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华:我其实是个很平和的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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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2月06日15:02 南方日报 | |
在我们的眼中,王泽华是个反差色彩很浓的人。 这位省八届、九届人大的代表,在针砭时政时毫不留情,多次牵头发起对政府官员的询问案;而在生活中,他却自己认为是个“很平和”的人。这样有趣的反差,让王泽华的身后,总有一大帮记者如影相随。 本月13日,省十届人大将召开第一次全会,我们从代表名单中又看到了“王泽华”这三个字,屈指算来,在第三次履行完省人大代表的职责后,他离古稀之年仅只一岁之差。 “高龄”当选 “平心而论,每年我都在尽职尽责地去做,努力程度也稍微比普通人多一点,这一点上我问心无愧。” 记者(以下简称“记”):说实话,您预料到自己会第三次当选吗? 王泽华(以下简称“王“):前两届,我是以民主党派人士的身份当候选人的,现在,我已从该党派领导职务上退了下来,再加上年龄也够大了,所以,我也想过,这次可能会没有我的份了。其实,我退下来,换上新的年轻的同志,这种接力也是很正常的。 记:这一届干下来后,该有68岁了吧? 王:69岁(笑)。前两个礼拜,我列席省九届人大38次常委会议时,有同志告诉我,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种年龄当代表是极个别的。实际上,《代表法》没有限制年龄,没有说多少岁就不能当代表了。但是从原则上讲,凡事都希望更新,年龄上有适当限制,我也非常理解。 记:您认为大家继续选您的原因是什么? 王:我估计,应该是认为我在人大代表的工作中还算比较称职吧。 平心而论,每年我都在尽职尽责地去做,努力程度也稍微比普通人多一点,这一点上我问心无愧。当然,不少候选人也是很有实力的,他们的才华可能还没有显露出来,这恐怕也是我当选的又一个原因。 角色意识 “在进入人大之前,我认为人大代表就是劳动模范或者先进人物,反正就是一种荣誉称号,而没有理解到它是最高权力机关的组成部分。” 记:我们也听说过,您曾评价自己当省八届人大代表时表现比较普通? 王:说实话,刚开始时,我也并未弄懂代表究竟要起什么作用?没当代表之前,也知道人大代表这回事,从新闻报道中多多少少会知道一点。但对这个代表究竟该怎么去做?还真没有研究过,和自己无关嘛。当了代表之后,就非得花点时间和精力沉进去。 因此,我觉得自己头两年是在学习、见习,以后才慢慢成熟,逐渐进入角色。在八届人大期间,毕竟“见习期”消耗了一、两年,进入角色又需要一定时间,所以,自问相对在九届人大上来讲,那时的成绩是平平的。 记:这样看来,好在您在九届人大上连任了,否则我们怎会看到后来那位被誉为“明星代表”的风云人物王泽华? 王:其实,在九届人大上连任时,我思想上一点压力也没有,做也好,不做也好,对我都没有太大压力,可一旦做了以后,我就在内心中对自己说,这项工作非常有意义,要争取想办法做好。 由于在八届人大期间已积累了一些经验,九届人大开始的第一年,我就努力履行人民代表的职责。记得在第一次会议上,由我独立或牵头的询问会就有3场,当时新闻界说我放了“三大炮”,引起了社会上一些人的关注。 正是从那时起,我开始逐渐进入角色。这就像演戏一样,你一旦投入到人物角色之中,就会欲罢不能,只懂得埋头演下去。我自己的体会就是这样的,所以,有了第一次会议的开头,在九届人大的第二、三、四次会议上,我感到自己就好像在拍电视剧一样,一集一集地演下去了。 记:要演好这个角色,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在进入人大之前,我认为代表就是劳动模范或者先进人物,反正就是一种荣誉称号,而没有理解到它是最高权力机关的组成部分。 因此我想,要当好人大代表,首先是要认识到自己是同级最高权力机关的一分子,要懂得去履行自己的使命和职责,不能光将代表看作一个荣誉称号。 另外,参政还是要有一些热情的!有政治热情和没有政治热情在履行代表职责上有比较大的差别。如果凡事都不大关心,叫我到我就到,叫我举手我就举手,那肯定做不好代表工作,完不成人民托付的重大使命。全国人大代表是100万人选1个,省人大代表是10万人选1个,你一人肩负着10万人的嘱托,想想看,这是一份多么重大的责任! 媒体支持 “如果没有媒体我就像瞎子一样,叫我提什么问题?比如江门大爆炸,报道一出来,我就会马上想起这个爆炸是发生在萍乡爆炸之后,萍乡爆炸本来已够发人深省了,怎么江门还发生爆炸呢?我马上想到要提一个安全责任如何落实的议案。” 记:您曾被媒体喻为“议案大王”,是不是常有不平事让您拍案而起? 王:其实,从群众投诉中引出我的议案的比例不算太高。比例高的,还是媒体报道的一些问题或者是我在视察中亲眼看到的问题。 很多人在晚上打电话到我家投诉,但都是些和他个人有关的事情,而作为省人大代表,我始终认为,应主要关注全省性的问题,当然也要关注选区的问题。 记:您的很多议案受过媒体启发,媒体反过来又对您以及议案进行报道,您如何看待媒体与人民代表的关系? 王:我觉得代表和媒体之间应该是互相促进推动的。如果没有媒体,我的信息渠道就不畅通。我现在生活在一个很小范围里,欲知广东甚至天下事,主要还是要靠媒体。我们常说“信息!信息!”媒体就是信息,如果没有媒体我就像瞎子一样,叫我提什么问题?比如江门大爆炸,报道一出来,我就会马上想起这个爆炸是发生在萍乡爆炸之后,萍乡爆炸本来已够发人深省了,怎么江门还会发生爆炸呢?我马上想到要提一个安全责任如何落实的议案。所以说,是媒体促进产生了这个议案,假如这个议案最后的落实情况,媒体又报道出来,那么这就是刚才所说的一个互相促进,它的效应也就出来了。 媒体上的信息也有一些通过人大代表的渠道向政府反映最后得到解决的,这个互动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记:不过,成为媒体如此关注的人物,对您有没有什么影响? 王:心理上的确会有点压力。如果前一两年成绩比较突出,报道比较多,但后一两年又无声无色(笑),这就不太好了吧?但是,谁能保证自己的工作总能够一年比一年出色呢?得了亚洲冠军,又要去得世界冠军,压力也就越来越大了。 记:您一般关注宏观问题,但是很多老百姓对人大代表寄予很高期望,甚至当作救世主,您对此有何看法? 王:我也接受了不少群众的投诉,包括信件、电话,还有直接找上门和其它渠道的,但他们反映的主要是一些个案,还没有人向我反映全省经济应该怎么弄?如果有,我会很感兴趣。如果他很有见地,我一定要和他深谈,但是,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人。 找我反映个案问题的,很多牵涉到公检法三个部门,比如在交通事故个案中,认为法院判决不公等,这类问题挺复杂,而代表只有提意见的权利,没有处理问题的权利。另外,我们最难做的是如何去调查案情?但如果不调查,我就无法判断谁是谁非。人民代表有权监督“一府两院”的工作,这没错,问题是我们的权力是通过集体行使的。有的人期望值很高,希望代表能像救世主那样帮他们解决问题,按照目前情况,我们不可能做得到。 小康社会 “为什么广东和浙江相比,经济总量超过它,人均总量上却是人家全国第一?就因为它比较均衡,差距不大。这方面值得我们广东思考。” 记:再过一个多星期,新一届省人大就要开始运作了,这一次您又会有什么新“动作”? 王:我主要在思考,广东应当怎样做才能真正全面建设小康社会? 目前,尽管以珠三角为龙头的广东在全国很有实力,但从我省全局来讲,如果东西两翼和北部山区不能协调发展的话,龙头抬起、龙尾不动,全面建设小康就会受到影响。 为什么广东和浙江相比,经济总量我们超过它,人均总量上却是人家全国第一?就因为它比较均衡,差距不大。这方面值得我们广东思考。怎样把差距缩小,真正实现区域协调发展,我们必须思考,否则问题就会慢慢浮现出来。 记: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王:有几个议案还没有确定。因为在这次开会之前,我有个还当不当代表的问题,要是往年我早就准备了。时间上比较紧,而且家里又有一些事,因此,要像往年那样充分准备,难度比较大。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准备了两三个议案,除了刚才讲的外,还有一个是关于怎样打造粤西物流中心的,另一个是关于打击私彩的。 记:我看您过去一些议案的专业性都很强,像当年的“西电东送”等,甚至都走到一些专业部门的前头,那么高水平的调查是如何进行的? 王:我首先要了解方针政策,包括国家经贸委、计委的文件,这些可以从《广东政报》等报刊上掌握。掌握了这些信息后,再结合具体情况收集材料。有些要经历很长时间,比如,当年在减低农村电价询问案上,有关部门说“西电”不安全,我听了也无法否定他们的说法,因为没有依据。于是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找国家经贸委、国家电力公司,后来国家经贸委推荐我去找南方联营公司,南方联营公司又推荐我去找省政府经济发展研究中心,最后我从那里拿到了一份“西电东送”的材料,终于使自己的观点站住了脚。 火药味浓 “当时请欧副省长来,只是因为他主管这方面工作,负责这个问题,请他过来直接倾听有助于尽快解决问题,经过别人转达会打折扣。”
记:除了提议案外,您似乎特别喜欢采用询问的方式? 王:人大代表履行职责的各种形式我都用过,而在大会期间运用的询问次数较多,是因为我觉得这种形式可以直截了当地说,而文字一类的东西,很可能拖上个一年半载,还是不痛不痒的解决不了,倒不如当面直接问清楚来得痛快,也解决问题。 记:您有一次还询问过当时的副省长欧广源,现在记不记得那时的情景? 王:当然记得。那是一次关于水库移民遗留问题的询问案,是97、98年间的事情了,欧广源副书记当时是分管农业的副省长。我们请了他和水利厅、移民办的同志来参加询问,他很随和,每请必到,他可能是亲自接受询问的唯一一名省政府领导。我们拿同一个问题询问过他两次,大家对结果都比较满意。 记:向省长提出询问案和向省政府部门负责人提出询问案有不一样的感觉吗? 王:没有这种感觉。当时请欧副省长来,只是因为他主管这方面工作,负责这个问题,请他过来直接倾听有助于尽快解决问题,经过别人转达会打折扣。 记:其实,很多询问案的火药味甚浓,当您与询问过的政府官员再度碰面时,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 王:我毕竟不是生活在省城,每次开完会就走了,和他们有一段距离,直接接触的不多。在湛江倒是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也没什么,因为大家也都是就事论事而已,见面还是会打个招呼、握手问好的(笑)。各人只是做好各人的工作,这里面不存在任何个人成见。 记:您提出的议案中,有没有和现行的法规相抵触的? 王:有啊,像去年提出改革“暂住证”就是这样的。我认为,政策是人制定的,也可以按照与时俱进的精神来变化嘛,我们为什么连党章都可以修改,这就说明“一成不变”四个字是行不通的,要根据社会发展情况变化而变化。目前,我省有2000多万外来工,我们应当对原有的暂住证管理进行改革,探索一些新的管理办法,适应社会的变化,适应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的趋势,以进一步解决好“三农”问题。 记:后来这份议案的结果如何? 王:公安机关认为还是应维持原样。 记:这份议案的结果让我想起了当年您质疑过的洛溪大桥的问题,它到现在也是悬而不决,您对此有何看法? 王:我感到有意见。那明明是账目很清楚的问题,不知为何变得不清楚,这个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其实收支只要在账上一摆就很清楚了,为什么会成为一笔糊涂账?我到现在也未想清楚。 政治文明 “我曾经提出过,每年开例会的时候,由人大代表来对‘一府两院’的各单位投票打分,因为代表来自四面八方,他们在信息方面互补性还很强,我们觉得这种监督方法更具有全面性。” 记:您长期兼有湛江市人大常委会委员和省人大代表双重身份,两种感受很不相同吧? 王:当然有不同。人大常委会是常设机构,它的干部任免、视察活动比较多,审议、会议也多,工作内容也更具体。 记:您感觉我省各级人大对政府的权力监督做得怎样? 王:我觉得还有待完善。我曾经提出过,每年开例会的时候,由人大代表来对“一府两院”的各单位投票打分,因为代表来自四面八方,他们在信息方面互补性还很强,我们觉得这种监督方法更具有全面性。当然,我们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正在逐步完善,比如上次省人大常委会接受公民旁听,这就是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的做法。随着政治文明建设的推进,我认为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会越来越完善。 记:您心目中的政治文明是怎样的? 王:整体而言,我们的人口比较多,人民受教育的面还不够宽,程度也不够高,这些都会制约我们社会民主的发育,所以,我认为,政治文明应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记:和您谈了这么多,突然想起报上曾登载过的您的一句话,好像是“无法想象不当代表”。 王:(笑)这并非我的原话。我怎么会夸下这么大的海口?我是个脸皮比较薄的人,怎么敢说这样的大话(笑)?我从来不敢认为大家非选我不可。 记:不过,如果真不当代表了,您是否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王:我内心可以这样想,但是当不当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其实内心是有这么想过,但是从来没有外露过,因为,也许其他候选人会比我做得更好。 记:在等待省十届人大代表选举结果的过程中,您想过些什么? 王:说心里话,这一次我比八、九转届的时候要惦念得多。那时,我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思想上根本没有考虑有没有选我,不当一回事。可是这一回,还真的比较惦念这个事。 记:为什么多了这份惦念? 王:因为在九届人大期间给评了个“积极分子”,自己对自己的评价还可以吧(笑)?现在如果突然要离开这个岗位,心理上还真缺少一种过渡,虽然没表露出来,但内心的确有这种想法。 记:您家人也跟您一样这样想吗? 王:其实,他们宁愿我不继续干下去,毕竟要牺牲一些休息时间啊,而且,最近我夫人的身体不大好。 记:有没有想过不当代表的生活?甚至规划一下自己70岁之后的人生? □脸皮较薄 “如果十届人大后我卸任,不再当代表……并不代表我不再关心社会了,我还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来继续关注大政方针、社情民意。” 王:如果十届人大后我卸任,不再当代表,当然就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了,因为只有人大代表才有权履行职责。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再关心社会了,我还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来继续关注大政方针、社情民意。我不当代表了,还有与我同届的人会继续当,如有重大问题,可以通过他们的渠道去反映,当然,我只能以一名普通群众的身份去反映了。 记:那么多针锋相对的询问案都是由您牵头发起的,这是否与您的性格有关,您如何评价自己? 王:(笑)这个很难评价。当我对某个问题有看法的时候,就会提出来的,而且希望得到解决。我自己感觉,对问题的观察还算比较敏锐,能够看到关键之处。我虽然也有遇到某些问题激动起来的时候,但我自认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其实是个很平和的人。 记者王巍实习生杨婷婷 相关专题:2004广东“两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