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市火灾调查工作组中的消防部门相关成员已成被调查对象

　　中百商厦自建成日起近10年内一直未通过验收

　　2月16日，一束盛开的玉兰花被一位不知名的市民放在了吉林省吉林市中百商厦的门前，而此刻，更多的市民摘掉了帽子，静默在警戒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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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场大火

　　此前一天，发生在这里的“2·15”特大火灾让54名市民远离了亲人，70名伤员躺在了医院。截至记者发稿时止，仍有数人未度过危险期。

　　火灾当天的23时30分，记者进入现场时看到，这里遗留着烧变了形的铁锅、烧焦的布匹、逃生者丢弃的鞋子。警戒线外还有大批等候失踪亲人消息的市民。

　　“人和玻璃都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后跳下来的人砸到先跳下来的人的身上。”现场群众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

　　“现在已经无法统计当时有多少市民是在消防方面到达现场以后摔死摔伤的了。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四面墙都在喷火，喷黑烟，很多窗口人在呼救。”这是吉林市船营消防大队大队长杜保向对现场情况的描述。

　　该消防大队距离事发现场最近，他们也是当时第一支赶到的消防队伍。

　　一个烟头夺54命

　　这场燃烧了4个多小时的大火起因是一颗小小的烟头。18日，国务院调查组公布了“2·15”特大火灾的事故原因。

　　火灾发生后，经过公安部门的调查取证，已证实一名叫于洪新的35岁男子在火灾发生当天到中百商厦后侧的仓库吸烟，遗弃烟头最终引燃纸壳造成火灾，酿成54人丧生的惨剧。

　　公安部消防局政委陈家强介绍，于洪新扔掉的烟头先是燃着仓库的易燃物品，随后将商厦后面存放的货物点着，火势一发而不可收拾。但于洪新在11点多发现起火后，并未立刻报警，而是与几个人自行灭火。

　　此时火势越来越无法控制，20多分钟以后，一名路人拨打了“119”报警电话。第一批消防队员赶到中百商厦时，已是11时41分。

　　白景富的“大发雷霆”

　　“我们的消防队员竟然连四层楼和五层楼都分不清楚。小孩子都能数清楚一、二、三、四，我们的消防队员竟然数不清楚。”2月19日央视《经济半小时》播放了2月18日在公安部紧急电视电话会议上主管消防工作的副部长白景富因为“吉林大火”而“大发雷霆”的片段。

　　在电视画面里可以看到，这位副部长说到上述词句时十分激动，不停地挥舞着拿着眼镜的那只胳膊。在此次会议上，白景富两次提到“有愧职守”，对不起死伤的群众。

　　据吉林市宣传部门统计，两天之内，赶到吉林市采访这场大火的有50余家媒体的115名记者。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此前国内的任何一场突发事故。而众多媒体所关注的焦点只有一个：白天，闹市，商厦，火灾为什么导致这么多市民的死亡？

　　死伤者众的原因

　　中百商厦地处吉林市的主干道解放大道和长春路的交会处，始建于1994年，原为四层建筑结构，后又在一楼加盖夹层。

　　铁栏铁网拦住生路

　　为了防盗，商厦一二层的窗户全部焊有手指粗的铸铁护栏。商厦一楼和一楼夹层经营服装、布料的业户用来挂服装的铁网和木板完全封住了窗户。一位消防专家表示，这种做法，在消防法规上是严令禁止的，因为一旦发生火灾，很容易火烧连营，被困人员根本无法从窗口逃生。

　　但“火烧连营”这一幕在2月15日中午还是上演了。这些铁护栏和铁网将人们逃生的希望完全隔绝。

　　浓烟聚集出路难寻

　　另一个事实是，火情发生时业户经营的布匹和小百货燃烧后，在这个没有通风口的区域瞬间聚集了大量的浓烟。

　　国务院调查组在分析这场大火死伤惨重的原因时说：商厦两侧楼梯被迅速蔓延的火势和浓烟封住，人们无法从楼梯逃出大厦。

　　长春路消防中队中队长任长虹在救人的时候也遇到了这个问题。16日他告诉记者：“这里是我的管区，我很熟悉地形，但当时浓烟是救人最大的困难，无法呼吸，到后来能支持半个小时的空气呼吸机都用完了……眼睛一直在流泪。”

　　商厦无人组织自救

　　调查组的专家还发现，位于商厦两侧的消防栓，则根本就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公安部消防局的高级工程师杨志杰反问记者，“这说明商厦没有一点的自救能力。”

　　国务院调查组关于这一环节的分析是：火灾发生后中百商厦内没有人组织群众及时疏散。陈家强在调查工作取得进展时说：“火灾发生时没有人组织疏散，没有人组织扑救。”

　　记者了解到的情况是，绝大多数的商厦工作人员在最初的阶段就跑出了商厦，没有一个人组织商厦内群众逃生，在百余名死伤者中，商厦员工所占比例非常非常低。

　　一名当时正在舞厅跳舞的伤者告诉记者，中午11点多，舞厅突然停电，而当时工作人员对他们说，“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暂时停电，几分钟后就可以恢复”。后来才知道，停电的原因是下面的火情已经将商厦的电源烧断。

　　“等楼下的人跑上来喊着火了，我们才知道出了事，这时候再跑已经来不及了”，这名伤者说，“很短的时间，四楼也已经都是浓烟让人无法忍受，我一狠心，就从四楼跳了下去。”

　　消防部门的失误

　　吉林市主管公安消防的副市长接在受记者采访时说，有关部门赶到现场后，实施的是先救人后灭火的原则。针对为何死伤惨重的问题，吉林市政府副秘书长孙志伟在16日的新闻通报会上强调：“当时我在现场，我认为现场指挥没有失误，指挥是得力的。”

　　然而两天后的公安部电视电话会议上副部长白景富多次就救火现场“指挥失误”陈述调查论据。

　　据统计，火灾发生时被困火场人员有200人左右，当时这些人已经全部到了三楼和四楼。消防专家介绍，像这种十几米内的高空施救一般有两种办法：云梯和气垫。

　　国务院调查组的分析中最后一条是：商厦西侧正在扩建，消防云梯无法接近，群众被迫跳楼逃生，导致伤亡惨重。然而据现场群众反映，消防的云梯车在一个小时以后才到达现场；自始至终消防部门没有铺设气垫。

　　后据记者了解，吉林市消防部门只有特勤中队有救生气垫，但他们是后来才到达火灾现场的。现场群众称，大约一个半小时后，看到消防队员拿来了气垫，但好像是没用了，“就没吹”。

　　“现场的施救有问题”，吉林市消防支队政委全永根表示，气垫应该是消防队员一到就铺上。“现场情况是非常非常复杂，当时有可能没想到这件事情，或者是考虑的不周到，主要是我作为火场的指挥员，在复杂的情况下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全永根解释，“我要负现场指挥不当的责任。”

　　消防监管的失责

　　火灾发生后，记者在中百商厦记者看到，二十余个灭火器都放在商厦后面的一个被锁住的铁笼子里，而且大部分已经过了有效期。

　　杜保向告诉记者，在他们做消防检查的时候，“灭火器都在合乎要求的地方”。记者问及专家为何没能在三楼浴室和四楼舞厅发现灭火器，杜保向说，“或许是在灭火的时候被拎下去了？”

　　而国务院调查组的专家在现场勘察报告中明确指出：中百商厦四楼的歌舞厅没有自动报警和烟雾喷淋系统。而在公众聚集的地方，这种设施是必须具备的。

　　杜保向对此的解释是，事发地点一个月以前船营消防大队刚刚检查过，针对舞厅没有喷淋下了整改通知书。当时“全都符合要求”。

　　白景富对此严厉指出：“这家商厦已经被多次提出了消防整改，改没改？吉林市的消防部门采取了什么措施？应该负什么责任？区政府又采取了什么措施？应该负什么责任？”

　　记者在吉林市了解到，火灾现场成立的吉林市八个工作组之一的调查组已经于18日取消，其调查组的组成人员即消防部门有关人员迄今已经成了被调查的对象。

　　中百商厦是违章建筑？

　　吉林市政府副秘书长、新闻发言人孙志伟向记者证实，起火点3号简易仓库是违章建筑。至于中百商厦采暖用的锅炉房为什么会建在违章建筑里？孙志伟则不予作答。

　　18日，吉林市规划局土地处处长周冠夫告诉记者，去年市里的执法局下过行政处罚通知单，要求拆除商厦后的这处违章建筑。

　　至于一年时间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拆？吉林市规划建设执法大队大队长关长吉表示“我们没有强制拆除的权力，“后期我们督促了几次，但是后来涉及到下岗职工存放了好多货物，也没办法。”记者了解到，为这处违章建筑，商厦接受了5000元罚款，这排红房子得以保留至今。

　　火灾发生时，正是商厦西侧的违章建筑阻塞了消防通道，致使消防车最初无法进入现场，西侧的围墙后来被现场群众的消防队员合力推倒。

　　另一个事实是，中百商厦本身就是一个大的违章建筑？经吉林市商委企业指导处处长赵万海确认，中百商厦自建成之日起近十年一直没有通过验收。

　　赵万海介绍，当时建中百商厦的资金筹措不足，至今还欠着施工单位的工程款和装潢费没给，这个楼本身有产权证，但没有验收。

　　安全生产管理的滞后

　　新闻通报会上，当记者问及“吉林有无相应应急预案时”孙志伟称，按照分级管理要求，“应该说吉林也有。”

　　应急演练的协调问题

　　记者随后在吉林市经贸委见到了孙志伟未肯定说有的“应急预案”。该文件由吉林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名称是“吉市政府办发[2001]80号：关于印发吉林市处置重特大突发性事件(安全事故)应急预案的通知”，印发时间是2001年11月30日。

　　记者在相关单位的采访中，没有干部记得曾经有过关于应急预案方面的部署和演练。有人提出，包括公安、消防、卫生等部门在内的大规模行动也很容易出现协调障碍。对此，北大政府管理学院一名教授提出，公共安全涉及到多家部门，应指定主责部门，由主责部门来协调其他相关部门。

　　安监机构大多未“独立”

　　据悉，吉林市的安全生产管理机构是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孙志伟表示，该机构目前在经贸委下设，“现在按照上级的要求，很快就要成立一个一级局，从经贸委中脱离出来”，现在是过渡阶段。

　　吉林市的安全生产管理机构的情况是目前国内普遍存在的。有关人士向记者介绍，十六大之后，原属经贸委的国家安全生产监察总局独立出来，成为国务院直属机构，这一举措是在安全生产工作的重要程度逐步加大的情况下，进一步提高安全生产管理机构的重要位置。而在地方，限于人员、编制等问题，大多数省、市的安全生产管理机构还是挂靠在经贸委，现已归地方直属的只有北京、山东和陕西等省市。

　　吉林市的情况就是这样，吉林市安全生产监察局挂靠在经贸委下有两个处室，一个是安全教育处，一个是安全监察处，火灾事故的对口处室是安全教育处。

　　有关人士指出，自国务院302号责任追究令出台后，行政上归地方管辖的安全生产管理机构在人为因素引发的重大事故发生后将直接对国家负责。“但目前的情况是安全生产工作受困于地方政府。这是安全生产管理的滞后。”

　　有关部门统计，2003年，全国各地发生事故254811起，造成直接损失15.9亿元。进入2004年，仅2月13日至15日三天，即发生伤亡事故28起，导致140死亡。

　　震惊与接连不断地火灾事故，白景富强调：以后死亡3人以上的火灾，要由当地省消防总队派调查组调查；死亡10人以上，由公安部消防局派调查组。“对全国范围内的公共场所消防隐患，要进行地毯式的清查！吉林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一定要吸取。”

　　相关专题：吉林市商厦发生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