业公司拖欠他两个月的工资，共900元。在此后的讨薪过程中，毕跃印被劳动部门推来推去，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11月5日，河南省劳动保障厅召开的大型维护进城务工人员合法权益的活动日上，他更是一天内被推了5个劳动部门，最后仍是无人受理。尽管他的事情经媒体披露后，在全国引起了广泛关注，也引起了河南省劳动保障厅的重视。但是至今，他仍未拿到自己的900元工资。从8月25日讨薪讨薪开始，已经过去了110天。

　　“出来打工都是被债逼的”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什么时间来郑州打工的？

　　毕跃印(以下简称“毕”)：去年9月30日，我和妻子一块来郑州。

　　记：为什么要出来打工？

　　毕：我老家在南阳邓州市元庄乡，祖辈都是农民。前年，我儿子考上初中，我们交不起学费，向亲戚借了钱。为了把借的钱尽快还上，还能继续供孩子读书，我们就想着出来打工。我都36了，出来打工都是被债逼的。

　　记：来郑州后在哪儿工作？

　　毕：托了一个熟人，把我介绍到一家物业公司去招保安和保洁。经过面试，我和妻子都留下了，分在一个地方，就是现在的郑州市国税局家属院。我们两个负责小区的保安和保洁，每人每月工资450元。

　　“业主扔的一个啤酒瓶都被我捡来换青菜”

　　记：当上保安后生活怎么样？

　　毕：我们俩口一个月花200到300，剩下的都寄回老家了。孩子在亲戚那里住，每月要给生活费，还要还债。每个月都是25号发工资，领了工资，下个月的生活才有保障。

　　记：你是什么时间被拖欠工资的？

　　毕：今年7、8月份。来郑州后我和妻子一直在郑州市聚丰物业管理公司，工资一直发的很及时。今年3月份，我们所在的这个家属院又换成了郑龙物业公司管理，我们还是在这里做，他们也给我正常发工资。但是到今年9月的时候，我和妻子7、8月份的工资还没有发下来，我们的生活开始困难起来。

　　记：被拖欠工资后，你是怎么生活的？

　　毕：邻居和院里的好心业主都很关心我，常常送点吃的。也不怕你笑话，有一次，一个业主扔掉的啤酒瓶都被我捡回来换青菜吃了。我还向老乡们借了1600元钱，因为孩子要缴下学期的学费，还要生活。

　　“我觉得跳楼讨工资不好”

　　记：后来又拖欠过你的工资吗？

　　毕：没有，从9月份开始，我所在的小区物业归郑州市国税局机关服务中心管了，工资也由他们发放，但是7、8月份的工资还是没人给。

　　记：你是什么时间开始讨要工资的？

　　毕：8月25号。我去找郑龙物业管理公司的经理牛郑，去了多少遍记不清了，他老是说过几天就给。后来就找不到人了，物业公司办公地点也转移了。

　　记：当时你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态？

　　毕：我一个大男人，没有工资，缴不起孩子的学费，连家都养不起，情绪很低落。老乡们建议我去经理家闹，或者跳楼，我总觉得那样做不好。

　　“找了五六个部门，还是没人给我解决”

　　记：那后来呢？

　　毕：一直找不到经理，9月中旬，我开始找劳动部门。首先找的是管城区劳动监察大队，一个工作人员听完我的情况后说，因为不知道这个物业管理公司的办公地点，他们无法解决问题，让我去法院告。我去咨询了一家法律援助中心，但律师说我的情况不够法律援助的条件，建议我去找劳动部门。

　　记：有没有想过去找其他部门？

　　毕：我又去了郑州市劳动监察举报中心。我把情况一说，一位工作人员就说，这事情归区里管，让我去区里。我说已经去过区里，他们说，‘区里让你去法院告，你就去告啊。’从举报中心出来，我看见隔壁有一家律师事务所，我就进去咨询了。一位律师听完我的情况，说工资肯定能要回来，但是要交律师费，我一听就出来了，我哪里还有钱交啊！

　　记：那时，你是怎么想的？

　　毕：我当时想，我在这里打工，和公司签有协议，该做的工作做的很好，业主们很满意。我很信任政府，觉得只要通过劳动部门，肯定会要来工资。但是找了五六个部门，还是没有人给我解决，我很失望，后来，我想算了，没有人管，要也是白要，还耽误我的工作，我还要养家糊口。

　　“我饿着肚子跑了一天，几家部门却推来推去”

　　记：你后来为什么再次有了讨要工资的念头？

　　毕：11月4号，邻居刘师傅拿着一份报纸跟我说，明天省人民大会堂有一个维护进城务工人员合法权益的宣传会，你去哪里投诉，问题肯定能解决。我心想不行，他一再说管用，我就去了。

　　记：能谈谈当天的情况吗？

　　毕：5号早上6点多我起床后，没吃饭就骑着车子去了省人民会堂，我是第一个到场的投诉者。后来知道那是省劳动保障厅举办的活动，心想，省里的人来了，准能把我的事情解决。工作人员听完我的投诉后说，我的工作地址是在金水区，公司却在管城区，让我去找金水区劳动部门。我去找金水区劳动保障大队，一个女同志听完我的情况后，说这个事情应该去中原区，因为原来的聚丰物业公司是中原区的。我又去了中原区劳动监察大队，11点20分，我赶到那里，一位工作人员让我下午来。因为离家太远，我没有走，在他们办公室门口铺了张报纸，坐在那里等到下午快两点。一个工作人员来了之后，把我领到办公室，听完我的情况，说我的事情属于疑难案件，而且牵扯到两个单位，应该到市疑难案件办公室，他们要是不管，让他们批个手续再说。到市劳动监察大队，举报中心的人说没有什么“疑难案件办公室”，让我去管城区劳动部门。因为我已经去过管城区劳动监察大队，多次都没有受理，所以没有再去，回到了省人民大会堂。我想着赶快找到省里的人，他们肯定管得了这件事。

　　记：回到活动现场后是一个什么情况？

　　毕：下午3点20分，我又赶到了省人民会堂，看到工作人员准备离开，我急忙找到早上接待过我的那位同志，我对他说，早上我来得最早，按他们的要求跑了一天了还没有结果，可他说，‘今天的活动结束了，有事情明天再说。’随后就离开了。

　　记：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毕：当时我想哭都哭不出来，在城里打个工真难那！我饿着肚子跑了一天，连推自行车的力气都没有了，几家部门却推来推去。连省里都讨不回我的900块钱工资，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时带了恁大希望，回去咋说啊。

　　“记者的支持让我又看到了希望”

　　记：你的情况是怎样得到转机的？

　　毕：问题解决不了，我在活动现场迟迟不走。这时，新华社一名记者过来问我，我就把自己的事说了，他记下来后安慰我，让我回家。当天晚上，那位记者又给我打电话，向我核实一些细节，当时我也没有抱什么希望。第二天，写我的稿子就发表了，记者的支持让我又看到了希望，我觉得媒体一关注，说不定能要回来。

　　记：稿子见报对你的事情有影响吗？

　　毕：11月14号，省劳动劳动保障厅一位同志打来电话，说要帮我要回工资，还约我去他们那里。后来我才知道，新华社那位记者写我的稿子发表了，引起了省劳动保障厅的重视。劳动厅的同志和我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向我道歉，还说，‘让你多跑路了’，当时我就觉得钱讨不讨的回来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引起大家的关注就可以了。11月17号，省、市、区三级劳动部门一起找到了郑龙物业公司的牛郑，牛郑口头表示同意见我，与我协商后支付拖欠我的工资。

　　记：你的工资要回来了吗？

　　毕：没有。我原本以为在省市区三级劳动部门的重视下，钱可以很快要回来。劳动部门一直在牛郑和我之间协商，我也积极和牛郑联系，但是他一会说生病住院了，一会说出差了，除了电话联系，再也见不到他本人。有一次，劳动部门说牛郑‘生病了’，建议我卖点水果去医院看看他，以便尽快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谁知我一打电话，牛郑就说，不用了，他马上要出差，不见我。12月10号下午，省劳动厅一位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向牛郑下达了限期整改通知书，要求他7天之内必须支付拖欠我的工资。但是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消息，我也在等着。

　　“我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就荒唐了”

　　记：你现在对要回你的工资还有希望吗？

　　毕：有。现在《人民日报》《新华每日电讯》《中国青年报》《工人日报》《郑州晚报》等10来家报纸都刊登了我的遭遇，省劳动部门也很重视，这么多部门关注，900元工资还要不回来，那就荒唐了。

　　记：通过这件事情，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毕：咱是一个外来的民工，在郑州人生地不熟，工资要不回来，我第一个想起劳动部门。当我从一个区跑到另一个区，甚至到了省里的部门都还是被推来推去。我对一些工作人员的工作态度很气愤，他们甚至都不记录。现在我也没有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别人都提醒我当心被人报复。但我觉得自己维护的不仅是我个人的权益，而且还能引起全社会对外来民工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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