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安徽阜阳“劣质奶粉”(图)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4月20日02:31 人民网-华东新闻

　　李看的奶奶抱着头脸浮肿、嘴唇青紫的李看欲哭无泪。6个月的他发育水平只相当于两个月大的正常婴儿。

　　新华社记者　周立民摄

　　由一些无良厂家制造的“无营养”劣质婴儿奶粉，使数十名婴儿身体遭受摧残，其中至少8人死亡

　　记者分别在安徽利辛县、蒙城县以及蚌埠市、怀远县的超市、批发市场、城镇小卖部等场所找到了被阜阳工商、技监、卫生防疫等部门鉴定为“毒奶粉”而禁售的31个品牌的奶粉，其中有几个品牌曾被投诉致婴儿死亡

　　重度营养不良的畸形“大头娃娃”：越长越小，头发脱落，全身浮肿

　　3月21日，阜阳市人民医院小儿科住院部。临泉县谢集乡农民陈一道的老伴抱着6个月的孙子李看哽咽难语：“娃这么小就受这么大的罪，他妈都急成精神病了！”

　　李看出生时8斤半重，是个健康的胖小子，现在体重比出生时轻半斤多，嘴唇青紫、头脸胖大、四肢细短，比例明显失调，成了畸形的“大头娃娃”。儿科医生赵永称，这是重度营养不良造成的浮肿。李看刚进院时全身肿得捏起来硬硬的，现在头、脸水肿还没消，躯干浮肿已好转，所以显得头大身子小。

　　3个月的杨洋也是这样的“大头娃娃”。她的妈妈、阜南县地城镇农民刘海英说：住院前，杨洋显得很胖，左邻右舍都说“这娃养得好”，慢慢地，家人发现她吃得越来越少却越来越胖，到后来眼睛都不睁了。送到阜南县一家医院，才知道是严重营养不良造成的高度浮肿。

　　据郭玉淮大夫介绍，一年多来，仅他们医院就收治了60多个畸形的“大头娃娃”，基本在6个月以下。阜南新村镇陈娃出生3个月时7．5公斤重，到7个月时锐减到6公斤，头发脱落，不吃不喝，头脸肥大，全身水肿。利辛县马店镇王宝成出生时4公斤，3个月后却减至3公斤，头大嘴小，全身浮肿，低烧不退，时常呕吐。

　　和早夭的孩子相比，李看、杨洋还算幸运。前些天有位婴儿全身浮肿得特别厉害，感觉像积水要从皮肤向外渗，最终医治无效身亡。

　　记者翻开阜阳市人民医院2003年以来的住院登记簿，上面用刺目的红笔记下一个个死于“重度营养不良综合征”的婴儿：林乐，4个月大，颍上县关屯乡人；刘阳，4个月24天，涡阳县高公镇人；李强，3个月，太和双浮镇人；还有马长远，吴毛毛，李城市，刘欢，周龙翔……共有8人之多。

　　医生说，这几个婴儿是在医院里死去的，有记录；一些“大头娃娃”因家人看到没法治或无钱治，就放弃了，医院就无法统计。

　　阜阳市妇幼保健院、太和县中医院、阜南县医院等也都收治过不少重度营养不良患婴。太和县中医院一位主治医生说，他主治过六七例，只有两个孩子活下来。阜阳市妇幼保健院小儿科医生周薇说，多的时候，两三天能碰到一例。

　　食用劣质奶粉，会导致营养不良甚至心脏、肝、肾等器官功能受损，免疫力下降

　　扼杀这些幼小生命的，正是蛋白质等营养指标严重低于国家标准的劣质婴儿奶粉。

　　据阜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食品监督科科长齐勇、王倩君介绍，去年以来，共有13位患婴家长送检13种品牌的奶粉，经检测全部不合格。

　　按国家卫生标准，婴儿一段奶粉蛋白质含量应不低于18％，二段、三段是12％—18％，而这些劣质奶粉的蛋白质含量大多数只有2％左右，钙、磷、锌、铁等含量普遍不合格。齐勇说：“基本没有营养，比米汤还要差，婴儿吃了哪能不出事！”

　　李看血清中总蛋白质含量只有常人一半。他生下来就没吃母乳，吃的是从镇上一个小店批发的黑龙江生产的澳蒙牌婴儿奶粉，一袋8．5元。一个月前，家里感觉李看不对劲，医生诊断是重度营养不良导致低蛋白、低免疫力。经卫生防疫部门检测，李看吃的奶粉，蛋白质含量是国家标准的16。

　　儿科医生认为，这些奶粉有的细菌、铁元素超标，长期食用导致婴儿营养不良甚至心脏、肝、肾等器官功能受损，免疫力下降，很容易产生并发症、综合征，如果发现、抢救不及时，就会因器脏功能衰竭而死亡。

　　阜阳市成为劣质婴儿奶粉“重灾区”，与其民工流出有关。农村很多夫妻在小孩出世不久就双双外出务工，留在家里的婴儿全靠老人用奶粉喂养。农村老人一般缺乏识别能力，而劣质产品质量虽差但包装不差，不少都打着“免检产品”、“保险公司质量承保”等字样，很容易欺骗人。劣质奶粉每袋400克，一般在10元以下。经营劣质奶粉利润高，差价在5元左右。

　　管住“卖场”更要堵住“源头”，阜阳抽检75种奶粉有33种不合格

　　劣质奶粉事件引起阜阳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去年底以来，声势浩大的打击行动净化了当地消费市场。但因这些劣质奶粉多从外地流入，正本清源难度很大。

　　阜阳市工商局公平交易局副局长李铁介绍，去年12月份开始，工商部门对全市商场、批发市场、超市、商店全面检查，重点放在县级批发市场和农村集市，发现问题严重：抽检的75种婴儿奶粉中有33种不合格，查收整箱劣质产品800多件、零装3000多袋，对189户销量较大的劣质奶粉经销商立案查处。

　　阜阳市工商局、卫生局随后通过媒体发出消费警示公告，将33种奶粉列入“黑榜”，提醒消费者在购买奶粉时要注意的事项。工商局还规定，如在市场发现已确认为劣质的奶粉，所在地工商所长就地免职。阜阳市下属临泉、太和、阜南等县农村市场的劣质奶粉，相当一部分是从市区批发市场流出的。管辖着全市几乎所有规模较大批发市场的三里工商局局长李玲告诉记者，通过专项整治，在阜阳城区内，劣质奶粉已没有市场。

　　阜阳市工商局对超出管辖范围的售劣经销商，向所在地工商部门建议深查，但没有得到回应。对生产商，除两家“三无厂家”、一家冒牌厂家外，他们向10多家能联系上的生产商发出召回不合格产品和整改建议，只有两家作出整改答复，还有近20家按包装上标的电话根本联系不上。

　　李玲说，只有厂家所在地的质检部门严把每一批次奶粉的出口关，才能从源头治理劣质奶粉的泛滥。据介绍，三里分局在抽查中发现，一个全国知名品牌的奶粉去年10月检测合格，11月就不合格，12月质量更劣。她说：卫生合格证、质检合格证都在奶粉还没生产出来时就打出来了，合不合格都由厂家来决定，职能部门根本起不到监督作用。李玲反问：“如果当地质检卫生部门按规定严查每个批次，会是这结果吗！”

　　（新华社供本报专稿）

　　遭殃的为何老是农民（编辑点评）

　　锡兵

　　阜阳毒奶粉事件令人发指。更可怕的是，从劣质奶粉的源头之分散来看，受害的还不止是阜阳一地。受害婴儿频频出现、当地也不断设法提醒并查处，可是禁而难绝，无良企业或置之不理，或杳如黄鹤。这就意味着，仍然有懵然无知的农村老人，在用这样的奶粉喂养着民工的婴儿，这实在让人焦首煎心！

　　为什么遭殃的总是农民？如果毒奶粉事件发生在城市，相信家长的自我保护意识与法律意识更强，有关部门与媒体的反应速度可能更快，受害者的范围可能就不会不断蔓延……但偏偏遭殃的又是农村，又是民工的孩子！欠薪、失学、工伤事故、劣质种子与化肥、甚至黑网吧下乡，不断有这样的负面新闻选择了农村与农民，让我们更意识到“三农”问题之严重，更意识到为什么农民一直被认为是弱势群体。

　　当着农民已经无力依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的时候，当着一些奸商恶企专挑农民下手的时候，我们的国家机器，我们的法律与政府非但不能缺位，而且非出重拳不可！等到那些奸商恶企发现农民并不那么好欺负，或者欺负了农民会有惨重的下场，那么，这样的新闻或者就会越来越少。我们热切地期待着这一事件的下文……新华社记者　周立民

　　《华东新闻》 (2004年04月20日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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