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邓大人”做翻译

　　1979年元旦，中美两国发表相互承认并建立外交关系的联合公报，两国实现关系正常化。1月29日至2月5日，邓小平副总理应邀访问美国。外交部在为小平同志安排一名合适的翻译的问题上遇到了困难。于是，宫达非副部长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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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已经49岁，按照“一线口译的年龄控制在40岁以内”的指示，这份工作已不再适合我。自从1973年前往驻美联络处工作以来，我除了为毛主席最后3次接见外宾做过翻译之外，再也没有为国家领导人做过翻译。

　　但一听是为小平同志出访做翻译，我便爽快地答应了宫副部长——“能为‘邓大人’当翻译对我来说是很大的荣幸。”妻子也高兴地说：“你年纪是大了，但是为‘邓大人’当翻译，就是拼老命也要去。”

　　当时正值“十年浩劫”结束不久，小平同志再度复出，举国上下莫不欢欣鼓舞。记得那时人们盼望小平出山的心情犹如大旱之际盼甘霖。他进行全面整顿，实行改革开放，深受群众爱戴，人民亲切地称他为“邓大人”。

　　在访问期间，我随同小平副总理参加了同卡特总统的官方会谈、宴会，参加了同美国政府其他官员以及国会议员的会谈，参观了得克萨斯的斗牛场和西雅图的波音公司。此次访问的很多情形与60年代我为小平同志出访做翻译时的情景相似，只是那时我只有30来岁。

　　“那位教授在撒谎”

　　小平同志当时虽任副总理，但在美国却受到国家首脑级规格的接待。代表团抵达美国的当晚，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邀请我们到他家中用餐。次日，卡特总统设国宴欢迎邓小平副总理。出席宴会的美方人士包括卡特内阁成员、国会议员和各界知名人士。

　　我被安排在第一桌，坐在小平副总理身旁，为他和卡特总统做翻译。在这一桌就座的还有著名的女演员雪莉·麦克兰，这位对中国十分友好的思想进步人士同小平副总理探讨了很多问题。

　　麦克兰女士提起一件令她深为感动的事。在几年前访问中国农村某地时，她曾遇到一位在田间种西红柿的大学教授，于是她问那位教授是否觉得因为在偏远的乡下干体力活儿而完全脱离科研工作是一种损失。教授回答说，恰恰相反，他非常高兴和贫下中农们在一起，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那位教授在撒谎，”小平副总理的回答令原本谈笑风生的对话气氛变得严肃起来。在一旁倾听他们谈话的卡特总统马上理解了小平副总理的意思，点头表示同意。

　　小平副总理十分清楚，那位教授是在撒谎，是在掩盖真实的情感和想法。而麦克兰像那个时代的不少善意的外国人一样，被“文化大革命”的宣传所蒙骗。“文化大革命”于1976年秋季正式结束，但只有当1978年小平同志拨乱反正，推行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改革开放的政策后，“文化大革命”的极左路线和恶劣做法才受到了彻底批判。

　　一年内两上《时代》封面

　　美方对邓小平副总理的接待极为热情。在林肯中心，小平副总理观看了为他专门举行的欢迎演出；在得克萨斯，他头戴牛仔帽，兴致盎然地观看了斗牛表演；在西雅图，他坐进波音公司地面模拟驾驶舱内，观看驾驶员模拟飞机着陆。这位中国领导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产生轰动效应。

　　美国各大主流媒体都发表社论或相关报道评价邓小平副总理此次美国之行。颇具影响的《时代》周刊更是先后两次把邓小平作为封面人物，这也是《时代》绝无仅有地在一年之内，两次将同一个人选作封面人物。

　　在访美期间，小平副总理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外交风度，随时准备寻求双方的共同点，但一旦涉及到原则问题，就决不让步。小平副总理在和美国国会议员见面时，一些议员曾向他提出一些挑衅性的问题，如台湾问题，小平副总理对此都予以庄重而坚定的答复。他强调，台湾一直是中国的一部分，我们的政策是争取用和平的方式解决台湾问题，但永远不放弃使用武力。

　　小平副总理对美国这次访问极为成功。他就两国关系及其他重大国际问题同卡特总统和其他美国政府官员进行了多次会谈。他还会见了不少议员、州长、市长，会见了尼克松、基辛格等政坛元老，以及文化、教育和科技界人士。此次访问扩大了中国的国际影响，促进了中美两国的友好合作关系在正式建交的基础上进一步得以发展。作者：冀朝铸(作者系全国侨联副主席、联合国前副秘书长、资深外交家)

　　资料：

　　“中美关系终归要好起来才行”

　　你这次访问是非常重要的行动。中美两国之间尽管有些纠葛，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和分歧，但归根到底中美关系是要好起来才行。这是世界和平和稳定的需要。尽快解决6月以来中美之间发生的这些问题，使中美关系得到新的发展，取得新的前进，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我已经退休了，本来这样的事情不是我份内的事，但是我的朋友布什总统的特使来，我不见也太不合情理了。

　　中国在国际上有特殊的重要性，关系到国际局势的稳定与安全。如果中国动乱，问题就大得很了，肯定要影响世界。这不是中国之福，也不是美国之福。

　　中国威胁不了美国，美国不应该把中国当作威胁自己的对手。我们没有做任何一件伤害美国的事。1972年到现在的17年中，世界局势总的比较稳定，中美关系的发展是形成这样好的局势的一个原因，占的分量不轻。中美不能打架，我说的打架不是打仗，而是笔头上和口头上打架，不要提倡这些。我多次讲过，美国的制度中国不能搬，美国制度究竟好不好，美国人自己说，我们不干预。两国相处，要彼此尊重对方，尽可能照顾对方，这样来解决纠葛。只照顾一方是不行的。双方都让点步，总能找到好的都可以接受的办法。恢复中美关系要双方努力，不要拖久了，拖久了对双方都不利。

　　请特使转告布什总统，在东方的中国有一位退休老人，关心着中美关系的改善和发展。(这是1989年12月10日，邓小平会见美国总统特使、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斯考克罗夫特时谈话的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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