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8日，省里来的工作组在上蔡县受到热烈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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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干部下乡”包含着比字面更多的含义。人们希望，河南省干部进驻艾滋村，显示着政府对于长期困扰此地的艾滋病问题采取了更为积极的姿态

　　本刊记者/刘英丽

　　2004年2月18日上午8时许，河南省政府大院内热闹异常。几十名戴着大红花的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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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各地赶来的记者们围住采访，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将乘车分赴河南各地。他们将在未来的一年内进驻省内38个艾滋病高发村做帮扶工作。

　　河南省卫生厅厅长马建中：“干部入驻艾滋村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王立(化名)在大院里寻找着丈夫，她的神情并不轻松。她的丈夫是省委组织部的一名处级干部，这次被选中进驻艾滋村，“现在都没敢让家里的老人知道，怕他们担心。”

　　王立坦言她还是很担心，这次被抽调“一部分是自己愿意，还有一部分是单位要求”。

　　这次的帮扶活动抽调了38个省直机关的中青年干部，每个机关抽调两名，其中一名要求是“处级以上”。“这些干部入驻艾滋村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河南省卫生厅厅长马建中说，虽然出发前他们都接受了包括自我防护在内的培训。

　　按照2月17日河南省人民政府防治艾滋病性病协调会议办公室印发的《驻艾滋病疫情高发村帮扶工作组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帮扶工作组是从省直部门抽调两名干部，再从有关市抽调两名干部共同组成。因此，每个艾滋病高发村的帮扶小组至少有省、市两级的4名干部组成。帮扶工作组实行“组长负责制”，各市、县级也设市、县级的组长，乡级组长的设立由各县根据情况自定。

　　在河南省领导主持的一个简短送行会后，9点半左右，驻村干部登上了客车，分赴驻马店、商丘、信阳、南阳、周口和开封6市13县。

　　在这38个村中，驻马店市占了24个，其中有22个分布于上蔡县东南部方圆不足10公里范围内。因此有48名省级机关干部被分配到驻马店。

　　前往上蔡的干部当天12点多到达了驻马店，在与市里配合的两名抽调干部会合之后晚上赶到了上蔡县，当晚下榻于上蔡县宾馆。第二天早上就进了村。

　　河南省副省长王菊梅：没有他们就不能实现全面小康

　　2月19日下午4点，上蔡县齐海乡丁赵村村委。河南省林业厅办公室副主任马国顺和省林业学校教务科科长胡志东正在安置他们的“新家”。

　　丁赵村村委有一排五间平房和一个院子，马国顺和胡志东将在中间的一间住上一年。房间约有10平方米，两张单人木床，两个脸盆架，一张老式的桌子就是全部的家当。房间是砖地，窗户用塑料布钉了起来，可是马国顺却说：“这里的条件比想象中好多了”。

　　马国顺和胡志东甚至还带来了蚊帐、苍蝇拍等夏季用具，因为“5月之前是不让回去的”。

　　按照《办法》的规定，帮扶工作组在5月底完成“五个一”工程前，原则上不准请假。帮扶工作组在驻村的一年时间内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督促“五个一”工程(即修一条柏油路、打一眼深水井、建一所学校、建一所标准化村卫生室，建一所孤儿孤老养育院)的落实。

　　“这是为了关注艾滋村的社会事业发展，改善村民的生活条件。”河南省分管卫生的副省长王菊梅对本刊表示。

　　据王菊梅介绍，省政府准备为“五个一”工程拨款8000多万。“河南省如想实现全面的小康，就必须关注艾滋病这部分弱势群体，只有他们实现了(小康)才能全面实现。”王菊梅在18日为下乡干部送行后说。

　　这部分弱势群体在河南不是一个小数字。2003年2月，河南省公布的艾滋病毒携带者数字是2200多例。但这一数字受到外界的普遍质疑。

　　到2004年2月，政府公布的数据较2003年增加了5倍多，11844人被确诊为艾滋病毒携带者，其中已经有6130人发病。由于还存在很多没有检查的人，河南省卫生厅厅长马建中估计该省应该有3.5万名艾滋病毒携带者。

　　马建中在解释这一数字的变化时说，这是因为河南省政府2003年进行了几次大规模的调查。马建中说，河南省选了5个市调查了10083人，还利用现有的资料在40万征兵人群和80万献血人群中调查，接着在疫情高发区普查，从而得出了这一结论。

　　鉴于艾滋病的严峻形势，2003年8月，河南省政府第31次常务会议上做出决定：为改善艾滋病高发村的公共设施，启动“五个一”工程，最初的预算是3000多万元。而这一次，在提高预算的同时，省政府将“工程”具体的完成时间明确为2004年5月底之前。

　　丁赵村也已经在打井了。马国顺19日上午到达丁赵村以后，先同其他的工作组成员查看了“五个一”的进度。

　　丁赵村准备打三口深水井，目前正在动工，20多天后打好；丁赵小学院内，工人正在组装新的桌椅，2月17日到达的280套新桌椅将取代1997年配备的旧桌椅。而500多名学生还将用上省教育局赠送的新学习用具。

　　据马国顺介绍，随后还将启动修路工程。而且，省政府给予帮扶工作组很多在扶贫方面的政策，除了“五个一”，各省直机关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进行不同的建设项目。马国顺想在植树造林方面做点事情。

　　高耀洁：“办实事不要搞形式”

　　因为“怕村民有过高要求，我们工作组要用事实说话”，按马国顺的解释，在一些村庄，工作组入驻的消息并没有很多村民知道。

　　熊长顺是上蔡县五龙乡孟楼行政村下面的熊桥自治村的村民，他听到省上干部下乡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这些人是不会在这里住下的，他们报个到就会走的。”

　　之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有原因的。据熊长顺回忆，2002年8月，“省里派了两个人到五龙乡治病，也说是要常驻”，但是等熊的父亲10月19日因艾滋病病发严重去乡里看病时，省里的医生已经走了，当时乡里的医生告诉他，“省里的医生来了一个星期就走了。”

　　除了父亲，熊长顺的母亲、前妻、前妻的女儿都是艾滋病携带者，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前妻因为想多节约一点钱给年幼的女儿看病，“头朝下投井自尽”(因为农村的井口小，头朝下投井生还的几率很小)，即使如此也没能挽回6个月大的女儿的生命。熊后来续弦，还找了一个艾滋病毒携带者结婚。现在的妻子是带着一个小孩来的，如今肚子里又怀着熊的骨肉。

　　据马建中介绍，河南省的艾滋病感染者主要在农村，高度集中分布在豫东南各市、县，90%的艾滋病感染者是在卖血过程中经血液传染的。

　　马建中厅长对本刊介绍说，自1996年以来，河南省花费了1.6个亿在18个省辖市各建立了一个正规的采血站，阻断卖血传播艾滋病的途径。

　　因为当时的献血者都是青壮年人，如今河南艾滋病的传染渠道还有一个就是母婴传染。熊长顺的妻子很快就要分娩了，就急需实行“母婴阻断”。如果检验出孕妇是艾滋病携带者，政府先是动员放弃孩子，如果孕妇坚持要生，就需要服用一种由德国生产的药物，减少婴儿感染的几率。目前该药物由政府免费提供。

　　据马建中介绍，截至现在，已经有12.9万例孕妇接受了检验。但是熊长顺觉得关于母婴阻断的宣传力度不够，因为村里还有不少人对此并不了解。

　　因此，这次的帮扶工作组还有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协助当地建立和完善救治、救助机制，按照国务院提出的‘四免一关怀’(免费抗艾滋病病毒治疗，免费匿名检测，免费实施母婴阻断，对艾滋病患者的孤儿实行免费上学，孤寡老人得到照顾关怀)的要求进行工作。”

　　“关键是看最终的效果，如果这些都能做到当然是好事，但是千万不要不办实事只搞形式。”78岁的河南退休妇科医生高耀洁对中国《新闻周刊》说，由于长期为河南艾滋病状况奔走呼吁，这位医生刚刚从北京领到“感动中国2003年年度人物”奖项。

　　文楼村程永利：“我们盼着中央、省里干部多来几次”

　　2003年12月18日晚，高耀洁见到了来河南省考察艾滋病情况的国务院副总理兼卫生部部长吴仪，两个人就艾滋病问题聊了一两个小时。据高耀洁说，吴仪特地要求地方陪同官员回避，单独与她进行了会谈。

　　在她们见面前的半个多月前，2003年12月1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北京市地坛医院握住了艾滋病人的手，这是中国总理第一次与艾滋病人握手。

　　这显然是一个令人鼓舞的信号。而最新的消息说，中国已建立了国家级的艾滋病防治工作委员会，负责制定防治艾滋病的方针与协调各级的工作。按照《中国日报》的报道，这个委员会由吴仪担任主任，卫生部副部长高强、国务院副秘书长许绍史任委员会副主任。

　　在副总理吴仪离开河南之后，2004年2月6日，河南省省委书记李克强就河南艾滋病问题做出了指示。一个星期后，河南省政府在听取了河南省卫生厅多次专题汇报后部署了本次干部下村行动。

　　“省里来人好办事”，熊长春说。虽然他并不特别清楚上面发生的这些事情，但他仍然能够感到，一些变化正在自己身边发生。

　　此前，在河南的艾滋病高发区，因疾病和贫困而绝望的艾滋病患者与政府的冲突时有发生，令地方干群关系颇为紧张。据本刊记者调查，就在2003年6月，在上蔡县的五龙乡熊桥村，因要求更多医疗帮助而上访的村民就与地方警察和官员发生了冲突。正是在这一个月，这个省建立了“河南省人民政府防治艾滋病性病协调会议制度”。

　　熊长春也是熊桥村的村民，他一家四口都是艾滋病携带者。在他的印象里，每次省里来检查时，村里诊所的医生就会增加，药品就会齐全。据他介绍，熊桥村510口人里有110多人患上了艾滋病。

　　在熊桥村村口，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妇女对记者说：“省里领导应该来监督基层的工作，免得造成贪污。”

　　文楼村村民程永利算过一笔账。文楼村的村民每月可以领取免费的药物，有一种治拉肚子(艾滋病并发症之一)的中药在指定医院的报价是70元/三剂，如果去药店买药则是15元/三剂。还有一种叫肿节风的药品在村医疗队的标价是96元一盒，而市场价是20元一盒。所以，尽管可以拿到免费药，程永利还是觉得基层在药品上应该是“做了手脚”的。

　　2003年12月18日，吴仪来到文楼村时曾经到程永利婶婶张桂英家里探望。张桂英现年67岁，大儿子和儿媳因为患病去世，小儿子和儿媳为了还债出去打工，家里留下两个孙子和老人一起生活。老人现在也正遭受艾滋病病发的痛苦，吴仪来到她家里时询问“家里有没有困难”时，站在老人身旁的村委书记刘同勋和妇联主任刘月梅代为回答“没有困难”。

　　但是，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老人喃喃地说：“怎么能没有困难呢。”当时吴仪给了她一个信封，事后她打开一看，里面装着500元钱。

　　据程永利说，在吴到来之前，村干部提前安排了张桂英等三个家庭，并特地给张桂英打招呼，“不让她多说话。”吴仪走访了张桂英和陈广华两家。

　　“我们盼着中央、省里干部多来几次”，程永利说。因为2003年底文楼村的艾滋病家庭都领到了85元救济金和一袋面粉，他觉得这是“因为有中央领导来的缘故”。

　　其实，由于名气大，文楼村的医疗情况比其他的艾滋病高发村要好。文楼村的医疗基本上可以保障免费，但是上蔡县其他村庄的艾滋病人只能每月领到一定数额的代金券用来购买药物。

　　陈喜是邵店乡后杨村负责发放代金券的，据他介绍，在发送代金券时将艾滋病分轻、中、重三种，轻的每月100元，中度每月200元，重的300元，但是有的重病患者每月300元的药远不够用，只能自己花钱治疗。

　　而后杨村的艾滋病情况比文楼村还严重。据陈喜介绍，后杨村民共3860多人，目前有690个已经确诊的病人在领代金券，之前已经有240人发病去世。而且这还不包括仍有很多因为顾及孩子婚嫁或者怕自己承受不了不去化验的。“至少还有40%的当年卖血者没有化验过。”陈喜说。

　　入驻在后杨村的是省交通厅公路局审计监察处的处长张鸣和干事徐玉卡，他们19日到达后杨村后，上午到后杨村的5个治安村查看了路面的情况，20日上午又到了乡政府看了乡村公路和乡孤儿院。20日下午，这两名干部“返回省里打报告要求拨款”。

　　如今，张鸣和徐玉卡住在村子里的卫生所内。村卫生所所长程普包觉得“省里领导现在对艾滋病重视多了”，在吴仪副总理来过河南后，从2004年1月开始，程一直没有休息过，“省里、市里、县里几乎每隔三两天就来检查一次卫生所”，只要是“过期药，没有国药准字的药”全部不让用，而“过去没有那么严格”。

　　在交通厅干部来到前一周，检查停止了，程普包终于缓了一口气。因为工作组的职责也包括“监督防治经费的使用和抗病毒治疗药物的发放，确保党和政府的关心落实到群众身上”。

　　2月20日，上蔡县公路段来到后杨村测量，三天后修路队将要来到后杨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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