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拉克重建的利益分配中，华盛顿对北京的口风有所松动，但始终没有实质性进展。中国减免伊拉克的债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和象征意义，有待观望。

　　减免债务中国赢得伊拉克重建市场?

　　谌彦辉

　　2004年1月19日，在科威特举办的“伊拉克重建国际展览会”云集了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1400多家企业，中国到会企业十多家。

　　上海国际广告展览有限公司的许先生介绍，起先表示出浓厚兴趣的80多家上海企业，最终只有4家确定参展。北京中国石油技术开发公司一家企业的负责人欧阳霆低调地表示他们没有明确目标，也不指望在展会上达成几宗交易。此前，部分企业将预订的展位临时取消。

　　除了担心伊拉克局势外，多数中国企业更担心美国的“制裁”——在前后两轮伊拉克重建工程招标中，中、法、德等主要反战国家均不在五角大楼公布的参与重建国家名单中。

　　以债务换合同？

　　2003年12月底，布什新任命的伊拉克债务问题特使、前国务卿贝克访华。贝克此行主要目的是说服中国加入减少伊拉克战前债务的行列。中国总理温家宝承诺，将积极考虑大幅减免伊拉克所欠债务。随贝克访华的白宫发言人麦科马克对中国政府的最新立场表示赞赏，称有关中国参与伊拉克重建的商谈渠道是敞开的。

　　中国内地媒体据此判断：美国态度有所松动，中国可能参加伊拉克重建。

　　据《金融时报》报道，伊战后美国1个月在伊拉克花销30亿美元，远超过伊拉克出口石油的收入。据了解：未来10年内，遣返和安置难民需要30亿美元，人道主义救援需要50亿美元，维系国家公务人员的费用是80亿美元，重建公用设施费用是70亿美元，前政权欠下的国际债务是3500亿美元。

　　因此去年6月初，美国甚至有意部分让权，摆出姿态与反战国家坐下来谈判。之后法、德、俄三国相继表态，决定削减伊拉克债务，希望借以换取重建伊拉克的订单和对伊拉克石油的控制权。

　　减债更看重中美关系？

　　美国一直在中国参与伊拉克重建中制造障碍，此次口风松动令外界揣测中国得到了具体交换条件。对此，远在约旦的中国驻伊拉克大使孙必干对《凤凰周刊》表示，减免伊债主要是表达中国对伊拉克人民的好意与同情。同时，孙必干不否认，减免伊债与中国有效参与伊拉克重建之间是有联系的。

　　不过，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所研究员唐志超认为，“中国削减债务更看重的是与美国的关系”。

　　观察人士认为，中国政府逐渐把更为积极务实的外交政策贯彻到战后的利益格局中，重点就是让中美关系保持一种合作的势头。就短期来看，联合国在伊拉克重建中发挥的作用仍然不会有太大突破。

　　减债使中国企业受损

　　日前中国外交部美大司的官员对《凤凰周刊》称，中国将会以较大幅度减免伊拉克债务，至于具体数额，中美双方正在进行紧密磋商。

　　一般认为，伊拉克欠中国的债务在40亿美元左右。亦有知情人士称，伊拉克欠中国债务高达70亿美元，“只军贸这一块，中国一些军工企业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的军火贸易中的损失约在几十亿美元”。公开资料显示，仅从1986年到1990年7月，伊方在延期付款下共欠中国贸易和承包劳务款约10.87亿美元，其中中国建筑总公司、中国路桥集团是海湾战争时工程欠款的主要受害者。

　　2003年年底，针对伊拉克所欠的企业债务，中国政府相关部门进行了具体核实，商务部、财政部、发改委甚至总理办公室向相关企业一一过问了有关事宜。但调查结果尚未对外公布。

　　中国建筑总公司中东部经理宋彦明说，中建公司从1979年至今在伊拉克承包了11个主要劳务项目，投资本金达3亿多美元。据宋回忆，直到海湾战争爆发，中建公司“(延期支付的这部分款项)一分钱也没拿到”。截止到1994年底，伊拉克欠该公司债务已达5.1亿美元，到2002年翻番至11.09亿美元。宋彦明说，近13年的经济制裁使伊拉克已经无力偿还这笔债务。

　　每年，与伊拉克有债务关系的中国公司都会向国务院送交报告，并抄送相关部门。对于遭受损失的企业，1992—1993年间国务院和外经贸部发文明确指出：“伊拉克欠款是我外经贸企业执行政府协议所造成的，并非企业经营性原因所致。”时任国务院总理李鹏专门为这些企业提出了“三不”政策：不罚息、不停息、不停贷。

　　现在，伊拉克对各国公司的欠款已属于“主权债务”，与之商讨欠款事宜的只能是政府而不是公司。目前负责清债的“巴黎俱乐部”正在商讨伊拉克欠款事宜，但中国不是“巴黎俱乐部”成员，中方债务不在其讨论范围内，这一问题只有通过中、美、伊三方协商来解决。而中国政府此次考虑较大幅度减免伊拉克的债务，对贷款投资伊拉克工程的公司打击还不算大，但那些以自有资金投资的企业“就亏大了”。有关企业人士说，现在那些被伊拉克欠款拖累的中国私营企业、个体户损失最为惨重。

　　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西亚非所所长杨光提出，国家除了给予企业一定的补贴弥补损失外，用债务换取伊拉克国有企业股权的办法也值得考虑。

　　减债未必带来良好待遇

　　近日，中国驻伊拉克大使孙必干已向美方提出，中国应该在减免债务后受到“良好的待遇”。孙必干称：“中国一些公司与伊拉克长期合作，很有经验，他们知道伊拉克需要什么。有关方面应该考虑给中国公司有效参与伊拉克重建的机会。”

　　然而直至目前，美国方面在此问题上始终没有实质性进展，并颇有些闪烁其辞。2003年12月9日，美国国防部副部长沃尔福威茨发表备忘录，宣称美国将禁止反对伊战的国家参与伊拉克重建的招标，当时中国在“黑名单”中。15日，美国总统布什宣布了可以参加186亿美元伊拉克重建合同招标的国家名单，中国仍不在名单之列。23日，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表示，五角大楼并没有禁止中国参加伊拉克战后重建。

　　一名美国官员近日又透露，那些曾与美国唱反调的国家仍被禁止参与首批50亿美元伊拉克战后重建工程的投标。

　　鉴于法、德、俄较早提出减免伊拉克债务却并未因此受到美国的“礼遇”，中国公司相信，在减免伊债后，中国企业直接参与伊拉克的重建仍很困难。“招标的大门从未向中方敞开”，宋彦明称，公司早已向美国申请，“但美国驻伊拉克的代表私下表示早将中国公司排斥在外”。伊拉克人很无奈地告诉中方，权力不在他们手上。

　　最近，中兴通讯公司同伊拉克通讯部签订了一个通信备品备件供应合同，尽管合同额只有500多万美元，但这是中国公司在战后与伊拉克政府有关部门签署的第一个合同。孙必干认为中国参与伊重建是肯定的，但需要政府和企业的“双方攻垒”。

　　减债换取重建合约与石油？

　　2003年12月23日，中国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的近5000吨大型电站设备运抵巴格达。这是伊战结束后，第一家中国大公司在伊拉克恢复业务。项目经理钱韦说，由于相关设备在战前已经开出信用证，故而战后能顺利运抵，而且该公司战前承建的伊拉克萨拉赫丁电站工程项目涉及伊拉克的国计民生，将有助于伊拉克重建的开展。

　　但更多中国公司的业务在伊拉克一直陷于停顿。中国两家较大的石油公司在战前曾与伊方谈判商定负责开采伊的两块中型油田，但现在伊拉克方面一会儿说要取消合同，一会儿又表示没有完全放弃合同。

　　中国在伊拉克经济利益主要涉及两方面：一是确保战前与萨达姆政权签署的合同能被承认有效并履行；二是在伊拉克重建中赢得新的市场，特别是参与伊拉克石油开发，获取石油市场份额。目前，中国政府积极减免伊拉克债务还看不到短期内的“回报”，中国公司可以从总承包的美国公司拿到分包合同，或者尽量保证原合同能够执行。

　　据悉，在俄罗斯表示减免伊拉克债务的前提是伊拉克必须履行已签署的合约之后，俄罗斯能源部长日前宣称，伊拉克临时管理委员会代表团已经同意与俄重新探讨价值高达数十亿美元的原油合作合同。

　　中国与前伊拉克政权签署的数十亿美元的合同多数亦未完工。海湾战争结束后，中国曾积极参与联合国的对伊“石油换食品”协议，到2000年底共有60多家中国公司与伊拉克签订了650多份合同，总金额逾16亿美元。其中，已经获得联合国批准执行的有近500多份合同，价值约13.4亿美元，涉及的中方公司包括中石油、东方电力、中石化、中建公司等大型企业，其中中石油公司1997年与伊签署的阿赫代布石油开发协议尤其引人注目，一直未及执行。按照联合国1483号决议，这些原本由联合国主管的项目已经移交美英联军占领当局，而其中部分合同尚未被确认有效。

　　孙必干将合同履约和石油问题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他表示，他们已经向伊方以及其他部门提出合同应该执行，并和美方积极商谈，努力达成协议参与石油开发。

　　(《凤凰周刊》专供本报，有删节，原文将刊于2月15日出版的《凤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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