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尹鸿伟发自广西边境

　　1月21日发生在广西隆安县丁当镇的H5N1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是进入2004年以来中国的首例报告。一场突发的禽流感疫情把一个偏僻的小镇变成了全国关注的地方，用当地人的话说：“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的记者和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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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至记者发稿时，内地已经有14个省、直辖市出现确诊疫情或疑似疫情。农业部也启动了疫情新闻发布制度。中央政府已经警告地方不得瞒报和漏报。

　　2月初，记者专门赶往丁当镇进行采访。

　　有效控制

　　尽管这么多的媒体、记者和兽医专家到了现场，但是人们却一直无法知道丁当镇的禽流感是怎么开始的，大家能够看到的只能是政府部门“通稿”。

　　在丁当镇，一些当地人认为“是候鸟迁徙带来了病毒”，因为“中央电视台里许多专家都这样说”，也有人认为情况不是这样。

　　事件发生的真实经过是：丁当镇电灌站职工黄生德在1月21日上午发现自己鸭场内所养的鸭子突然死亡了200多只，开始以为有人投毒，他连忙向公安、兽医部门报告；次日其鸭场内的小龄鸭又死亡20多只。这一特殊的情况引起了兽医部门的警觉，立即逐级上报。1月27日，国家禽流感参考试验室确诊鸭子死亡原因为“H5N1”。

　　发现疫情后，隆安县在上级的支持、配合下，首先对疫区采取紧急措施进行封锁，其次是对疫区周围3～5公里半径范围内的5166名民众和数万只家禽强制免疫，对疫区3公里内所有的家禽进行扑杀，人员则进行医学观察。到现在为止，这些及时的措施至少看起来十分有效，因为其它邻近地区一直没有出现禽流感感染疫情。隆安县一名官员说：“是以前防治非典的工作给我们留下了警惕心和经验，我们一直非常重视公众健康受到威胁的问题。”

　　有专家指出，2003年非典之后，由于中国已经加强了公共卫生体系的建设，所以比其它大多数国家都更有优势在足够短的时间里发现禽流感病例，以防大规模爆发。由于广西相连疫情严重的越南，丁当镇出现禽流感后，广西已下令禁止境外家禽流入，同时在所有边境地区布置“对外严防死守、对内灭病清源”的工作。至2月初，广西方面相信禽流感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

　　与此同时，隆安县还积极准备了大量资金，确保在这次禽流感疫情中因家禽被扑杀遭受损失的农户及时拿到补偿金。隆安县此次补偿的标准是：成鸡每只25元；中鸡10元；小鸡2元；成鸭15元；中鸭5元，小鸭2元不等。

　　丁当村的陆雄达说：“年初四(1月25日)政府来人收走了我家的全部鸡鸭，年初六我就拿到了补偿金，而且钱给得高，这样我们很高兴，所以很支持政府的工作。”

　　正在丁当镇执行警戒任务的一名官员说：“这次政府通过发放补偿金和免费接种疫苗等方法，及时解决了养殖农户们的资金和生活问题。”据了解，在2003年非典期间，最初正是由于一些非典感染者支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而不去医院治疗，加快了疾病的继续扩散。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养鸡鸭了，毕竟我们农民赚钱的办法太少了。”丁当村另外一名村民还有这样的担忧。

　　2月1日，记者来到丁当镇，这里距广西南宁100多公里，距越南边境约3小时的车程。疫情发生后，疫区5公里范围内被定为强制免疫区，通向各个村落的路口均被“重兵把守”。在警方的配合下，兽医站的工作人员身着防护服，对每一个过往行人及车辆进行严格消毒。通往疫情发生地—丁当电灌站的所有小道都被警察和工作人员层层封锁，黄生德用来养鸭的两个水塘上，已经看不到一只鸭子的影子，显得格外冷清。

　　丁当镇很小，居民多数是农户，原来约有20多户经营小规模养殖场，分别饲养数百只家禽，其余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饲养着家禽。由于政府的强制措施，加上农户们的积极配合，整个镇里已经看不到一只家禽。农贸市场里的墙壁上都张贴着各种关于禽流感的宣传单，只有猪肉和鲜鱼在出售，一名鱼贩边用刀解鱼边说：“没有鸡卖，我们的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

　　诸多难题

　　到目前为止，隆安县没有新的禽流感疫情出现，更没有人员感染，但是记者注意到这里的家禽饲养场所的卫生条件绝大部分都非常差，空间很狭窄，很多甚至是一些原始的养殖环境；而在西方和发达国家中，禽畜都养在远离公众的饲养场中，禽畜之间和禽畜鱼人之间如果近距离共处都将遭到反对和抗议，因为这样的情况是病毒滋生、变异和由禽畜传染给人的重要温床。

　　一名村民说：“不仅仅是在隆安，整个广西都是这样养家禽的，如果要把条件搞好一些，成本就太高了。”

　　许多家庭养殖的卫生情况更是令人担忧。一名农村小学生说：“平时我们睡在家门里，鸡鸭就睡在家门外，甚至门头上。”

　　所以隆安县一名兽医认为：“在广西农村，要防止人员传染上禽流感，比预防感染者集中在城市的非典难度更大。”

　　据有关部门估计：中国目前有数十亿只家禽，它们基本上都被饲养在类似丁当镇这样广阔的农村。更为重要的是，目前中国已经是亚洲最大的禽肉出口国之一。

　　当然，丁当镇的禽流感并没有吓怕所有的人，因为根据记者的了解，当地的人对禽流感的知识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就在距丁当镇5公里以外的那桐镇，仍然有人家在吃鸡鸭肉，他们说：“不用怕，我们一直都吃。”当问及他们是否知道这次不是普通的禽流感时，他们反问说：“哪里有什么普通不普通的？”

　　“其实禽流感就是我们老百姓常说的鸡瘟，我们养鸡的人年年都会遇到。我们会在病鸡死之前把它杀掉，丢掉血和内脏，肉同样煮来吃了，但是我们的身体从来没有什么问题。”在距离疫情发生地点数百米的地方，丁当镇的一名居民说，“当然，我们以前遇到的都是鸡瘟，没有一次死这么多的，更没有过鸭子大量死亡的情况。”

　　有关专家指出，禽流感传染的危险并不在于食用烹调好的禽肉(事实上，已经有一些国家和地区有条件同意进口我国的熟制禽肉产品)，病毒更可能在禽类的买卖、宰杀和烹调过程中传播。

　　“我觉得是鸡把病传染给鸭子的。”丁当镇有人回忆说，“出现鸭子死亡的前一天，黄生德杀鸡准备过年，他清洗鸡的污水直接流进了养鸭子的池塘里，疾病可能是这样传染开的。”

　　关于那些鸡的来源，有人进一步指出：“应该是从越南来的。”丁当镇有一个华侨农场，居民都是20世纪70年代末从越南搬迁而来，但是他们仍然有许多亲戚朋友在越南，中越关系恢复以后，他们经常你来我往。

　　“互相送鸡送鸭是种礼貌，或者把越南鸡拿到中国很好卖，所以越南鸡能够不断来到中国，来到丁当镇当然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隆安出现疫情之前的1月14日，在了解周边国家的禽流感疫情后，中国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和农业部联合发出公告：禁止直接或间接从越南、日本输入禽鸟及其产品。

　　但是众所周知的情况是，中越边境地区小规模走私行为一直非常严重。

　　复杂的边境贸易

　　2月3日，记者来到中越边境。眼前一条10米左右宽的北仑河悠悠流过，横跨在河上的北仑大桥把中国广西东兴市与越南广宁省芒街市连为一体。每天，成千上万的游客和川流不息的载货卡车通过这座桥，带动了中国与越南和其它东盟国家的人流、物流交换。

　　芒街一直被越南官方宣布为“最大的经济开发区”，至2月初这里还没有禽流感疫情的报告。据广西东兴市一名旅行社的经理说：“由于禽流感在越南的横行，今年春节到芒街、到越南的中国游客比2003年同期减少了近70%。”

　　记者走上了北仑大桥，此时河水非常小。一名导游说：“现在是最容易偷渡的季节，不用坐船都可以走到对面了。”

　　过境后进入芒街，以前在小街、路旁经常可以看见的放养的鸡鸭已经没有了踪影。在芒街的集贸市场上，记者发现以前那条著名的鸡市场街已经空空荡荡，只有几名越南商贩在那里卸下刚从中国运过来的活鱼。

　　“我们国家已经死了不少人了。”一名越南商贩说，“我们的政府2月2日已经通知，从2月3日起芒街一律不许再买卖活家禽，也不准从中国进口鸡了。在河内，肯德基都不卖炸鸡而卖炸鱼了。”

　　在不同时间里，记者在鸡市场街来回走了很多次，才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一名妇女偷偷抱着一只鸡在卖，但是很久没有人上去问价—这可能是近期芒街市场上的最后一只鸡了。

　　以前，中越间家禽的交易在这里一直很普遍，但是一般情况下都是中国的家禽出口到越南，因为中国的家禽养殖非常发达。

　　“中国的家禽都是靠饲料养大的，虽然价格便宜，但是味道不好；而越南的鸡很少喂饲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土鸡’，价格高却味道好。于是越南人总是把自己的鸡高价卖到中国，然后自己买便宜的中国鸡吃。”经常往返于中越间的一名东兴市商贩说，“同时许多边民都不愿意走手续严格的正规通道，偷渡、走私在这里如家常便饭，所以只要还有中国人要，想控制不让越南鸡进入中国是很难的。”

　　说到隆安县的禽流感，这名做了很多年鸡生意的商贩相信是越南的鸡去到中国传染的。他说：“我不相信候鸟迁徙传染的说法，鸡瘟在世界各地年年都有，我相信这次禽流感只是一次特别的鸡瘟。”

　　至2004年2月10日，越南已有14人感染病毒死亡，世界卫生组织认为，不能排除H5N1病毒正在演变的可能—即传染力、杀伤力将越来越强。此前，联合国粮农组织驻越南的官员宣布，该组织的兽医专家在越南禽流感疫区的一些猪的鼻孔组织里发现H5N1病毒。但目前这些猪没有出现禽流感症状。

　　此前已有专家警告说，如果有猪被感染，那将是真正的噩梦。全国防治高致病性禽流感指挥部办公室的专家介绍说，家禽的流感病毒可以传染给猪，而人的流感病毒也能传染给猪。两者结合可能产生病毒的变异，对人常能形成很大的流行，造成很大的危害。另一方面，专家也担心，因为猪的价格更贵养殖户可能会花更大的力气掩盖事实。

　　不过，粮农组织总部已经表示，目前还没有证据显示猪会传播高致命性的H5N1禽流感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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